“我是怎麽教你的……轉過身,就別回頭了……你怎麽永遠都學不會?”


    “慕白城!”


    她這下終於再也抑製不住尖叫一樣的哭喊了出來!


    她知道那槍有多致命,哪怕她沒回頭也沒看到子彈到底在哪裏,但是女人的直覺,包括薄正東當時眼睛裏的震動,以及毒梟首領舉世無雙的槍法——


    都可以讓她無比清楚的認識到,他要死了!


    他要死了!


    思念瘋狂絕望的掙紮起來想回頭看他,奈何整個人都被他死死按住,


    “別哭,思念,他說的沒錯,我死有餘辜。”


    “但我愛你是真的。”


    “愛上你,大概是我這輩子做的唯一一件有意義的事……”


    他說著,骨節分明白皙有力的手終於從她腰間滑了下去。


    “慕白城!!!”紀思念像瘋了一樣抓住他的手不讓他落,誰知整個人被他一帶,兩個人徹底一起跌落在了地上。


    “哐啷”一聲巨響,思念這才反應過來,看到,慕白城的槍傷,在頭部。


    頭部。


    源源不斷的獻血從他黑色的短發裏流出很快匯成一個血泊。人在很多時候都希望悲劇發生的時候是在做夢,可是她卻如此真實的明白,希望自己是在做夢的時候那必定是現實。


    這樣的現實她無法接受,“白城,你振作起來,你不要死啊……”


    她眼淚像斷了弦一樣決堤一樣落在他臉上,他感到她的絕望如雨傾盆而下,心,替她細微的疼著。


    “我在。”


    “不……你不能有事,思思還在等你,她在等你接她回家……”


    “思思……”


    慕白城這時神誌已經有點渙散了。他閉上雙眼,看不見自己,卻看到了紀思念。


    他聽見她說慕思思,腦海裏又勾勒出一個小小抱著兔子軟軟糯糯會跟他求抱抱的小孩子。


    那個雖然不是他的骨血,但卻跟隨他姓,早就超越親生女兒的孩子。


    “思思在等你……她每天都在想你,問我慕叔叔去了哪裏……”


    思念這時已經泣不成聲,她的眼淚和慕白城的鮮血融為一體,掉落的時候,綻起來猩紅色的水花。


    男人蒼白虛弱的臉上扯出一抹笑,“我這輩子做了不少虧心的事,上天待我不薄,給了我五年和你跟女兒在一起的幸福時光……”


    “不……”


    思念拚命的搖頭。


    她也恨,也怪,但這一切比起他如此真實死在她麵前來說,都微不足道。


    起碼這一秒,她的內心隻有悲痛。


    “不,你要是敢死,我就跟思思說你是個壞人……從小害得她沒有爸爸,讓她恨你一輩子……”


    思念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語言組織都已經語無倫次。她沒看到薄正東在哪,也不知道身邊槍林彈雨有多危險,她隻是握著慕白城的手,妄圖靠這個留住他生命。


    “你就這麽說吧……”


    誰知道,她的激將法根本沒有用,“隻有這麽說,她才不會哭鼻子……”


    說完,思念就看到男人的手徹底再也支撐不住鬆了下去——


    “慕白城!!!”


    伴隨女人的一聲尖叫,思念的世界,徹底黑了下去。


    ………………


    思念做了一場夢。


    夢裏是她在洛杉磯淩晨三點的深夜,她一個人剛爛醉如泥開著頂級法拉利瘋狂的聽著引擎咆哮在公路上飆車。


    公路兩邊是漂亮的山脈還有樹,風景由遠及近,清楚的甚至能看到山上清晰的詞語“hollywood”。


    這裏是洛杉磯,她除了龍城呆的最長時間的地方。


    後麵烏拉烏拉在喊的是警車,因為她酒駕,他們要抓她,


    這應該是她二十四歲那年的某一天,紀思念不知道喝了多少,居然有膽子跟美國警察賽車。


    她一腳油門直接把油門踩到210,感覺自己隨時都能粉身碎骨了,眼睛半閉半睜在那瘋狂開著。


    後視鏡,警車在逼近。就像命運張開的血盆大口要把她吞噬,她不斷不斷去提速,可是車子卻怎麽也快不起來。


    就在這時,前方出現慕白城的臉。


    他淡笑俊若天神般的站在馬路中央看著她,向她伸出雙手,給她準備出一個擁抱。


    她“啊啊啊!!!”的一邊尖叫一邊瘋了般的去踩刹車,可刹車卻在這時失靈了,她“轟”的一聲直接撞了上去——


    血肉橫飛的聲音,擋風玻璃上全是血……


    “啊!!!”


    這一次,是真正女人的尖叫。


    紀思念在一片尖叫中乍然而醒。心咚咚咚跳得飛快呼吸困難,一直守在她床邊的薄正東見狀筆直筆挺西裝褲徑直朝她而來,


    看到她慘白的臉,手扶著自己胸口大口呼吸,男人直接從床頭給她拿出了她一直在吃的鎮定片,


    紀思念顯然還沒回過神,頭一抬,一看到頭頂巨大臥室華麗的水晶燈。


    她辨別不到夢境和真實,一睜眼,就是水晶燈掉下來把人砸的血肉橫飛的畫麵——


    “啊啊啊!!!”


    這一次,她尖叫的更加失控撕心裂肺。當年龍城一場地震林媽替她而死,這個噩夢也一直纏繞了她無數年,每次醒來看到水晶燈她都會害怕,所以慕白城就把臥室裏的水晶燈全部都換掉了。


    熟悉的噩夢,熟悉的驚恐,讓她慢慢反應過來剛才那一切隻是夢。


    她的手還在冰冷的四處揮舞,終於被男人一把握住。“思念——”


    薄正東沉著俊臉低沉看著她,“不要怕,我在這裏。”


    他說著,已然把準備好的鎮定片和玻璃杯放到她麵前。思念慢慢平靜下來,把藥吞了下去。


    似乎是吞藥的動作讓她找回了一點理智,思念大口呼吸著,抓緊身邊的床單開口就問,


    “慕白城呢?”


    視線中,隻有男人沉默的容顏,沒有說話。


    思念的心一點點沉下去了,白皙尖細的臉遍是冷汗,心一點點的顫抖著。


    “慕白城呢?”她重新問了一遍。


    “他沒有死,”男人把玻璃杯放在桌子上,神情篤定淡漠,


    “他還在搶救,有一定的幾率可以度過危險期。”


    “多大的幾率?”


    她不顧三七二十一直接抓著他的袖子就問。薄正東冷銳的眸淡淡看了她釘子一樣釘在他手臂上的手指一眼,一言不發,思念怵然就悻悻收了回去。


    眼淚又要奪眶而出。


    然而就在這時,門口突然響起敲門聲。


    咚咚咚,


    “思念?”


    說話的是脆生生女人的聲音,紀思念清秀的眉擰了擰,有些意外,“非非?”


    “是我——”


    “卡擦”門開了,鬱非非從外麵走進來,一身長裙搖曳黑發潤澤美得不可方物。


    她進門後,先是和薄正東對視了一眼,


    隨後兩個人像是心有靈犀一樣就把視線轉開了,薄正東說了一句什麽,轉身就出去,鬱非非反而留了下來,陪著屋裏的紀思念。


    屋子裏,瞬間就隻剩下兩個女人。“非非,你怎麽來了?”思念這時還有些淚眼朦朧,看著鬱非非的雙眼,裏麵隱忍著痛意。


    誰知美麗的女人隻是什麽都不說,一把把她擁抱在了懷裏。


    這個擁抱,溫暖至極。


    思念渾身一鬆,眼淚絕望不可控製的就掉了出來,


    “非非……”


    “傻丫頭,其實我最心疼的就是你。但不管怎樣,不管發生什麽,不管你選擇誰,我都永遠支持你,知道嗎?”


    “知道,謝謝……非非,真的……”


    紀思念這時已經快要眼淚決堤。鬱非非抱緊她的手沒有鬆開,手掌拍在她纖瘦的後背上,一下一下給予著她撫慰。


    ………………


    薄正東出門,第一時間是點煙想要給自己一個冷靜的空間。


    然而,就在這時,他看到迎麵跑過來的小孩子,點煙的手就這麽硬生生的收了回去。


    “思思?”


    他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麽晚還沒睡跑出來。


    慕思思光著腳丫抱著她的玩具蹬蹬蹬跑過來,一雙眼睛怯怯的,又有點想要接近他的躍躍欲試,那樣子,像極了曾經縮小版的紀思念。


    “薄鼠鼠,我可以求您一件小小的事嗎?”


    薄正東一想到這個女孩是他的女兒,冷峻的臉一下柔和了不少,


    “你說。”


    “我想和薄鼠鼠一起睡覺覺!”


    薄正東,“……”


    他似乎……還沒有單獨的跟小女孩一起睡過覺?


    這個請求讓他覺得有點為難。但是以現在紀思念的狀況,確實也不適宜去陪小孩子。


    而且他們紐約一行去了那麽久,小孩已經很可憐了,他頓時有些不忍心,


    “怎麽睡?”


    “就是睡覺啊!鼠鼠難道睡覺都不會嗎?咯咯咯……”慕思思說著說著,就抱著玩具脆生生的嘲笑了他起來。


    薄正東俊臉一沉,


    眼睛輕輕一下瞟,瞟到她赤裸踩在地上的小腳,


    慕思思瞧他朝自己逼近伸出手,以為要被打了,小孩差點發出殺豬般的嚎叫,但是“救命啊”還沒喊出來,就感覺到一雙屬於男人有力富有安全感的手,輕輕的把她從地上抱起來了——


    這是薄正東可能最純粹意義主動去抱這個小女孩的一次,他沒想到,小孩子居然這麽小這麽輕,抱在手裏,真的就像個玩具一樣。一點力氣都不需要用。


    他抱著慕思思,慕思思抱著她的玩具。小女孩也是意外自己怎麽這麽容易就求到抱抱了,可愛精致的大眼睛頓時開心的撲閃撲閃起來,


    “哇,鼠鼠,你好厲害誒,一下子就把思思和玩具抱了起來誒!”


    薄正東,“……”


    薄正東這才體會到,眼前這小孩子的撒嬌拍馬屁的功力,不知道要甩她媽當年幾百條街。


    但這並沒用,男人的臉還是很嚴肅冷靜,


    “以後不許光腳走路,會著涼,聽見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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