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聽見沒有”,完全不類似於紀思念或者慕白城那種寵溺的語氣,而是真的很嚴厲。慕思思慎重的點了點頭,鄭重其事的就承諾著,“我聽見了,鼠鼠!”


    ……


    晚上,薄正東真的跟慕思思一起睡覺。小女孩應該是一個人睡覺半夜醒了怕了,再加上好久沒有見到媽媽叔叔,想要撒嬌。


    但是他完全沒有帶孩子睡覺的經驗,於是隻是找借口說自己要工作還不能睡,坐在書桌前,讓她先睡。


    “那鼠鼠,你也早點休息哦,男人熬夜多了會腎虧!”慕思思反正看到房間裏多了個人就高興了,一邊縮回被子裏,把自己被子蓋好,順便還把旁邊兔寶寶的被子也蓋好了。


    薄正東臉色沉了沉,“誰告訴你的?”


    “是我麻麻說的!”


    “你媽和你說這些?”


    “不是哦,是以前我麻麻看到慕鼠鼠熬夜,他們說的,被我偷聽到了,嘻嘻!”


    小女孩不懂他們的恩怨糾葛,天真無邪的嗓音軟軟糯糯的,卻讓薄正東有刹那間的失神。


    男人沉默了,半弧英俊的顏容在這樣的燈光下顯得晦暗不明。


    他坐在那裏,霸氣,成熟,內斂,叫人琢磨不透。


    “睡吧。”他就這麽看著床上的慕思思,別的什麽都沒說,淡淡的吐出兩個字,


    “那我睡了!鼠鼠晚安!”


    “晚安。”


    ……


    就這樣,薄正東一夜沒睡。


    他陪伴慕思思的同時,鬱非非也陪伴著紀思念。


    紀思念昏迷了很久,上半夜精神狀況一直不太好,直到下半夜才睡去。


    睡了大概二個小時不到,她又醒了。醒來之後沒有再睡覺的意思,站起來一言不發走到床邊去倒水。


    鬱非非居然這一次也醒了,慢慢從枕頭上抬頭看著她,漂亮的頭發落下來,


    “你醒了?”


    “嗯。”


    “不接著睡一會?”


    “不睡了,”思念說,“你再睡會吧,我吵著你了?”


    “沒有。”


    這一次,鬱非非徹底從床上坐了起來,女人漂亮的頭發落在背後,有些淩亂,但還是那麽張揚明豔的美,


    “我跟你一起起來,天快亮了,你肚子餓不餓?”


    ……


    兩個女人好久沒有這樣睡一張床吃一頓早飯了,這種感覺讓紀思念莫名覺得滿足,感覺自己像是回到了父親還沒有去世,十五歲之前的小時候。


    不得不說,薄正東這個人真的很擅長拿捏人心。慕白城現在生死未卜,他用鬱非非來填補他的空缺,確實比誰都更要管用。


    思念和非非剛在樓下用完早餐,就看到樓上慢條斯理下來的男人。


    看得出他沒有換過的西裝,還有徹夜未眠的痕跡,她直接問出,


    “你昨晚在哪睡的?”


    “和女人睡的。”


    思念的臉頓時沉了沉,“誰?”


    薄正東寡淡的笑笑走到她旁邊,


    “你女兒,生氣嗎?”


    紀思念臉上青一陣,覺得自己被這個男人戲弄了。漸漸握緊手中的牛奶杯,淡淡說,“下午的時候我和非非想去一趟醫院,你準備一輛車送送我們,好嗎?”


    薄正東聽到“醫院”二字,不用猜也知道她想見的是誰。


    “我送你們去。”男人毫不猶豫的說。


    “不用了,”思念慢慢把刀叉放在桌上,眼睛淡淡的看著他,平靜而冷靜。


    “我想自己去。”


    ………………


    下午。


    薄正東最後還是尊重她本人的意願,派司機還有保鏢送兩個女人去了。


    思念下車,直奔慕白城的病房,給他做手術的都是國內外最優秀的專家,聽聞紀思念要來,特意派了一個人來給她分析情況。


    “據目前情況來看,患者受傷的地方在顱腦。我們不敢貿然取出子彈,需要患者家人簽署證明。”


    家屬,


    紀思念秀氣的眉頭輕輕擰著,“他沒有家屬,這個手術風險很大嗎?”


    “是的,很大。但是如果不做,這樣拖下去可能撐不了幾天,做了的話有一定幾率康複、或者成為植物人……或者死亡,都有可能。”


    植物人。


    思念向後一個踉蹌,差點跌落下去。鬱非非見狀立馬擔憂的扶住了她。


    “思念……”


    “我沒事。”


    紀思念晃了晃自己的腦袋,逼迫自己清醒,


    “所以,如果不做手術,白城他必死無疑?”


    “是。”


    思念看著那個醫生,沉默了。


    過了幾秒,她終於下定了決心,


    “他要做手術。我來簽字!”


    “您?”


    醫生這下看著她這麽快下定決心有一些微微的訝異,“請問,您是他的……”


    “他沒有親人,但是我是他的前妻。”


    思念說著,臉上的表情異常堅強,“他很多的資產都在我名下,如果我同意簽字,理應應該允許手術。”


    幾個醫生都是外籍人,其中不乏有幾個慕白城曾經的私人醫生。他們對斯嘉麗也就是紀思念這個身份多有一些了解。見她這麽說,理論上也該是同意,


    “那麽紀小姐……您確定了嗎?”


    確定了嗎?好像每次當別人這麽問的時候,所有人心裏都會猶豫一下。


    但是她逼著自己,不能猶豫。


    “我確定了。”


    哪怕成功的幾率很小,她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活活耗死。


    她要拚一把。


    ………………


    夜晚的時候,二人一起回到四季別墅。


    這段時間裏鬱非非一直陪伴著她,期間霍遇深也給她打過幾個電話,她全部按掉拒接了。


    下車的時候,思念看到她的手機又亮了。


    思念麵不改色,淡淡的偏過頭去對她說,


    “你們吵架了嗎?”


    突如其來的提問讓鬱非非有些愣,“啊?沒有啊。”


    “可是這已經是你今天第十二次掛斷他電話了。”


    “……”


    鬱非非絕世的臉蛋僵硬了一秒,隨即扯了扯唇角。“你記性可真不賴。”


    “他要找你你就早點回去吧,畢竟……你男人的脾氣看上去也是相當不好。”


    這句話紀思念可是沒說錯,不要說相當不好,簡直用“病態”形容都不足為過。


    鬱非非也是有些擔心,“那你一個人可以嗎?”不止擔心紀思念,也擔心自己不接男人十二個電話的可怕下場。


    “我怎麽會一個人,我有薄正東,還有慕思思。”思念說著,幹澀的朝她扯出一個笑。


    “那我……走了?”


    “去吧。”思念點點頭,然後轉而對前麵的司機說,“送鬱小姐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太太。”


    司機說完,思念和鬱非非告別,思念就關門下車了。


    下車目送車輛和鬱非非離開,思念一轉身,就看見身後不知道已經等候她多久的薄正東。


    她剛在上樓梯,沒想到會看到他,眼睛有一瞬間的懵,


    “你怎麽……站在這裏?”


    “等你回來,飯吃了嗎?”


    “還沒。”思念說,垂著頭一步步走上台階,又補充,“不過我不太餓,不想吃了。”


    “那就晚點讓傭人做點給你送樓上去。”


    “好吧。”


    思念沒有做過多的拒絕,她也知道,再三挑戰他底線也沒意思。


    以前學生時代她經常冬天賴床早上起晚了來不及吃早飯,被薄正東發現的後果,就是給班主任打電話請假,逼她把早飯吃完。


    這種近乎偏執的寵愛,她已經習慣了。


    思念想著,繞過他身邊的瞬間,忽然停了步伐,


    轉過來,抬頭,靜靜的看著他,


    “你今天晚上忙嗎?”


    男人似乎沒預料到她會這麽問,“不忙,怎麽了?”


    “家裏視聽室還可以用嗎,我想和你一起看電影。”


    這個要求來得突如其然,甚至連薄正東都感到意外。他以為她從醫院回來情緒會很低,完全沒有料到她會有心情和他一起看電影,


    “陪思思看電影嗎?什麽片子,我叫傭人去放。”


    “不是——”


    紀思念打斷他,平平靜靜的說。


    “思思熬不了那麽晚,就隻有我們兩個人。”


    她翻遍所有的記憶,似乎都沒有和薄正東一起看電影的畫麵。


    而這個時間段剛好是慕白城做手術的階段,所以她必須要做點什麽事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


    地下室試聽房,


    別墅裏有不下電影院的投影設備以及音響環響。薄正東把這裏裝修得很輝煌,高檔的沙發一坐上去就不知道比普通電影院舒服多少倍。


    思念自從坐在這裏開始就一直沉默不語。男人和女人麵前各自放著一杯紅茶,兩個人相隔不算近,但也不遠,


    這是一部94年的老電影,紀思念一個人沒事做的時候就會反複的看。


    她已經記不得自己是第幾遍看,但每一次看的時候,都會非常投入,


    電影裏麵,表白被男主角拒絕的女主角,正在進行深情而經典的對白,


    “我希望你不是在撒謊,”


    “我真的希望你在你的心裏對我沒有一點的愛。”


    “因為如果有…哪怕隻有一點點對我的愛,我想你將很快會後悔。”


    “我愛你,leon。”


    ……


    紀思念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麵,


    很奇怪,她現在心裏想的人並不是薄正東,甚至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難過些什麽。


    但是握住她手的人卻是他,薄正東臉上的表情很平靜,


    “那麽你現在後悔了嗎,思念?”


    他這句話的所指很明顯,就是慕白城。


    他問她是否後悔拒絕當年慕白城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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