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顏正在專心的吐著槽,突然一道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順著目光望去,貝薇兒正微笑的看著她。


    “顏顏,恭喜你。”歡顏看著貝薇兒此時一臉笑意地注視著自己,突然眼前晃過昨天,貝薇兒在她和張律師的慌亂之情,仿佛兩個人一般……


    “微微,謝謝你。”歡顏說罷,轉身離開了。


    她想不通貝薇兒的態度轉變為何如此之大,難道在單位的她,隻是為了要做戲給別人看?可是剛剛在會議室中,也隻有她和貝薇兒兩個人在啊。


    歡顏越想越頭痛,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回到第二設計小組的辦公室中,此時,組員都已經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開始工作,氣壓變的很低,沒有人說話,從前都是他們四個人在說話,歡顏坐在旁邊插不進嘴,今天,他們四個也保持了沉默。


    歡顏當然明白,他們四個是愧對於她,她自然不會說話,辦公室中,一片死一樣的寂靜。


    這種寂靜真是難熬,歡顏好不容易熬到快下班的時候,加速度又找到了她。


    “韓歡顏,跟我來一下辦公室。”


    加速度是親自跑到第二設計小組的辦公室找的歡顏,歡顏自是不敢怠慢,一路小跑跟著加速度來到了她的辦公室。


    “您找我有事嗎?”歡顏小口喘著粗氣對加速度道。


    難得的,加速度沒有直奔主題,而是上下打量著歡顏。


    歡顏被加速度看得有些發毛,可她還是沉住了氣,沒有開口問。


    這時,加速度拿出一遝文件,放在了身前的辦公桌上,正對著歡顏,“這是公司新下來的文件,派你到巴黎去學習一段時間。”


    “去巴黎?”這決定太過突然,歡顏拿起身前的文件翻看了起來,果然,文件上明確規定,誰在這一次的春季設計中勝出,誰就要代表公司去巴黎學習服裝設計。


    “怎麽樣?韓歡顏,你沒什麽問題吧。”看著歡顏漸漸放慢下來的動作,加速度知道,她已經大致瀏覽過了裏麵的內容。


    歡顏眼睛不眨,仔細盯著文件上麵的文字,去巴黎?這是她做夢都想要去學習設計的地方,可是,也是她現在做夢都不敢奢望的地方。


    “對不起,總監,我現在不能答複你,我需要回去和我的愛人商量一下。”歡顏的回答讓加速度有一瞬間的晃神,她完全沒有料到,歡顏會拒絕這間事情。


    “哦,這樣啊,也對,這麽重要的事情,是應該回家先商量一下的,不過我希望你盡快給我答複,最晚不要超過明天早晨。”


    從加速度的辦公室走出來時,歡顏依然是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從前沒有想過去巴黎,是因為這裏對於她來說,簡直就是遙不可及的設計殿堂,如今沒有想過去巴黎,是因為現實條件真的不允許。


    可是,如若沒有這種機會也就算了,可是這種機會一旦出現了,對於他們這種設計者來說,簡直就是抓心腦幹的糾結之事。


    歡顏的心,此時也已經動搖了。


    去還是不去,這是個問題。


    去了,很可能是再一次的失去家庭,失去愛情,而不去,失去的是一次寶貴的去巴黎學習的機會,寶貴到以後可能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寶貴到她期盼了許多年。


    既然說好要回家商量,那她就應該真的會去和展擎飛商量一下。


    入夜,歡顏的小公寓中。


    展擎飛側躺在床上,懷裏摟著歡顏,“你今天怎麽了?感覺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月光皎潔,灑在二人糾纏在一起的軀體之上。


    “你眼睛可真毒,我有心事你一眼就看出來了。是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


    歡顏躺在展擎飛的懷中,一隻手放在他的胸前,一隻手攬住他的腰,而自己的小腦袋則埋在他厚實的胸膛之上。


    “什麽事?”夜涼如水,正如展擎飛的聲音一般,冷漠淡然。


    他似乎已經猜到了歡顏要說的事情,所以態度冰冷,歡顏不安的在他懷中扭動了一下,卻被展擎飛反手緊緊地抱住,包裹在自己的臂彎之中。


    “擎飛,公司想要拍我去巴黎交流學習。”


    話音落下,屋子裏便是寂靜一片,如這皎潔的月光一般,千年不變的沉默無言。


    展擎飛不說話,一直保持著沉默,這讓歡顏非常不安。


    “擎飛,你是怎麽想的,你倒是說句話啊。”歡顏不無焦急,這種沉默她不想再繼續。


    展擎飛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外太空傳來一樣,“顏顏,這次機會難得,而且你一直都想去巴黎學習,我知道你對這次的機會有多麽渴望。可是,我不希望你去,孩子們一定也不希望你去,我卻不能自私的用‘這個家’作為理由,逼你留下,所以,最終的決定權在你,如果你想去,我絕不攔著。”


    展擎飛的聲音,甚至帶著些視死如歸的決絕,像是等待審判的犯人一般。


    最終,他還是將這個難題扔回給了自己。


    再一次,屋子中恢複到了剛剛的寂靜。縱使歡顏不喜歡這種寂靜,可是這一次,該開口的人是她,她真的語塞了。


    去,還是不去,兩個年頭縈繞在頭腦之中,揮散不去。糾結在一起,又被她努力分開,分的太開,她又要把它們抓回來重新擺在一起,所謂矛盾,無非如此。


    五分鍾過去以後,歡顏終於悠悠開口,“擎飛,我決定了,巴黎,我不去了。”


    展擎飛突然將懷中的歡顏撈了出來,目光炙熱,“顏顏,你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決定不去了嗎?”


    “嗯”,歡顏點了點頭,“擎飛,我很確定我現在想要的是什麽,我是很想去巴黎學習,也清楚去巴黎學習對一個服裝設計師的影響有多深遠,可是,這些是我三年前所求,並不是我現在所求,現在,我隻希望我的兩個孩子幸福,有一個完整的家,而我能和我愛的人在一起,讓這個家足夠完整,這就是我現在想要的。”


    歡顏的話讓展擎飛靜默良久,他就那樣深深地看著她,不曾將視線移開,最終,他將歡顏緊緊地抱在了懷中。


    相擁那一刻,歡顏知道,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她能感覺到,她做了這個決定以後,就連兩個人的擁抱,似乎都比從前更緊了許多,何況感情?自己什麽時候睡著的,歡顏都不知道,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八點了,隱約覺得有什麽事情要做,努力在閉上惺忪睡眼後,歡顏去仔細回想,突然,她將眼睛睜開,困意全無,媽呀,今天不是還要上班嘛!


    慌亂地穿好衣服,鞋甚至還沒有提上,她便拿著包朝門外跑去。


    “韓歡顏,你幹什麽去,坐下吃飯!”展擎飛皺眉看著已經衝到門口的歡顏,表情很是不悅。


    歡顏聽到聲音,停住了腳步,邊提鞋邊道,”展擎飛,有什麽事,等我回來再說,你也不叫我起床,我這馬上就要到時間了。“


    說罷,歡顏將鞋子提完穿好,轉身就要接著朝外麵跑去,突然,展擎飛的聲音再一次傳來,”我已經給你請假了。“


    “什麽?你給我請假了?”歡顏及時刹車,回頭提高聲音問道。


    展擎飛點了點頭,“嗯,給你請假了,說你太累了,今天上午就不去上班了。”


    “大哥,你瘋了吧,你給我請假也就算了,你不經過我同意也就算了,你居然還編了這麽爛的一個理由。完蛋了,加速度一定以為我是偷懶不去上班。”歡顏說著,聲音裏已經帶上了哭腔。


    “不會的,韓歡顏,快來,把飯吃了,吃完以後,我送你去上班。”


    無奈,歡顏隻好重新走到餐桌旁,開始吃早餐。


    早餐過後,展擎飛履行他的承諾,開車將歡顏送到記憶長廊。


    可是走進記憶長廊的歡顏,腳步卻無比的沉重。


    昨天加速度的反應,顯然是認為歡顏一定回去巴黎學習,她的神情甚至在告訴歡顏 ,如果你不去,你就是個傻子。


    可是今天,歡顏就要去她的辦公室告訴她這個“她要當傻子”的消息。


    可,縱使腳步再沉重,最終還是會挪到加速度的辦公室門口的。


    抬手,敲響房門,很快,裏麵傳出來兩個字“進來”,鏗鏘有力,歡顏再一次地膽怯了。


    幾秒鍾的停頓,加速度就著急了。


    “外麵是誰敲門,有事就進來。”


    沒有辦法,死就死了,歡顏伸手一推,門應聲而開。


    她挪動著沉重的步伐,來到了加速度的麵前。


    “怎麽樣?你老公讓不讓你走?”


    加速度就是加速度,多說一句話她都覺得是在浪費時間。


    “我,我和擎飛,我們商量了一下,覺得還是不去了吧。”


    終於把這句話說出來了,歡顏覺得壓在心裏的石頭落地了。


    “不去?”


    加速度的聲音提的老高,滿是不可置信。


    “是的,不去。”


    既然加速度滿是不相信,那她就要說的篤定而決絕。


    果然,加速度憤怒了。


    “韓歡顏,虧我看好你,把你安排在第二設計組組長的位置,現在這麽好的機會,你居然告訴我你不去?”


    歡顏隻是低著頭,不反駁也不解釋,說的再多也沒用,結果無論怎樣,是她都不會去。


    見歡顏態度肯定,加速度最終歎了一口氣,“上麵有規定,如果你不去,那麽,這次春季的設計就不會用你的,我們就是對外宣傳也沒有了噱頭。你出去吧。”


    歡顏走出加速度的辦公室,她就知道,之前一周的努力全部都白費了。


    然而更大的難度在後麵,這件事情從歡顏走出加速度的辦公室時,就已經在整個記憶長廊傳開了。


    第二設計組的所有成員,從昨天的慚愧變成了今天理直氣壯的鄙視歡顏,好像之前的設計他們真的參與了,而歡顏的決定,毀了他們的心血一般。


    歡顏走進第二設計組的辦公室中,所有人都有一種看小醜的眼光看著她,有人臉上寫著不可置信,有人臉上寫著不屑一顧,還有人臉上寫著瞧不起。


    歡顏頂住所有人的目光,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拿出了貝薇兒的設計。


    她臨走的時候,加速度告訴她,接下來的工作,就是配合貝薇兒弄好春季新裝的發布會,言外之意,從現在開始,她這個第二設計組組長要做第一設計組組長的助理。


    沒過多久,貝薇兒便來到了第二設計組的辦公室,她客氣地將歡顏從辦公室中叫了出來。


    “微微,你找我有事嗎?”歡顏明知故問。


    貝薇兒依然保持著一貫的笑容,親和而大氣,“顏顏,我聽說了那件事情,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放棄這麽好的機會,但是,我希望這件事情不要讓我們之間有什麽嫌隙。”


    嗬嗬,歡顏忍不住在心中笑了出來。


    她甚至開始懷疑,那天跟蹤自己的人不是眼前的這個貝薇兒。


    “微微,謝謝你,你放心吧,這不會影響我們的關係。”


    不想與貝薇兒多說什麽,歡顏話音一落,便轉身離開了。這種結果,難道不是貝薇兒想要的嗎?如果是她想要的,那麽她可不可以理解為,貝薇兒是在示威,是在幸災樂禍?


    但願是她自己小人之心。


    接下來的日子,歡顏的主要工作就是協助貝薇兒準備春季新裝的發布會。


    發布會的選址是貝薇兒選的,歡顏隻是負責去敲定,這還真是下手的工作。


    貝薇兒將發布會的地址選在了b市最大的廣場之上,在這個充斥著現代元素的廣場中央,搭建了一個t台秀的展示大棚,為的就是能夠與春季發布的ol新裝搭配協調。


    按照加速度的說法,不管是有多新奇的點子,最終的宗旨都是要節省時間,節約開支。


    這一天,歡顏忙完了攝影棚的搭建工作後,與長安共進午餐。


    “顏顏,職場如戰場,你一直呆在英國,三年沒有接觸過這些,你當然不了解人心的險惡。”


    在聽到歡顏對她講述的這些天在記憶長廊發生的事情,長安不得不感慨兩句。


    “我知道人心險惡,可是,你給我分析分析,貝薇兒到底是怎麽想的,她明明因為不服氣跟蹤我,可現在我的作品真的被否定了,她卻表現的比我還惋惜,而且還很關心我。”


    這個問題歡顏實在想不通。


    “她肯定是演戲給你看呢,反正你抓住她跟蹤你以後,也沒采取什麽措施對付她,她索性表象的跟你很好的樣子,估計她是想讓你放鬆警惕,從而方便他背後搞小動作,讓你能夠徹底離開記憶長廊。”


    好彪悍的邏輯……


    歡顏不禁在心中讚歎,這些千回百轉的心思,打死她,也是想不出來的,她並不是不夠聰明,而是在她的思維世界中,一直對這種事情不屑一顧,久而久之,她就開始認為別人也不會這麽做。


    而最終導致的結果,就是她完全看不懂貝薇兒在做什麽。


    “顏顏,你在想什麽?”


    長安等著滴流圓的大眼睛,擔心地看著歡顏。


    歡顏搖了搖頭,“沒想什麽,隻是覺得貝薇兒的關心看起來是那麽的真心,好像不像是假的,如果她真的是像你說的那樣,那她太可怕了。”


    聽到歡顏的話,長安鬆了一口氣,但也忍不住冷笑一聲。


    “顏顏,總之,放人之心不可無,你時刻提防著點她就好,也不要表現的那麽排斥,這樣在外人看來,一定會覺得她夠大氣高端上檔次,而你卻小氣狹隘鑽牛角尖。”


    長安這句話說的倒是很對,她要表現的和貝薇兒一樣殷勤,至少這樣,在別人眼中,她不是那個值在乎成績的小氣鬼。


    與長安聊過以後,歡顏的心情舒暢了許多,也能夠調整好心態安心地為貝薇兒打著下手。


    很快,發布會就已經進入了倒計時階段。


    “組長,貝組長喊你。”歡顏還在與舞台燈光師商量著燈光色彩變化的問題時,這時候,二組的一個組員跑過來,叫住了歡顏。


    “老師,你按照我說的改一下,我先過去一趟。”


    放下自己手邊的工作,歡顏慌忙跑到了服裝間。


    剛一推門而入,她就看到滿臉頹喪的貝薇兒。


    “出什麽事了嗎?”這種表情顯然是因為出了意外。


    貝薇兒眼神帶著哀怨,“顏顏,你看這些衣服。”


    歡顏疑惑地看向架子上的衣服,頓時,她眼睛瞪圓,嘴唇微張,滿臉的不可置信。


    “怎麽會這樣?”在看到架子上的衣服,全部被人剪壞的時候,歡顏忍不住呢喃著。


    貝薇兒失去了全部的耐心,將手中的衣服直接扔在了地上,“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剛剛拿衣服準備給模特的時候,就發現這些衣服全部被人剪爛了。”


    說著,貝薇兒像是失去了力氣一般,一點一點地蹲了下來。


    “這究竟是誰做的?為什麽要這樣?還有兩天,就是發布會的時間了,我們拿什麽展出?”


    說罷,貝薇兒竟然低低地哭了起來,這是她的心血就,這麽久的心血,眼看著就要付諸東流,卻又不知道背後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難怪貝薇兒會哭起來,就連歡顏,心中也都是悲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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