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於班超的驚才絕豔的兵法謀略,以諾已是完全心服。對於這次疏勒的政變,班超竟是算無遺策!


    疏勒王半個月前開始著手政變,同一時間,班超的書信至徐颺將軍手中;疏勒皇宮的兵力分部,疏勒王必定派精稅圍困配殿,身邊的護衛相對減少,得以派遣兵士混入其中;千名原西域都護府的官兵在東南麵牽製莎車國;疏勒王的脾氣習性,必定優柔寡斷,經半個月才會痛下決心發動真正的政變;以諾等人在二十多天後到來,以諾等人進疏勒皇宮,外麵必有留守的士兵。


    這環環相扣,每一環隻要有一個閃失,必定會置他們於萬劫不複的深淵,卻完全被他算計準了!


    第三天,空氣中的氣氛然緊張了起來。疏勒王像是最終下定了決心撕破臉,原本配殿外麵隻是虛虛地圍著幾個人,其餘皆隱在暗處,待以諾辰時佯裝漫不經心地踱至外殿時,外麵已齊刷刷地圍了百來名疏勒士兵,皆相貌凶惡,殺氣凜然。


    “這一天終於來了嗎?”以諾心中暗歎,轉身進入內殿。內殿中,班超麵對棋盤負手而立,徐徐圍著內殿轉著圈,時而默立;振城有些緊張地絞著自己雙手,間或與馬天齊對看一眼。


    “疏勒王還不敢光明正大地發動政變,必定要在夕陽落下時才會動手。”冷冷清清的聲音響起,奇異地撫平了殿內暗藏的焦躁與緊張。似是感應到以諾的注視,清冷的丹鳳眼微抬,“這是從月氏國傳過來的,月氏國把它們稱作。。。‘圍棋’”。


    以諾一時激起了興趣,凝目注視。一塊長寬約半臂輕而薄的禾田玉,上麵淺淺地劃了橫豎共九條線,組成了大小均等的八十一個格子,格子的邊角線上已填滿了黑黑白白的玉石圓子。


    “規則是一方執黑,一方執白,如果一方能把另外一方的子包圍,則可吃掉被包圍的子,最終留下最多顏色的子便獲勝。”說罷,優雅輕舒白色寬大袖袍。


    以諾輕輕點頭,眼神注視黑白圓子,卻是再也移不開視線。這看似雜亂無章排列的黑白圓子,在以諾的眼中,卻成了兩個軍隊之間相互搏鬥廝殺,至死方休的局麵。


    一方的黑子像是一隊巨大的黑龍軍隊,強悍地罩住了八十一個格子上大半個區域,隨著猛烈吞噬的步伐,中間與尾翼逐漸增大,但卻忽略了衝在最前麵的黑龍的眼睛。


    另一方的白子卻像是強烈波濤中搖晃的小船,苦苦在黑龍巨大的身軀中間掙紮徘徊,眼看就要被強悍的黑龍統統吞噬,卻還是苦苦支撐著,成一線的緩緩逼近黑龍的眼睛。


    以諾的眼睛一瞬間大放異彩,隨著班超的手指輕輕落下最後一粒白子,黑龍已經被挖空了雙眼,被截斷眼睛的黑龍盲目的狂吼著,卻是兵敗如山倒,被最後剩下的十幾粒白子截得四分五裂。


    “這就是疏勒政變,班超所采用的策略!!”以諾內心有如萬馬呼嘯,班大人對兵法的靈活運用,竟是到了這樣能窺破天機的地步!


    在眾人的焦灼等待中,傍晚來臨。殘陽如血,欲沉未沉,白色的疏勒皇宮竟像被塗上了一層血色。


    殘陽還未下沉,天邊竟又詭異地升起了血紅的月亮,殘陽月亮兩兩相對,如鬼魅般,令人心生不詳。


    仿佛是感應到將有大事發生,白天熱門的疏勒廣場與街道已無半個人影,一萬名虎賁兵分成二十人一小隊,皆著黑衣,快速地通過廣場街道,領頭的虎賁軍一揮手,各小隊迅速分散,團團圍住了疏勒皇宮,靜靜蟄伏等待。


    此時原本幽靜的配殿,已是箭拔駑張。以諾三人皆纏緊了腰間袖口,雙手按在配刀上,目不轉睛地通過內殿長廊聽著外殿動靜。


    昂然直立的班超,背著雙手,神情肅穆地站著殘陽的最後一絲光亮終於隱沒,天地淪入了黑暗,隻有那血紅的月亮,掛在天邊,詭異而清冷。


    一陣雜亂地腳步聲突地響起,透過內殿與外殿中空的窗欞,已可以瞧見如潮水般湧進的麵目猙獰地疏勒士兵,手舉著大刀,眼神中一片狠戾。


    以諾的眼神急劇收縮,下一秒,卻見一片哀嚎。有的疏勒兵踩中了埋伏的機關,被迎麵撞來的大理石塊砸中了頭部,有的被牆上射出的箭狠狠貫穿,有的踩中了一塊活動的大理石磚,整個人失重跌落……


    最詭異地卻是有好幾十個疏勒士兵,陷入隱藏的陣法,團團轉著圈,就是走不出半步,不一會竟然互揮大刀,互相殘殺起來。


    短短一瞬間,竟然有四十多名疏勒士兵喪命,空氣中飄著血腥甜膩的氣味,振城的臉色已然泛白。


    以諾不由自主地回頭,白色大理石案桌前,班超依然挺立,眼神中一片暗沉。又是一陣比先前更加雜亂的腳步聲,振城已經驚呼出聲。


    以諾轉過頭,眼神微閃,外麵剩餘的疏勒兵竟然全都湧了進來,五六十名疏勒齊刷刷地揮舞著大刀,朝以諾他們逼近。設置的機關已用近,以諾輕輕示意了下馬天齊,馬天齊隨即把麵目蒼白的振城拉到了身後。


    氣勢一刹那變得淩厲,眼神銳利地緊緊盯著越來越逼近的疏勒兵,以諾已緩緩抽出了腰間的大刀。狠狠往下一劈,帶著千鈞的氣勢,碎裂的窗欞翻飛,當先衝進的兩名疏勒兵圓睜著雙眼,已然倒下。


    以諾與振城背靠背,守住通往內殿的入口,與疏勒兵廝殺起來。一批疏勒兵湧上,倒下,又一批湧上,再倒下,如此反複,入口的屍體已經越堆越高,原本精致小巧的配殿已然是淪入了充滿殺戮的地獄。


    振城原本握著大刀的右手已經虎口迸裂,緊咬著牙,雙手揮舞,勉力支撐著,身上臉上滿是血汙,已經分辨不出到底是自己的還是疏勒兵的。


    以諾原本的一襲白衣,也沾上了星星點點的血跡,宛若雪地裏盛開的紅梅,心口開出的罌粟,清俊的麵容,映著血色,襯著眼中那一縷幽光,卻更加的如玉。


    疏勒兵身材高壯,力量極大,連續硬砍下來,雖然殺死疏勒兵十來個,但振城也已受傷。又一記刀光劈來,來不及揮刀,眼看著疏勒兵的大刀已逼至眼前,振城已是怒目圓睜,卻突然極快地,從後方斜伸過來一把大刀,堪堪紮入疏勒兵前胸,振城匆忙間回首,卻是馬天齊已來到身邊。


    蒼白著臉,眼神中還有著驚懼和恐慌,卻仍然顫抖著握緊了手中的大刀,振城倔強地抿緊了唇,靠緊了馬天齊。


    極快速的一瞥,以諾深沉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憐憫。雖然馬天齊的加入,但剩餘的二十來名疏勒兵還是衝破了三人的防守,其中的幾名疏勒兵擺脫了三人的阻攔,直撲向後麵的看上去無任何戰鬥力的班超。


    猙獰的麵容越逼越近,被同伴的鮮血刺激著,三名疏勒兵的眼神中有著狂怒與殘暴。不知從哪摸出把長槍,班超揮舞著長槍,竟然也像模像樣地暫時逼退了三名疏勒兵。


    相互看了一眼,兩名疏勒兵纏住了班超,另外一名疏勒兵,卻揮刀就砍向班超。


    以諾間不容發的回首,就瞥見眼前一幕,眼神中突然光芒大漲。一個回旋踢開糾纏的疏勒兵,借著反力,快速飛掠向前,在那醜陋的大刀沾上那片白色的衣袖前,堪堪往旁挑了開去。


    詭異地刀光閃過,映著疏勒兵那不可置信的眼神,脖間噴出了一股血線。反手扯下大理石桌麵上白色的絲綢,隔開了那噴灑的肮髒的血液,驚鴻一瞬間,以諾的眼睛對上班超。


    視線相錯,那眼神中,一片清冷,仿佛用世間最通透的琉璃製成,那純粹的黑色瞳仁中,清晰的映出了自己的倒影。瞳仁中,有冷清,有悲憫,有厭惡,也有微微的困惑,卻唯獨沒有對自己生命的擔憂!


    “帶我去屋頂”,淡淡的嗓音回旋在耳際, 冷清的眼神中有著讓人臣服的力量,又是那股獨特的如冰雪冷月般清冽的香味,奇跡般地蓋過了滿殿的濃稠血腥味。


    微一咬牙,撇下了尤在苦苦支撐的振城和馬天齊,以諾輕輕擁住了班超輕淡的身影, 劈開簷角窗欞,足尖輕點,靈巧地幾個翻躍,上了配殿屋頂。


    輕立宮殿之頂,浩瀚的蒼穹無一顆星子,隻有一輪碩大的血色月亮,冷冷清清掛於天際,蠱惑著眾生。


    疏勒皇宮,燈火閃耀,凝視著宮殿中最大也最奢華的殿宇,班超輕輕地抬起雙翠色的碧玉笛,緩緩舉到嘴邊,十指輕頓,笛聲悠揚,清脆悅耳,似是流水,似是皓月,幽幽清婉。


    那清脆的樂聲,借著月色,傳到皇宮的每一個人的耳朵裏,猶如一汪清水,注入心田,又仿佛是三月之春,清冷而雅絮。


    這笛聲,竟像是有著震懾人心的力量,以諾隻覺得心中湧過一絲疲倦,手中的刀握不住般,一聲輕響,跌落在琉璃宮牆上,心弦猛地一顫,回過神的瞬間,卻見滿宮的璀璨一齊熄滅,整個疏勒皇宮跌入了黑暗。


    一片沉沉的死寂中,一陣廝殺聲響起,以諾知道,一萬名隱藏著的虎賁軍已經開始行動了。


    勝利在握,月色如水。以諾帶著一萬虎賁軍,迅速平定了西域,把匈奴向西域發展的態勢扼殺在萌芽狀態。大漢朝的內憂外患在以諾的一手控製下,得到了短暫的安寧。太後的壽宴是要開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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