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歡轉過頭,喂了一聲:“老家夥,你想不想從金烏神火爐中逃出去?”


    嚎哭之聲頓止。


    翥老怪舉著一對光禿禿的手腕,先是瞄了瞄他手上的定海珠,橫眉豎眼道:“你打我!你不是好人!”


    說著便負氣扭過頭,一副不要和他說話的樣子。


    柳清歡問穆音音:“他一直是這樣瘋瘋癲癲的?”


    穆音音道:“也不是,有時清醒有時糊塗,不過……”她壓低聲音:“我總覺得他有些時候是裝的。”


    “他將你囚於此地,可有做什麽傷害你的舉動?”


    “這倒是沒有。”


    柳清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回身便見那老怪物豎著耳朵在偷聽他們的談話,見他看來,立馬又扭過頭去。


    柳清歡不由失笑,緩緩走了過去:“我再問一次,你想不想從金烏神火爐中逃出去?如果想,我們就坐下來談一談,如果不想,那麽我們就再打一場。”


    翥老怪呼啦一下站起來,怒目道:“打就打!”


    柳清歡氣定神閑地道:“你打不過我。”


    “你你你……”翥老怪氣得發抖,大聲吼道:“不過是仗著法寶厲害罷了!有本事,咱們比比誰的拳頭的硬!”


    柳清歡輕輕拋了拋定海珠,看著他光禿禿的手腕嘲笑道:“你還有拳頭嗎?”


    翥老怪出乎意料地冷靜下來,口中低聲念訣,四周的金烏神火齊齊湧向他的手腕,片刻間就重新凝成了兩隻手掌。


    他靈活自如地動了動手指,抬起頭,目光清明,嘴角噙著一絲譏諷:“逃出金烏神火爐?老夫被關在此地幾百年都逃不出去,就憑你?”


    柳清歡道:“不試試怎麽知道,再說如果是從外麵將爐蓋打開呢?”


    “外麵……”翥老怪目中劃過一道精光,突然手舞足蹈地拍起手來:“外麵好啊,有酒喝,有肉吃,還有白白嫩嫩的小嬌娘,嘎嘎嘎!”


    柳清歡了然一笑,又道:“既然你同意,那麽,是不是該將我娘子先放了再慢談?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翥老怪一挽衣袖,瞪眼嚷道:“好啊,果然是想騙我放人!我才不上你的當,來來來,咱們再打過!”


    於是又掰扯了一會兒,要不是心急於讓穆音音重獲自由,柳清歡真想把這裝瘋賣傻的老家夥一劍宰了!直到最後他發下重誓,表明一定會帶他出爐後,對方才終於鬆了口。


    走進那座石山,柳清歡隻覺身上一輕:那無處不在的金色流焰終於被隔絕在外了。


    敲了敲石壁,這黑晶石之堅,他之前便領教過了。大約是開鑿不易,翥老怪的洞府並不大,裏麵的布置卻頗為奢華,顯然此人以前也是極重享受的。


    “這是熾矅陽晶,是一種煉製火係法寶的極品靈材。”穆音音道:“因常年被金烏神火煆燒,這裏的熾矅陽晶品質都非常好。”


    柳清歡費了些力氣才采下來一塊,既然遇到了,自然沒有放過之理。


    趁著翥老怪暫時離開,他忙問起穆音音這些年的經曆。


    原來當年穆音音接到任務,前往鏡花樓後才得知對方無意中探到鳳丘鳳氏暗中有異動。因為太過隱秘,涉及到的階層又太高,她與鏡花樓主嶽未央親自出手,潛入到世家交際網中。


    幾番努力後,卻發現事態比他們想的還要嚴重,不僅僅是鳳丘鳳氏,陰月血界的許多大世家都在聯係其他界麵,隻不過其中鳳氏走得最遠。


    因陰月血界傳承的特殊,擁有各種千奇百怪血脈的大世家,很多都能通過血脈之力與獻祭,聯係到上一層界麵的強大獸靈。但封界戰爭非同小可,再加上九天協議的約束,就算是上層界麵,也是不敢冒然插手的。


    “所以後來你們進了鳳丘鳳氏?”柳清歡問道:“那嶽未央呢?”


    穆音音臉上露出一絲哀戚:“嶽道友……被他們獻祭了。當時我們還不知道鳳丘已經召喚到了獸靈下界,潛進來沒多久就被發現,嶽道友不慎被抓,我拚死逃到了放置金烏神火爐的洞室,走投無路下隻能躲入爐中。”


    柳清歡想起當年那個倔強、不甘於人後的女修,竟於此隕落,不由感慨萬分。


    修仙之路步步艱險,一遭失足便永墜深淵,再無相見之日。


    他有些後怕地擁緊明眸皓齒的女修:“還好你沒事!”


    穆音音淡笑道:“也算是因禍得福,這爐中的環境極適合擁有火靈根的修士修煉,我的修為終於突破到了元嬰中期。”


    柳清歡又問起翥老怪:“你可知那人是什麽底細?”


    穆音音想了想:“那人名鳳翥,與鳳家現在的化神老祖為同一輩,曾經叛出過鳳氏,後來不知是因為什麽又被抓回來關進了金烏神火爐中,原因我沒探出來,已是被關了好幾百年。我被其抓住後,一開始還想殺了我,我便用外界的消息與他交換。時間一久,大概也是因為此地太過無聊和孤單,他的殺心漸漸沒了,除了不肯放人外,大家相安無事了很長一段時間。”


    她拍了拍柳清歡,嗔怪道:“別光說我了,你呢?這些年都幹什麽了,外麵現在的局勢又發展到什麽地步……”


    兩人正溫情脈脈地低語,消失了好一陣的翥老怪終於回來,懷裏還抱著拿著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一進門就大叫:“我收拾好了!走走走,我們現在就走啊!”


    柳清歡無語:“等等,待我休整兩日,回複好法力再起行。”


    翥老怪氣得把手裏的東西放地上一扔,裝飾用的花瓶香爐之類的玩意滾了一地,跳起腳罵道:“你這人怎地這般囉嗦!要不是老夫現在脾氣好了,信不信我把你砍成九九八十一片……”


    柳清歡懶得理他,敷衍了幾句,便拉著穆音音尋了間空房間。


    而在柳清歡被關在金烏神火爐的這些日子,外界的局勢已有了很大的變化。


    那位叫孔真的男修果然去了南方,並聯係上了幽冥界陰天宮的玄姬鬼帝。玄姬雖然與聞道私下有過交易,但在與孔真閉門長談之後,便果斷地拋棄了聞道。


    不久,雲夢澤派在前方的探子便發現鬼軍的異動,與陰月血界修士間的戰鬥日益趨少,大批大批的妖鬼開始重新集結,浩浩蕩蕩地開往北麵,暫不知意欲為何。


    為此,雲夢澤方麵不由緊張,加緊了黑爪山脈撤退一事,封天在即。


    而在鳳丘之內,最近也很不平靜,即使將防護大陣全麵開啟了,還是會時不時就突起波瀾,提醒著族人有外界之人入侵,讓每一個鳳氏族人都把心弦繃得緊緊的。


    鳳氏隻能廣招在外的族人回山,並緊急向其他大世家求助,但依然阻止不了山脈中行蹤隱秘的高階修士越來越多。


    這一日,鳳丘內再次響起一陣急促的尖嘯聲,無數族人從屋子裏湧出來,等他們急急忙忙奔到大門處,嘯聲已經停止,依然沒看到一絲敵人的影子。


    族中之人依然不放心,開始在整個鳳丘大肆搜查,如此忙忙亂亂了大半日,族地才漸漸恢複了幾分平靜。


    “張道友,外麵消停了?”


    一個細如蚊呐的聲音響起,說話之人隱在一棵繁茂的大樹下,如果柳清歡在這裏,一定會發現這人就是已有好多年不見的白鳳鳴。


    不過當年那個故意藏拙的黑小子,如今已是元嬰中期的修士,也再不需要隱藏自身了,目中精光流轉,十足精明之相。


    另一人,柳清歡也認識,卻是那年成天與他在鳳棲林裏纏鬥不休的張念羽,回道:“就那樣吧,這族的人個個跟驚弓之鳥似的,想讓他們消停是不可能的。唉,今日這差使可不太輕鬆啊,要不是因為姓柳的那家夥,我才不來。”


    他突然嘿嘿一笑:“沒想到那位雲道友的破陣盤這麽好使,回頭得跟他多買兩塊,就是也忒貴了些!”


    白鳳鳴沒接話,數日前他接到師門的傳訊,讓他進入鳳丘尋找柳清歡的下落,正好碰到張念羽,兩人便約在一起行動了。


    他低聲道:“柳師弟一開始是為尋找星月宮的穆道友而來,從一月之前便再無音訊。而穆道友據說被關在那什麽金烏神火爐內,我們或許可以先找找那爐所在的地方。”


    張念羽無所謂地道:“行啊,等外麵發動了,我們就動手。”


    兩人藏身於樹影之中靜待,沒過多久,就聽著尖銳的嘯鳴再次響徹整個鳳丘,同時伴隨著的,還有驚天動地的爆裂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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