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寂與一位雲夢澤元嬰修士在礦道口拚殺,兩人周圍的空間彌漫著毀滅般的靈力波動,也堵住了柳清歡三人出去的路。


    “此地可還有其他出口?”稽越悄然問道,並小心翼翼地後退,以免被卷進前方肆虐的可怕風暴中。


    柳清歡低語:“沒有。”


    元昆陽有些焦急地道:“或許我們可以就從這裏土遁出去?”


    說完,他才想起自己和柳清歡不能動用法力,又懊惱地嘖了一聲。


    稽越麵色凝重地道:“如此的話,我們隻能先避回深處。”


    雖然不甘心,但元嬰間的爭鬥不是他們能靠近的,修為境界的巨大差距決定了即使他們挨上一絲,都極有可能會被莫大的法力餘波撕碎。


    稽越果斷地帶著兩人往回退,柳清歡反手抓住他的手臂:“師兄,你先自己出去吧,我倆現在能動了,找個地方躲起來就行。那些陰月血界的元嬰又被纏著,沒空來找我們的。”


    稽越在黑暗中快速往礦脈深處奔去,說道:“別廢話。師父要是知道我把你一個人留在這麽危險的境地,回頭能念叨我幾十年,我還想耳根清靜呢。”


    柳清歡還想再說,在稽越輕飄飄遞來的眼神中囁嚅地閉上了嘴,仿佛一瞬間又回到當年竹林山竹意堂內,麵對著坐於上首的高深莫測讓人敬畏的師叔。


    稽越平日裏雖瀟灑不羈,成為他師兄後更是待他十分溫和,但若是進入戰鬥,卻會將他那一身名士風流的寬袍大袖換成緊身利落的長衣,氣勢也變得強勢嚴厲。


    元昆陽在一旁安慰道:“沒事的,你沒看那些躺在此地的練氣修士都活得好好的嗎,現在外麵肯定打成一鍋粥,反倒沒有這裏麵安全。”


    柳清歡小心地看了自己師兄一眼,小聲爭辯道道:“那不同,他們修為低得在對方眼裏就像是蟲子一樣,直接可以忽視,但我們怎麽也是螢火蟲,而且我們兩人身上還存在禁製。”


    稽越一笑:“那就把屁股上的亮光收起來,不也是毫不起眼的蟲子了麽。”


    “嘿嘿。”元昆陽扭了扭屁股,猥瑣地笑道:“我收起來了。”


    卻聽稽越歎了一聲,臉上現出一絲憂慮,又很快收起,灑脫地拍了拍柳清歡:“反正暫時出不去,別多想了。”


    柳清歡隻好點點頭,不再多說。


    三人避開元嬰修士的戰場,在複雜交錯的地下礦道中奔走,最後進入一條又深又長的偏僻之處,稽越三兩下挖了個小洞,布下隱匿法陣。


    他疲憊地坐了下來:“現在暫時安全了,師弟過來,我看能不能幫你們把身上的禁製解開。”


    不過試了半天後結果卻不盡如人意,鬼寂功法詭異,又極可能是元嬰後期修士,稽越試了各種方法都沒有效果。


    柳清歡道:“師兄,你先回複法力吧,這禁製我們出去再解就是。”


    稽越也很無奈,隻能點頭同意。


    洞內安靜下來,元昆陽垂著頭靠在洞壁上,也不知是在閉目養神還是在沉思。


    柳清歡盤坐著,意沉丹田,開始全力催動緩緩旋轉的雙丹。


    雙丹的特殊奇異之處在這種情況下突顯出來,就連元嬰期的禁製都不能完全封住,所以給他時間,他或可自行衝開禁製也說不定。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時間的流逝也變得飄忽不定,柳清歡於入定中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心悸,猛地睜開眼!


    耳邊聽得元昆陽有些慌亂的聲音:“青木兄,你感覺到了沒?”


    他倏忽站起身,急聲道:“不好,鬼寂在通過禁製感應我們的方法,我們得立刻離開這裏!”


    肩上被用力捏了下,稽越沉穩的聲音響起:“不要慌。”


    說著,他揮手打開法陣,抓住兩人閃出洞口,快速在礦道中奔走。


    柳清歡感到一陣難以消退的緊張,掙紮道:“師兄,你放下我們,快走!”


    抓著他的手卻如鋼澆鐵鑄,毫不動搖。


    眼前餘光看到前方突然出現的一個黑色身影,柳清歡大吼一聲,強行提起之前勉強開始運行的靈力,一掌拍向稽越後背,將他往相反方向大力推開!


    下一瞬間,柳清歡雙腳離地,死命扒著扼住他頸項的那隻手,喉嚨裏發出咯咯咯的聲音,眼睛對上鬼寂死水般的雙目!


    那雙純黑色的眼,猶如冥幽地府裏鑽出來的妖魔,仿佛有無上的吸引力,讓他怎麽也轉不開眼睛。


    不能看,不能看!


    柳清歡心內狂呼著,拚命地想要移開自己的目光,僵住的眼皮顫抖著想要閉上,卻根本做不到,反而湧起一股茫然順從之意。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變輕,仿佛脫開了層層束縛,舒展而又愜意。前方出現鳥語花香、溪水潺潺,一片寧靜祥和的世外幽穀。


    一座小院就在溪水邊,屋後是一片竹林,風吹過,竹葉沙沙作響。


    不錯,這就是他想要的,一個隱於繁雜俗世之外可以安靜修煉的地方。


    他想要呆在這個安全的地方,沒有戰爭、沒有離別、沒有死亡……


    突然,院門打開,一個人急衝衝走出來,衝到他身前,嘴巴不斷開開合合。


    柳清歡疑惑:“二師兄,你說什麽?我聽不見。”


    稽越越發焦急,抓著他狂搖,大吼道:“回來!我叫你回來!”


    柳清歡茫然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突然回過神,心神巨震下猛地從幻境中破出來!


    眼前哪裏有什麽幽穀竹林,他依然在那狹窄混亂的礦洞中,身體沉重得仿佛不是自己似的動彈不得,但感官終於恢複,幹澀破碎的喉嚨讓他的呼吸都變得極為艱難。


    然而,身體上的不適遠沒有來自心魂的劇痛那般讓人難以忍受。


    眼前是稽越焦急的臉,以及那一聲聲“回來”。


    他張了張嘴,完全不似自己嗓音的嘶啞聲艱澀地擠出喉嚨:“師……兄,我回來了……唔,不要……搖了,頭暈……”


    稽越臉上綻出驚喜與如釋重負,不由分說地塞了一顆丹藥進他嘴裏。


    還好丹藥入口即化,滋潤著他疼痛的咽喉,讓他感覺好了不少。


    “能站起來嗎?”稽越問道:“我們必須立刻離開!”


    他感受了下無力的四肢,破撐了起來。稽越將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還是我先帶著你,走!”


    柳清歡沒有拒絕,走之前掃了一眼周圍,眼角餘光瞥到不遠處元昆陽青白的臉,他一雙眼毫無焦距地瞪著洞頂,整個人如木偶一般毫無生氣!


    柳清歡倏地睜大眼:“元、元……”


    稽越的聲音冷靜無比,抓著他在礦道裏飛奔:“我救不了他,他的心魂已被那個異界元嬰修士吸食。當時你們兩人同時被那人抓住,我隻能救你。”


    空氣靜默了一瞬,柳清歡狠狠閉了閉眼,壓下所有情緒,咬牙問道:“那人呢?”


    稽越負著他,礦道飛快地往後退:“臨行前,師父曾交給我三道保命劍符,裏麵封印著師父一記完整的明陽劍訣。那人忙著吸食你們的心魂,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裏,所以被斬個正著。”


    “他死了?!”


    “沒死。”稽越嘖了一聲:“那人出現時,身上似乎就受傷不輕,所以才會急切地拿你倆填補傷勢,被師父的明陽劍訣斬擊後,還想撲過來,又吃了一道劍符,便化作一股黑煙逃跑了。”


    這時,前方突然傳出桀桀怪笑:“兩位小友好生威風,竟然能將不可一世的鬼寂兄嚇得逃跑,果然是後生可畏啊。”


    柳清歡心內狂跳,從稽越的頭側向前望去,隻見一側山壁上冒出一股綠煙,現出那位尊號為雲牙的異界元嬰修士身影。


    稽越驟然停下,一隻手拖著柳清歡,另一隻手中已出現一道劍符,道:“不敢,隻是仰仗師門的強大而已。”


    雲牙看了看他手中的劍符,戒備地往後退了兩步,道:“你不會真以為就憑一道劍符就能逃過我的手掌心吧?哈哈哈,我可不是鬼寂那傻子!”


    他一邊大笑一邊往前逼近,稽越則將柳清歡不容拒絕地拉到自己身後,慢慢往後退,鎮定地道:“你也可以嚐嚐,畢竟我師父的明陽劍訣專克你這等陰損的魔修。”


    “嗬嗬,原來你倆是師兄弟。”雲牙狀似隨意地道,你不再刻意逼近,而是站在了原地,不懷好意地道:“文始派明陽子?嘖嘖,傳承五萬餘年的大派,不簡單啊。沒想到小小一個界麵,還有這麽古老的宗門,裏麵肯定積累有大量的寶物,到時我們自然要去拜訪一二才不失禮。”


    稽越哼了一聲,懶得再與對方搭話,手中劍符引而不發。


    柳清歡壓抑著不斷上湧的絕望,腦中飛速轉動。


    此人身上衣著完好無損,看來之前第一時間遁走後,一直隱在暗處,隻是此時卻不知為何突然現身。


    雙方陷入無聲的對峙,雲牙臉上閃過莫名的神色,很快揚起嘲諷及戲謔的笑,似乎對兩個金丹修士敢與自己正麵對抗一事感到很有趣。


    他全身繃得猶如滿弓,調度出勉強能使用的一絲靈力,從納戒中拿著銀黑色的太南仙劍劍鞘,又將青蓮業火從丹田內硬提出來,薄薄的一層淡淡青光附於背著的右手心中。


    緊張的氛圍一觸即發,隻見對麵的雲牙身體微微一晃,一直緊盯著他的稽越手一揚!


    隨著劍符破碎的符紙飄揚而出的,是一股皓然龐大的劍意席卷而出,將撲過來的那抹快到極至的身影硬生生的逼退!


    然而讓雲牙咬碎一口牙的是,那劍光目的竟然不是他,在逼退他的同時,斜斜斬到了洞壁上方!


    整個地下礦道為之劇烈的一抖,大塊大塊的山石轟然崩裂,這邊稽越身上浮現出七色琉璃般的璀璨劍光,那劍光一卷,帶著柳清歡電射而出!


    身後傳來雲牙狂怒之極的大吼聲,柳清歡隻覺眼前閃過無數斑斕顏色,黑暗的通道也化作一條條飛速後退的黑線,耳邊是砰砰聲和呼嘯的風聲。


    這就是劍遁?


    速度快極,但在如此逼仄的空間裏卻並不適宜施展,那不曾間斷的砰砰聲便是劍光衝撞開土石的聲音。


    柳清歡緊緊握著手中的劍鞘,不敢出聲,就怕自己幹擾到稽越的心神。


    他知道稽越也無他法,萬不得已才會在這種環境下使出劍遁,不然他們根本沒有逃脫


    突然,劍光仿佛撞擊到不可突破之處,猛地一散!兩人的身形被強行按住一般,側麵一股大力襲來,他們隨之被掀飛出去!


    通道內響起兩聲巨大的碰撞聲,紛紛揚揚的細塵飛舞彌漫,雲牙噙著冰冷的笑緩緩走出:“跑啊,繼續跑啊!”


    他隨手一揮衣袖,在兩人沒有反應過來之時,嘴角溢血的稽越再次飛了出去,狠狠地撞上洞壁!


    “師兄!”柳清歡驚叫一聲,手往地上一撐,跟著竄出,扶住摔落地麵的稽越。


    稽越嘔出一口鮮血,顯然在剛剛那一擊中受了不輕的傷,勉強說道:“沒事。”


    雲牙一步一步走到兩人幾步開外,冷嘲熱諷道:“真是兄弟情深啊。兩隻小耗子還想蹦躂,你們不是挺能嗎?還帶著人封鎖出口!嗬嗬,想讓我死,你們就給我墊背吧!”


    柳清歡心念電轉,在對方抬起手來之時喊道:“我們可以帶你出去!”


    雲牙手一頓,眯著眼打量他,慢條斯理地道:“你說,你們帶我出去?”


    “師弟?”稽越低聲道,眼中閃過不讚同。


    柳清歡將他扶起來,轉頭道:“不錯,你既已知我們的身份,隻要你抓著我們當質子出去,他們肯定不會動手。等你脫出重圍時,再放了我們就是。”


    雲牙深沉地望著他不語,似乎是在思索。


    柳清歡毫不回避地與他對視,好一會兒,對方微微點了下頭:“好……”


    才說一個字,他嘴角浮起一絲獰笑,忽然抬手!


    柳清歡眼中冷然,王鋒的前例還在,他怎麽可能忘記!所以在對方神色剛有變化之時,他一直收在背後的手也隨之伸出,往前一推!


    雙方的距離很近,雙掌相交之際柳清歡隻覺手上傳來摧枯拉朽般的巨力,整隻右臂完全無法抵擋地爆開,身體更是如斷線的風箏一般飛出去。


    然而,雲牙震驚的慘呼聲卻讓他笑了起來。


    他竭力抬頭看去,卻看到對方在一片青色狂焰中,撲向了近在咫尺的稽越,一掌拍在他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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