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燈依然亮著,她還在熟睡,夏文博的手依舊被她握著,不知這個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的舉動,或許,她在夢中仍然想抓住點什麽嗎?


    夏文博輕輕地抽出自己的手,視線移到那盞台燈上麵,柔和的燈光在白天顯得有些耀眼,夏文博伸手關掉了燈,小魔女立即醒了,一眼看見夏文博的時候似乎嚇了一跳,但是她很快想起昨晚的事情,表情還有些不自然地解釋說:“好久沒有試過早上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一個人了。”


    “我看著你也好久了。”


    小魔女臉有些紅,跳下床,羞澀的說:“我睡相是不是很難看。”


    “不,挺好看的”


    “真的嗎!”


    夏文博很認真的點點頭:“至少比你平常的樣子要可愛許多!”


    “滾!會不會聊天啊!”


    夏文博也‘哈哈’大笑起來。


    小魔女是吃過早餐離開的,她有點不舍,有點留戀的從後視鏡中看著漸漸變小的夏文博,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有甜蜜,有羞澀,還有傷感和惋惜,那種恨不相逢未嫁時的感覺尤為濃烈,假如自己早認識夏文博,是的,早一點點就可以,隻要比張玥婷早一點就成。


    可惜,就是遲了那麽一點點的時間,這也許就成為了自己終生的遺憾。


    夏文博送走了小魔女,剛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手機卻響了。一看號碼,並不認識,隻得勉強接通。


    電話裏傳來一把有點耳熟且硬朗的聲音:“是夏鄉長嗎?我是黃沙村的村支書錢福啊。昨晚你沒吃飯就走了,我很過意不去呀!今天是個好日子,是我們公司成立五周年誌慶。我們公司同人想請領導賞光,就在縣裏的酒樓擺了兩桌水酒,以表示上級領導多年來的親切關懷!夏鄉長,這次你可一定要來啊!最好中午就來!”


    夏文博提不起興趣,勉強笑道:“錢支書,你們公司賺了大錢,搞點慶祝活動是理所當然的,我不反對!不過,我昨天去看了你們的山頭,我跟你講的那幾點情況,你想明白了沒有?如果你今天搞出答案了,今天由我請你吃飯!依我看,還是等你研究好了,拿出成熟的方案了,再來請我吃飯吧。否則,我不去!我今天要開會,離不開身,改天再聊。再見!”


    夏文博不等錢支書再說什麽,直接就掛斷了電弧,他思考了片刻,吩咐汪翠蘭將昨天的那份資料拿來,他加以修正、補充後,便讓汪翠蘭以此為題,弄了一篇關於黃沙村和南崗村一帶采石場嚴重破壞山林、生態平衡的考察報告。


    汪翠蘭見夏文博如此重視黃沙村的采石場,不敢怠慢,立即提高工作效率,僅用四十分鍾,便打印好的材料呈上。


    “夏鄉長,你看看這樣寫這麽樣!”


    夏文博仔細閱讀一遍,覺得差不多了。此時苟丕也從鎮子裏的照相館取回照片,共有四十二張。夏文博溜覽一遍,覺得自己的拍攝技術還行,昨天爬山雖然辛苦,畢竟不枉此行,他慰勞苟丕兩句,然後便拿材料、照片去見萬子昌。


    不想,剛到走廊,就看到了盧書記的小車開進了鄉政府。


    夏文博忙站住了腳,等盧書記上了樓。


    “書記,你可回來了,嗬嗬,聽說你身體不好,沒什麽大問題吧!”


    盧書記勉強的笑笑,他為了在城裏多待幾天,對鄉裏說自己身體不好,本是虛話,但這幾天在城裏為女兒離婚的事情也是在傷透了腦筋,這會看上去臉色卻是有些萎靡不振的樣子。


    “嗯,好多了,好多了,哎,這人一上歲數啊,什麽毛病都出來了,還是你們年輕人好了。”


    “書記可能是最近太辛苦,好好調養一下就成了!”


    “唔,謝謝,你手裏拿的是什麽啊!”


    夏文博忙把手裏的這個報告遞給了盧書記,還很認真說道:“書記你是本鄉育林護林工作領導小組的頭兒,你看看這些材料。”


    盧書記接過材料,一麵往自己辦公室走,一麵看著,到了辦公室,他慢慢的坐在了沙發上,先看照片,在看看夏文博的報告,看著看著,臉上卻掛不住了,一陣黑一陣紅,繃得緊緊的。


    等到盧書記看完照片、材料,夏文博坐在沙發上已抽完一根煙了。


    盧書記緩緩的放下了照片和報告,很沉重地說:“夏鄉長,你來的時間太短,不曉得情況,黃沙村、南岡村一帶的采石場蠻複雜的,是個大大的難題啊!”


    盧書記抽出兩根玉溪香煙,扔一根給夏文博,自己點著一根,深吸一口,繼續說:“第一,黃沙村、南岡村一帶原是窮山惡水,村民們很窮,他們現在靠山吃山發財了,你說不讓他們采石,不讓他們破壞生態環境,我看很難辦到。你想想,石頭就長在他們當地的山上,他們采得快呢,還是我們盯得緊呢?如果我們不盯,放權給錢支書盯,那是空話,錢支書就是帶頭采石的人。”


    夏文博點點頭,這個情況他也已經看到了,同時,這也是夏文博感到最為難的事情,村民靠這個掙錢了,你不讓人家采石,他們的抵觸一定不小。


    盧書記彈一下煙灰,又說:“第二點呢,那裏的采石場有村辦企業,也有個體戶辦的,還有外來老板承包開采的,這裏麵情況很複雜,你禁誰的廠?做事要一視同仁,要關就必須全部關掉,要放就徹底開放。如果從稅收角度考慮,我更不想關掉,東嶺鄉財政困難,采石場每年上繳稅款十多萬元,不是小數目哩!”


    對這點,夏文博到並沒有太大的擔憂,十多萬元的稅收放在過去挺多,但自己卻一點都沒有看在眼裏,隻要藥廠和旅遊項目啟動盈利,那東嶺鄉的收入何止是一個十多萬元,恐怕要打著滾的往上漲了。


    “書記,經濟利益這一塊我理解,但我覺得,這個不能作為他們破壞生態環境的一個理由。”


    “文博,這當然不是一個理由,但畢竟也是一個不能忽視的問題吧,更重要的還有一點,有幾個采石場還是很有背景的,名義上是外來老板投資開辦,其實是本縣個別領導幹部暗中操作,他們才是真正的老板!”


    夏文博這才感到了一點驚訝。


    難怪他一直想不通,為什麽這麽多的采石場,一年才給東嶺鄉上交那麽一點點的利稅,原來其中還有如此複雜的情況。


    “盧書記,你說的這些我可能忽略了,但我想啊,不管是什麽原因造成了今天的局麵,我們都不能袖手旁觀!”


    “文博,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我的意思也很明確,也很簡單,那裏的采石場暫時不要去管,由它們自生自滅。山上的石頭總有采完的一天,等到石頭采完了,他們就不再破壞生態環境了。”


    夏文博見盧書記態度甚是堅決,頗感意外,便反問道:“盧書記,這樣做恐怕不太好吧?難道我們鄉政府就不拿出一點措施來?”


    盧書記連連搖頭:“不,不,不,文博啊,就此事而言,我們的工作重心不是關閉,而是有節製地發展。我想啊,我們也可以製定幾條措施,嗯,第一條,要對無證照非法采石予以嚴厲打擊,一律關閉。第二條,從工商、稅務、環衛、勞動等部門抽調部分人員,組成一個聯合執法稽查隊,全麵檢查一次本鄉境內的采石場,對不符合開采條件的,勒令停業整頓,加大處罰力度。第三條,加強安全生產檢查,確保不出事故,不出人命,嚴格控製雷管炸藥的使用。要求各個采石場指定若幹人為安全生產監察員,明確責任,落實到人。”


    夏文博對盧書記的這三條‘加強管理采石場的措施’嗤之以鼻,覺得盧書記的心思完全放在“加大處罰力度”上,一言概之,就是“增加罰款的理由和名目”而已!


    為此,他不得不耐心勸說道:“盧書記,我看采石場的問題不能簡單地下結論,畢竟是關係到子孫後代的事啊,我們還是開個會討論一下吧。”


    “子孫後代?嘿嘿,你這個同誌真有意思,現在是當代人要過好日子,如果當代人都過不了,還哪來的子孫後代呢?”


    夏文博的眉頭一挑,想要回擊一句,但最後還是忍住了,在這裏和盧書記爭辯,並沒有多少實際的意義,他希望召開一個會議,大家共同談談看法。


    盧書記也看出了夏文博不太服氣的表情,他冷冷一笑,吸一口煙,繼續說,“夏鄉長,這個事情先緩一緩,不要急。黃沙村、南岡村的人也不是傻瓜,他們遲早會認識到這麽亂采石頭是不行的,等到他們覺悟了,我們的工作就好做了,東嶺的觀念還比較落後,思想也比較落後,我們還處在貧困線上掙紮,我們首先想到的是解決溫飽,奔上小康,隻有這樣,我們才能講高尚的生活,才能正兒八經講環境保護、講生態平衡!當一個人餓肚子的時候,他不可能空著肚子去愛護生態環境。好比一個人看守果園,他餓了,你不讓摘果子吃,而一味要求他嚴守規矩忠於職守,這可能嗎?這樣做是不現實的!”


    麵對盧書記這一長篇大論,夏文博並不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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