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推開小超市的店門,頭頂響起一陣清脆的鈴鐺聲。原來門上掛著一串風鈴,看來這店是女孩子經營的。錢莫爭披散著一頭長發,從背後看酷似六十年代的披頭士,吃驚地看著超市裏的一切。


    店裏的燈都沒亮,雨天顯得異常昏暗。貨架上擺滿了各種商品,從洗發水、餐斤紙、方便麵,到香煙啤酒、男女內褲一應俱全,就和中國內地的小超市沒什麽區別。店裏大多數是中文繁體字,就像到了香港的尖沙咀。收銀台後麵貼了一張黎明的海報,收銀機也和香港的一樣。葉蕭按下了牆邊的電燈開關,卻完全沒有反應。


    錢莫爭拿起一罐啤酒,上麵卻是密密麻麻的泰國文,看來是泰國本地產的。但方便麵全是中國大陸生產的,有統一也有康師傅。粗略瀏覽了一下貨架上的商品,大約有一半是泰國貨,還有一半是中國大陸貨。這些商品實在太熟悉了,以至於讓葉蕭有了回到上海的錯覺。


    貨價上的標識都是中文繁體字,但價格全用泰國銖表示。所有商品表麵都有一層灰,有的不宜久存的食品,已發出些異味了。葉蕭擰起眉毛大聲道:“喂,有人嗎?”


    巴掌大點的店鋪,連個老鼠也被嚇死了,但他還是用英文又叫了一遍。


    “算了,這鬼地方沒人!”


    錢莫爭走進收銀台,輕輕拉開裝錢的抽屜,發現裏麵居然還有一疊鈔票。大部分是泰國銖,也有幾張人民幣,硬幣裏甚至還有一塊港幣。


    “錢都在收銀機裏,人卻不見了,究竟到哪裏去了?”葉蕭走到後麵搖搖頭說,“這地方真的很奇怪啊。”


    隨後兩人走出小超市,大聲招呼其他人不要隨處亂走。導遊小方也拿起小喇叭,叫大家都集中到路邊的一個店鋪裏。


    隔著馬路和茫茫的雨幕,葉蕭隱隱看到那店鋪裏有幾個女人。他急忙飛快地跑過去,才發現不過是模特假人而已,穿著幾款夏裝站在櫥窗裏麵。


    這是一爿不小的服裝店,大廳有幾十個平米,大部分衣架上都有衣服,基本上都是made in china的,看起來都是上海七浦路的款式(說不定進貨的源頭就在那呢)。這些衣服都是用泰銖標價,換算下來也和內地差不多。


    幾分鍾後,旅行團集中到了這家店鋪,除了司機在車上守著大家的行李,還有前女醫生守著那個受傷的外國人。街兩邊都是各種商家,商品還好好的放著,卻見不到一個人的蹤跡。大夥都迷惑不解,這的人都到哪去了?


    小方讓每個人檢查自己的手機,但沒有人收得到信號。服裝店裏有一台固定電話,他拿起電話來卻聽不到撥號音。他又試了一下其他電器,也全都沒有電源——今天全城大停電了?就算因為停電而提前下班,也該把店鋪的大門鎖好,把營業款都收起來啊?


    大家七嘴八舌地猜測起來,但實在想不出什麽原因。就連在這土生土長的玉靈,也已茫然失措了,她說自己從沒來過這裏,也沒聽說過有這樣一座城市。


    “很快就要天黑了,我們還是先考慮一下,今晚應該怎麽過吧。”


    說話的是個戴眼鏡的三十歲的男人,這也是葉蕭今天第一次聽到他說話。


    “先在這找家賓館或酒店再說吧。”


    旅行團裏最年長的五十多歲的男人說話了:“你覺得這裏有酒店嗎?”


    “剛才我們從山上看下來,這座城市的規模還不小呢,最起碼的旅館總該有的。”


    始終端著dv拍攝的小夥子說,他身邊站著個二十多歲的女孩,那副小鳥依人的樣子,多半是他的女朋友。


    “不!”葉蕭終於站出來說話了,“這個城市非常奇怪,我也說不清楚是為什麽?但我不同意大家在這過夜!不管有沒有旅店,也不管有沒有人,我們都不該留下來。”


    “那你什麽意思?不在這裏過夜,難道再原路開回去嗎?”


    就連那美國女孩都加入了爭論。


    “沒錯!”葉蕭點了點頭,目光更加犀利,“大家忘記了嗎?我們開到這來的原因是什麽?”


    導遊小方低下頭想了想說:“為了給我們的車子掉頭。”


    “現在我們已經可以掉頭了,為什麽不按原路再開回去呢?”


    “還要再進那個隧道?”旅行團裏年紀最小的女孩說話了,她看起來隻有十五六歲,愁眉不展的樣子,“天哪,還有那個可怕的峽穀。”


    “但我們早晚要離開這的。”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摟著小女孩說:“到明天早上再走也不遲,晚上穿過峽穀太不安全了吧。”


    他顯然是女孩的爸爸,女孩卻厭惡地一把推開了他。


    葉蕭盯著那個男人的眼睛,用異常沉重的口氣說:“在這裏留一晚?好的,請問你知道這個城市叫什麽名字嗎?你知道這條街上為什麽一個人都沒有嗎?在一切都不清楚的狀況下,我們千萬不能冒險過夜,天知道這座城市裏還有什麽?天知道晚上還會發生什麽?”


    “好了!先別吵了。”導遊小方打斷了他們的爭論,“讓我去問一下司機,畢竟車是他開的,他的意見才是最重要的。”


    說罷小方獨自走出服裝店,其餘人都焦躁不安地留在原地。葉蕭看著街上的大雨,將所有的聲音都掩蓋了。烏雲下的天空越來越昏暗,夜色即將覆蓋所有人。


    幾分鍾後,小方撐著傘跑回來,臉色異常難看,猶豫了一會兒說:“大家跟我去車上吧。”


    “不,我們不想要司機開夜車!我們不想摔到懸崖下邊去!”


    四十多歲的男人冷冷地說。


    小方仍然愁眉苦臉地回答:“對不起,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大家和我一起回車上拿行李,今晚我們必須要在這過夜了。”


    “為什麽?”這回輪到葉蕭著急了,“司機怎麽說的?”


    “他說——車裏的汽油快要用完了,最多隻能開幾公裏的路。”


    當小方低頭說完後,許多人都無奈地搖了搖頭。是啊,這些油恐怕連隧道都開不出去!早就該想到汽油的問題了,原計劃下午兩點就到蘭那王陵,卻在山裏開了這麽多冤枉路。


    “我們要去找加油站!”


    “算了吧,鬼知道這有沒有加油站,先在這湊活著過一夜吧。”墨鏡男終於說話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說,“各位不想解決晚餐嗎?”


    他這一說倒提醒了大家,在車上擔驚受怕了一整天,“黃金肉”又讓他們上吐下瀉,多數人都已肌腸漉漉了。


    接著,他們帶著傘走出服裝店,跑回旅遊巴士取行李。司機不敢把汽車開過來,他想盡量節省汽油,以防應急之需。葉蕭隻能跟著大家回去,在孫子楚的幫助下找到自己的行李。幾個男人把受傷的老外抬下來,司機也鎖好車下來了。


    “墨鏡男”發現了一家小餐館,招牌上掛著“南順和雲南菜”——想必是雲南籍華僑開的。餐館大門敞開著,隻是沒有服務生和客人,桌上收拾得幹幹淨淨,隻有一層淡淡的灰塵。其他人也跟著進來了,各自把沉重的行李放在牆邊,好像旅行團光顧此地來吃飯了。


    導遊小方又一次清點人數,連他自己和司機還有受傷的法國人在內,總共加起來是十八個人。


    18——這個在漢語文化中的特殊數字,孫子楚突然想到了“少林十八銅人巷”。


    他們走進餐館的廚房,這也太昏暗了,隻能用手電筒照了照——油鹽醬醋鍋碗瓢盆一應俱全,特別是大量幹癟腐爛的辣椒和花椒,還有許多特殊的雲南生產的調料,顯示出這家雲南菜的正宗。


    端著dv的小夥子可惜的說:“在這麽陰冷的雨天裏,要是有過橋米線和火鍋該多好啊。”


    披著長發的錢莫爭試了試灶台開關,沒想到竟把火打出來了。原來是用液化氣燒菜的,廚房後麵的液化氣瓶還是滿的呢。


    看著潮濕的廚房灶台上,升起了藍色的火苗,大家都莫名興奮起來,隻是不知道該燒什麽才好?有人打開了冰櫃,但因為沒有電,裏麵的東西大多已腐爛了,隻能捏著鼻子把冰櫃門關上。


    “那個小超市裏有很多吃的。”錢莫爭快步衝出廚房說,“如果包裝得好一點,沒有過保質期的話,或許可以拿來吃的。”


    幾個人也跟著他去了小超市。他們掏出手電仔細看了生產日期,大多數都是2005年生產的。最近的生產日期是2005年6月,保質期是十八個月,包裝什麽都還完好無損。於是,他們把這些可以吃的東西,全都搬到了雲南餐館裏。一次來不及就分幾批來搬,好像過年搬運年貨似的。


    不知是誰嘟囔了一句:“不問而取是為竊也。”


    “暴殄天物也是極大的罪孽!與其讓這些食物過了保質期爛掉,還不如趕快吃掉,讓它們發揮一下作用吧!”


    有人拿出旅行用的汽燈,總算把廚房照亮了。打開水龍頭檢驗一下,自來水還算是幹淨,看來這頓晚餐是要自己動手了。然而——萬事俱備,隻欠廚師。


    照顧受傷的老外的前女醫生站起來說:“我叫黃宛然,你們也可以叫我成太太,是成龍的‘成’。我正好是雲南人,在家一直自己燒菜的,如果大家不介意的話,今晚可以由我來做廚師。”


    當旅行團人人誇獎她時,她的老公成先生卻麵露不快,黃宛然在老公耳邊輕聲說:“你不是喜歡吃我做的菜嗎?別擔心。”


    隨後她走進廚房,玉靈等幾個女孩也進去幫忙了,錢莫爭卻低頭嚴肅地走了出來。孫子楚在葉蕭身邊歎道:“哎呀,這個女人又會治病,又會燒菜,她的老公還真是幸福啊!”


    二十分鍾後,天色已全部黑了下來。街道上仍然大雨淋漓,同時廚房裏響著熱鬧的燒菜聲。有人不知從哪搞來了菜油,用幾個小碟子點在桌上,居然也把整個小餐館照亮了。昏黃的菜油光線照出的人臉,猶如古代洞窟裏的壁畫,彼此看著對方都有些不寒而栗。


    葉蕭看了看老外的傷勢,可憐的法國人還沒醒來,躺在牆邊的長椅上,身上裹著一條毛毯。他已沒有生命危險了,傷口也止住了血,黃宛然還是很會照顧人的。


    女人們把菜端上來,都是超市裏的袋裝食品。最大的一盆是水煮方便麵,將十幾包麵下在一起,再放了許多真空包裝的蔬菜與牛肉。大家早就餓得不行了,這頓特殊的晚餐吃得特別香,紛紛誇獎廚師的手藝。


    黃宛然謙虛地說:“連一點新鮮的菜都沒有,讓大家辛苦了。”


    說完她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女兒,十五歲的少女正冷眼瞥著母親。


    晚上六點半,所有人都吃好晚餐後,導遊小方給“燈”加了菜油。旅行團全體匯聚在一起,必須要討論一下目前的形勢。


    第一個說話的是玉靈,她緊皺著眉頭道:“今天,非常對不起大家,沒有把大家帶到蘭那王陵,卻到了這個我也不知道的地方,非常抱歉!但我們一定會想辦法的,請大家千萬不要害怕。”


    確實有人對兩個導遊很不滿意,但看到玉靈楚楚可憐的樣子,還有她誠懇的道歉,實在發不起火來了。


    但有人把矛頭對準了小方,說話的是四十多歲的成先生:“喂,不管結果怎麽樣,也不管責任在誰的身上,旅行社一定要給我們賠償,我們花了那麽多錢不是來受罪的。”


    “對不起!對不起!”


    小方畢竟年輕,二十五歲在導遊裏太“嫩”了。這隻是他第三次帶泰國團,就搞得如此狼狽,都急得要哭出來了。


    “好了,饒了他吧,突發泥石流是導遊的錯嗎?”錢莫爭站起來為小方說話,“還好那隻山魈阻攔了我們,否則我們正好遇到泥石流,現在就要在地獄裏吃晚餐了!”


    “你的意思是——那隻大猴子還救了我們一命?”


    錢莫爭毫不退縮:“客觀上它是救了我們所有人的命。”


    “好了,別吵了!”說話台灣腔的女孩焦慮地說,“還是先想想今晚怎麽過吧。”


    “至少不能在這個地方。”


    美國女孩用流利的漢語說:“對,我們必須要找到人來幫助我們!”


    葉蕭終於大聲說話了:“這樣吧,我們分成兩組出去找人。每組由三名男性組成,都不要走得太遠,一個小時內若是找不到人,馬上回到這來集合。女人們都留下來,把餐館的門關好不要亂動。”


    他的聲音非常響亮,在沒人提出異議後繼續說:“好,我是第一組,我的名字叫葉蕭,誰跟我走?”


    孫子楚站起來說:“當然是我嘍。”


    “不,你到第二組去。”


    “什麽?”孫子楚有些迷惑不解,但立刻明白了過來,“好吧。”


    那個也許還不到三十歲,戴著眼鏡的沉默男人站起來說:“我叫厲書,我跟你走吧。”


    然後,始終端著dv的小夥子也說道:“算我一個,我叫楊謀。”


    第一組的三個男人都確定了,孫子楚點點頭說:“我的名字大家都聽說吧,s大曆史係大名鼎鼎的老師孫子楚!願意跟我在第二組的請舉手。”


    這家夥好像還在大學講台上,對他的學生們講課。


    “你就是孫子楚?《旋轉門》裏的貧嘴老師?”高大的墨鏡男上下打量著他說,“好,我跟定你了!我叫屠男,將來你一定會記住這個名字的。”


    又來一個自吹自擂的“高人”,四下響起一陣輕微的不屑聲。接著一頭長發的錢莫爭說:“我也跟第二組吧,我的職業是拍照片,叫錢莫爭。”


    “好了,現在分組定好了,剩餘的男人都留在這,保護好女人和孩子們,沒什麽事不要輕舉妄動。”葉蕭像去執行一項公安任務似的,目光犀利地說,“兩組同誌做好準備工作,一分鍾後出發!”


    “同誌?你不是公安吧?”


    操著台灣腔的女孩疑惑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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