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得此言,都拭目以待,大家都希望看到秦舸墮馬,因為隻有這樣,那使者才不能一直譏諷大梁的公主。


    隻是,那秦舸走到馬兒身邊,輕輕地撫摸著馬頭,本來馬兒一直仰頭呼氣,在秦舸的撫摸下,卻陡然平靜下來,馬頭稍稍低了一些,眸中的煞氣也盡斂。


    麵容尖瘦的秦舸微微一笑,走到馬旁,輕輕地拍了一下馬身,然後一個翻身,騎在了馬背上,翻身上馬的姿勢十分優美,並且迅疾,在場的人幾乎看不清她是如何在一瞬間上了馬背的。


    小小的身子騎在高大的馬背上,顯得很突兀可笑,但是,沒有人笑,因為,這是北漠對大梁的挑釁,此女若不墮馬,大梁沒有一位公主可以迎戰。


    隻是,在場的人也沒太看好秦舸,因為,一個小小的女子,如何策馬從梧桐樹中穿插數次?而且,最後可還得彎弓射箭,這小小的女子,怕是連弓都彎不到吧?


    在場的人除了元肅高淩風寧郡王等這些戰將之外,幾乎都沒看好秦舸,隻等著看秦舸的笑話。


    但是元肅與高淩風卻明白,光從秦舸翻身上馬到順手挽起韁繩一係列動作,便知道此女精通騎術,而且,從她的腳法,輕盈身段可知,她是內功高手,彎弓射箭對她而言,沒有絲毫的難度。


    清河盯著秦舸,腦中忽然閃出一個人來。那年她入宮見皇太後,曾聽皇太後說過北漠有一位女將軍,叫秦舟,而非秦舸,不過想來,名字是可以換的,秦舟秦舸,大概是同一個人。


    秦可乃是北漠戰將,身材雖瘦小,卻有天生神力,用兵如神,決勝千裏,因有她坐鎮邊關,所以,這幾年無人敢入侵北漠。


    這一次不過是迎親,為何要派遣秦可來大梁?北漠的皇帝到底有什麽陰謀?這一場和親,是和平的開始還是戰爭的開始?


    正思慮間,便聽得秦舸嗬斥一聲,策馬揚鞭,馬兒仰天長嘶一聲,撒腿便跑。


    秦舸身子微微向前傾,彎曲著雙腿,膝蓋與小腿內側貼住馬身,至於如何用力控製,旁人看不出,精通馬術的元肅與高淩風卻知道。


    高大的駿馬從第一根梧桐樹間隙中穿過,看似高大壯健的駿馬在她的驅使之下竟靈活無比,像是知曉她的心意一般,頃刻又穿過第二株。


    第三株與第四株之間很窄小,而且有枝葉橫生出來,藤蔓纏繞形成一個拱門,要從這裏穿過,要把身子彎倒,或者後仰貼住馬背,但是這樣一來,意味著重心會有所轉移,若騎術不精的人,有可能會在這一關墮馬,就算不墮馬,也會牽扯藤蔓,或者被藤蔓上的荊棘刺傷。


    隻見秦舸在接近藤蔓營造的拱門時,身子倏然後傾,然後一個旋轉,在迅疾的奔跑過程中,她倏然在馬背上消失。


    眾人驚呼,是墮馬了嗎?但是馬蹄揚起的灰塵朦朧,卻不見地上有人。


    穿過拱門,她又突然出現在馬背上,並且挺直了身體,臉上盡然是自信的表情。


    眾人不禁詫異,剛才分明不見了她,她到底躲在哪裏了?


    清河自然知道剛才她在過拱門的時候,身子藏在馬腹中,這高難度的動作,除了要精湛的騎術之外,還要有內力配合,否則沒辦法在短時間內做出反應。


    塵埃飛揚中,隻見她穿過了最後一株梧桐樹,站在旁邊的禁軍拋起弓箭,她一手接過,雙腿夾住馬腹,拉弓,俯身,凝眸,開弓一射,隻聽得“嗖”的一聲,箭離弦而去,勢如破竹,直直釘在了箭靶的紅心上。


    這自然不是百步穿楊,受地方限製,拉弓引箭的地方與箭靶相距也不過五丈,但是因高速奔跑,又沒有時間瞄準,變數頗大,所以能穿透紅心,已經是很厲害了。


    眾人驚呼而起,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本來還想著她能墮馬,就算不墮馬,也未必能射中箭靶,可如今人家不僅沒有墮馬,並且還一箭中了紅心,可見騎術與箭術都十分精湛。


    一個如此瘦弱的女子,能有這樣的騎術箭術,怎不叫人震驚?


    就連皇帝,也看直了眼,據他所知,禁軍中許多人都未必能做到,禁軍騎術了得是自然的,但是要在高速奔跑中射中紅心,卻沒幾個人能做到。


    秦舸策馬回來,翻身下馬,落馬的時候,地上竟不起半點塵埃,她躬身對皇帝道:“奴婢獻醜了。”


    孫大人得意一笑,“你退下吧!”


    “是!”秦舸退回北漠使者團後站立著,雙手垂下,臉上不卑不亢,仿佛剛才做了一件極為尋常的事情。


    孫大人得意地看著清河,“懿禮公主,該你了。”


    皇帝淡淡地道:“女子講究的是溫恭賢良,至於武術騎術,不過是多餘的。”


    孫大人一臉的不讚成,“皇上這樣說,微臣可就不敢苟同了,北漠女子,從軍的有男子的一半,一樣沙場殺敵,建功立業,懿禮公主以後身為我北漠的皇妃,總不能連騎馬都不懂吧?若是這樣,又有什麽資格做我北漠的皇妃?如何與我北漠皇帝馬上看天下?”


    皇帝冷冷地睥睨著他,“孫大人此話何解啊?”


    孫大人淡淡地道:“微臣並沒特別的意思,隻是想知道大梁是否敷衍我北漠,這懿禮公主出身低下不說,不懂武功也就罷了,卻連騎術都不懂,簡直就一無是處,我北漠如何能要這樣的皇妃?看來,大梁並無心與我北漠聯姻,無心與我北漠簽訂和平協議,既然如此,我們北漠,又何必強人之難?”


    祁王爺頓時站起來,厲聲道:“夠了,你還要鬧到是什麽時候?”


    孫大人冷眼睨了祁王爺一眼,“怎麽?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隻有你們這樣的傻子,才會真的相信大梁有心與我北漠交好,這懿禮公主是極不受寵的,大梁皇帝也不會放在心上,隻怕人剛嫁過去,大梁的兵馬也會兵臨城下。”


    在場的人總算看明白了,祁王爺與這位孫大人政見不一樣,之前也聽說過北漠有主戰派與主和派,這祁王爺是主和派的,那麽,這孫大人大概就是主戰派的了。


    那麽,北漠皇帝同時派兩派的人出使大梁,是什麽意思?北漠皇帝對和親結成友好聯盟一事,也抱著懷疑的心態?


    皇帝本來怒極,但是如今卻不得不深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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