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會有一個盛大的聚會,小祝融將為所有優勝者頒發獎勵。


    清早,蓐收就穿戴整齊,帶著侍從離開了。


    小六賴著不肯起來,硬是被顓頊和阿念弄了起來,洗漱完、吃過飯,顓頊帶著小六和阿念去湊熱鬧。


    顓頊對小六說:“其實赤水秋賽最好玩的就是最後一天了。剛來時,眾人都掛慮著比賽,沒有人有心情遊樂,現在所有的比賽都結束了,明日就要踏上回家的旅程,正好縱酒狂歡。”


    來到赤水岸邊,小六發現顓頊說得果然不錯。


    赤水岸邊的草仍綠著,好像一條長長的綠色地毯,白色和黃色的小雛菊點綴在地毯上,沿著河岸而行,就好像在看一幅眾生百態圖。


    一隻隻肥美的羊正在篝火上炙烤,一壇壇烈酒被打開。這才剛過晌午,已經有人喝醉了,他們敞開衣袍,迎風而嘯,有人比賽著往赤水裏跳,有人撫琴高歌,有人抱頭痛哭,有人在摔跤打架,有人躲在樹蔭中擲骰子賭博。遠處還有一大群人圍成圈,男男女女混雜一起,踏歌而舞。


    踏歌剛開始是慶祝豐收、祭祀天地的活動,人們為慶祝收獲的喜悅,圍聚在一起,高聲歡歌,用手打著拍子,腳踏節奏而舞。漸漸地,踏歌形式越來越廣泛,月圓時,人們會月下踏歌,送別時,人們會踏歌送別。


    小六和顓頊帶著阿念擠進人群,沒想到竟然看到了神農馨悅。馨悅顯然是女子中領頭的,她梳著利落的辮子,穿著窄袖的衣衫,和幾個女伴挽著彼此的手,邊唱邊跳。和她們一起踏歌的幾個男子常常踏錯節拍,惹來陣陣善意的哄笑。


    馨悅看到了顓頊,唇邊溢出笑意,眼中卻含著挑釁,直勾勾地盯著顓頊。也不知道誰推了一把,顓頊被推進了踏歌的隊伍中。顓頊不同於那些養尊處優的貴族子弟,他在民間生活過多年,踏歌曾是夏日夜晚最好的娛樂,每個有月亮的夜晚,一群小夥子約好,圍住村裏美麗的姑娘踏歌。很多夥伴的女人就是這麽踏歌踏來的。顓頊笑了笑,自然而然地隨著歌聲的節奏,搖晃著身子,扭腰、擺胯、踢腿、揚手。他的歌聲悅耳、他的身姿剛健、他的步履優美,一舉一動都散發著最濃烈的雄性美。


    也不知道是被人群所擠,還是兩人都有意,顓頊和馨悅漸漸地麵對麵踏歌,被眾人簇擁在中央,成了領舞者。


    小六正看得津津有味,阿念一扭身,朝人群外擠去,小六趕緊追著阿念往外走。阿念衝到河邊,氣鼓鼓地說:“不要臉!真不要臉!”


    小六站到她身旁,“神農氏雖曾是中原的王族,可現在已經是軒轅子民的一部分。軒轅民風奔放熱烈,馨悅在軒轅城生活過幾十年,男女一起踏歌很正常。”


    阿念猛地轉身,想說什麽,顓頊跑了過來。阿念看到他,臉色好看了許多,語氣卻依舊帶著惱怒,“我看哥哥玩得很開心,怎麽不玩了?”


    顓頊不在意地笑笑,正色說:“再好玩,也沒妹妹的安全重要。”


    阿念抿著唇角笑了起來,顓頊對阿念和小六叮囑:“這裏人多,你們不許亂跑。”


    小六點頭,她和阿念的組合的確太不安全了,阿念是個惹禍精,小六完全沒信心能護住她和自己。


    三人去買了幾塊烤鹿肉,正在吃,馨悅拉著一個男子走來,男子和馨悅長得很像,可相似的五官,卻因為細微處的不同,形成了截然不同的氣質。馨悅活潑嫵媚,少年卻沉穩幹練。顓頊笑著和他們打招呼,對阿念和小六介紹:“這位是赤水豐隆,馨悅的孿生哥哥。”


    阿念知道赤水豐隆的分量非同小可,微笑著站起,盈盈行了一禮。赤水豐隆看她舉動間展現的教養絕非一般人家,也不敢怠慢,微笑著回禮。


    小六嘴裏塞滿了鹿肉,手上還油膩膩地抓著一塊,隻能虛虛抱拳做禮,阿念和馨悅同時不悅地盯了她一眼。一個怪她沒給哥哥顓頊長麵子,一個怪她不尊敬哥哥豐隆。


    豐隆對顓頊說:“不知你們可認識塗山璟?”


    顓頊含糊地說:“青丘公子璟的大名當然聽說過。”


    豐隆說:“爺爺為了培養我的經營之道,曾把我送到青丘,讓我和璟一起生活學習,我們相處很是投契,可以說璟是我的師傅,也是我的至交好友。”


    小六這才想起前幾日曬太陽時,她看到和璟乘船而過的人好像就是豐隆。


    馨悅說:“意映是我的好友,她訂婚前,我還和她一起去黑水遊玩過。璟哥哥和意映姐姐是我和哥哥的好友。這些年,發生了一些事情,他們能相聚很不容易,所以我和哥哥想為他們慶祝一下。”


    豐隆道:“不僅僅是為他們慶祝,也是表達我們的心意,能再見到璟,我真的很開心。”豐隆溫和地看了一眼馨悅,馨悅說道:“今晚爹爹舉行大宴歡送眾人,我和哥哥會在船上為璟哥哥和意映舉行一個小宴。”


    豐隆道:“本來邀請的都是些以前就熟識的朋友,妹妹提議請你們,我很歡迎你們來,我想我的朋友也都會願意認識你。”


    小六仔細打量了一番豐隆,這個邀約表明,他願意引薦顓頊進入他的朋友圈子,光靠馨悅的一個提議恐怕還不夠,而是他自己認可了顓頊,看來顓頊那幾日沒白在赤水府養傷。


    顓頊自然也明白,笑道:“謝謝你的邀請,我不勝榮幸。”


    馨悅和豐隆告辭:“還有許多事要準備,我們就先行一步,晚上見。”


    顓頊和阿念施禮送客,豐隆又看了一眼阿念,才帶著妹妹離開。


    阿念坐下,恨恨地對小六說:“看看你的樣子,和幾輩子沒吃過鹿肉一樣。”


    小六對顓頊說:“你們去吧,我要回去睡覺。”


    顓頊切了塊鹿肉,慢悠悠地說:“我倒希望你去親眼看一看。”


    小六笑著把他切好的鹿肉奪走,塞進嘴裏,“我一直很清醒,不會發生你擔心的事。”


    阿念看看顓頊,再看看小六,“你們到底在說什麽?為什麽我聽不懂?”


    顓頊對阿念說:“我們在說男人都花言巧語,你可千萬別被欺騙了。”


    阿念眼珠子轉了轉,問顓頊:“你也是嗎?”


    顓頊笑:“我也是!”


    阿念的眉頭皺起,緊咬著唇,不過很快就又笑起來,“剛才你說的是真話。”


    顓頊笑著把小六拽起來,“我們去那邊看看。”


    太陽西下時,顓頊帶阿念去赴宴,顓頊本想找蓐收派人護送小六回去,小六不耐煩地對顓頊說:“你看我是花盆裏養的花嗎?還需要人搬來搬去?沒有阿念的話,我哪裏都去得。你們去玩你們的,我會去找自己的樂子。”


    顓頊隻得狠狠地敲打了小六幾下,“不要回去太晚。”


    越到晚上,人們玩得越瘋狂。小六擠在人群中,飲酒作樂,可不知為何,總覺得自己好像戴著麵具,外在的自己在投入地玩樂,大聲地叫、大聲地笑,內裏的自己卻隻是冷漠地看著。周圍並沒有認識的人,她在演戲給誰看?


    小六笑,原來自己欺騙自己並不是那麽容易。


    赤水河上突然騰起幾朵煙花,照亮了夜空。原來是一艘船上正在放煙花,人們湧到岸邊觀看。小六被人潮推著,竟然被擠到了最前麵。


    赤、橙、黃、綠、青、藍、紫……各種顏色、各種樣子的煙花綻放在船的上方,映照得立在船頭的兩人分外清楚。男子穿著天青色的衣衫,靜靜而站,清雋飄逸,有若山澗中的青柏修竹。女子身材高挑,一襲水紅的繡花曳地長裙勾勒得她纖腰隻堪一握。她好似喝醉了,半仰頭驚訝地看著煙花,踉蹌走了幾步,身子搖搖欲墜,差點跌倒。男子伸手扶住她,她軟軟地倚在男子身上,猶如美麗纏綿的菟絲花。


    船漸漸地駛遠了,帶著那些五彩繽紛的煙花一起離開了,人群漸漸地散去。


    小六仍舊立在岸邊,麵對著黑黢黢的河麵。很奇怪,意映並不是小六見過的最美麗的女子,可煙花綻放下,她的踉蹌、跌倒、扭身被扶起、軟軟地倚靠,都帶著一種女性特有的纖細優雅,那種美麗深深地擊中了小六,讓做了一兩百年男人的小六又是羨慕,又是自慚。


    直到深夜,小六才回到驛館。


    走進屋子時,顓頊披著件外袍,坐在燈下,一邊看書一邊等她。


    顓頊拍拍身旁,讓小六坐。“你去找了什麽樂子?”


    小六微笑著說:“我突然想找一條美麗的裙子穿。”


    顓頊說:“我們的祖母可是天下萬民尊奉的蠶神,世間最巧奪天工的綢緞和衣物都出自她的弟子之手,我會讓她們給你做無數美麗的裙子。”


    小六輕聲說:“可是我怕我太久沒穿裙子,會不習慣。”


    顓頊盯著她,“你在擔憂什麽?”


    “我怕讓你們失望,因為你們的失望,我又對你們失望。”


    “你們是誰?如果是指我和師父,我們永不會對你失望。如果還包括別的男人,小夭……”顓頊的手放在小六的肩膀上,“不要給自己希望,自然不會失望。”


    小六撲哧笑了出來,“還以為你會有什麽高招。”


    顓頊拍了拍她,“不要胡思亂想了,好好休息,等我們回高辛,師父會給你一個驚喜。”


    小六點了下頭。


    顓頊走出去,輕輕地關上了門。


    第二日,他們坐船返回高辛,令人意外的是馨悅和豐隆居然來為顓頊送行。顯然,經過昨晚,豐隆和他的朋友們對顓頊很認可。


    阿念又高興又煩惱,小六倒是很純粹地高興。不管怎麽說,顓頊來赤水秋賽的目的已經達到。


    船馬上就要開時,一個仆人匆匆跑來,對顓頊行禮,把一個大藤籃子奉上,“這是我家公子的餞行禮,祝公子一路順風,將來若有機會去青丘,務必通知塗山家。”


    顓頊接過禮物,“請幫我轉達謝意。”


    豐隆笑道:“真沒想到你和璟居然能投緣,可喜可賀!”


    顓頊再次感謝豐隆的款待,豐隆也再次表示有機會再聚。


    船緩緩駛出了碼頭,漸漸地速度越來越快,已經老遠了,馨悅依舊站在岸邊。


    阿念皺皺鼻子,得意地哼了一聲,對顓頊說:“那位青丘公子璟看著有點冷淡,對哥哥卻真不錯。昨天晚上曋家和薑家的那三個臭小子對哥哥出言不遜,還故意刁難哥哥,想讓哥哥出醜,幸虧豐隆和璟幫哥哥。”阿念很清楚,那種場合如果第一麵表現得不好,將來即使能成功融入,也要多花費幾倍的努力。


    顓頊看已經望不見碼頭,回頭找小六,發現小六已經找了個避風又能曬到太陽的地方舒服地躺著。


    顓頊拉著阿念走到她身邊坐下,阿念把小六蓋在臉上的草帽奪走,有些羨慕又有些不屑地說:“你這人真是不管在哪裏都能看上去那麽愜意逍遙。”


    顓頊打開璟送來的大藤籃子,幾個小竹簍,分門別類地裝的全是吃食,還有四瓶酒,阿念笑道:“這禮簡直就是給小六這饞貓送的啊!”


    顓頊笑著搖搖頭,踢了小六一下,“起來吃東西了。”


    小六懶洋洋地爬起來,“給我個鴨脖子。”


    顓頊把裝鴨脖子的小竹簍子放到小六手邊,小六拿起個鴨脖子啃著,竟然是她在清水鎮時最愛吃的味道,簡直和老木做的一模一樣。


    小六拿起一瓶酒,嚐了一口,也是以前喜歡喝的青梅酒。小六歎了口氣,卻不知道是為自己,還是為璟。


    回去的路程感覺很快,晚上呼呼大睡,白天吃吃零食、擲擲骰子、曬曬太陽、吹吹風,感覺沒有多久,他們就回到了五神山。


    蓐收自帶人去向俊帝複命,阿念去看母親,顓頊和小六回華音殿。


    中原已經很涼爽,高辛卻暖和得還有點偏熱,顓頊和小六洗漱後,換了單薄的夏衣,坐在庭院中乘涼。


    小六躺在涼榻上,和顓頊說著說著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隱隱約約地聽到人說話,她睜開眼睛,看見除了父王和顓頊,竟然還有兩個人,小六忙一骨碌坐了起來。


    那兩個陌生人,一位是年輕男子,穿著黑衣,麵容俊美,長眉入鬢,一雙美麗的狐狸眼,本該顯得輕佻,可他看上去很是端穆;一位是白衣少年,身量還未長足,五官精致,碧綠的眼眸,透著凶煞氣。


    小六心跳如擂鼓,卻不敢張口,緊張地去看俊帝。


    俊帝還沒開口,白衣少年突然化作一隻通體潔白的琅鳥飛撲向小六,狠狠地啄了下去。小六抱頭鼠竄,卻怎麽躲都躲不開,撲進了俊帝懷裏,“父王,救我。”


    俊帝擋住了琅鳥,“烈陽,算了。”


    烈陽停下,飛落到黑衣男子的肩頭,黑衣男子看著小六,眼中隱隱有淚光。


    小六倚著俊帝,看向他,“你是阿獙?”


    男子點了點頭,化回了原形,是一隻黑色的獙獙。小六知道妖族一旦修成人形,都很忌諱在人前露出原形,可阿獙為了不讓她覺得陌生,毫不猶豫地變回了原形。


    小六蹲下,用力抱住了阿獙的脖子,“對不起,我讓你們擔心了。”


    阿獙說:“是我們沒有照顧好你,你平安回來就好。”獙獙在狐族以叫聲悅耳動聽聞名,阿獙的聲音低沉悅耳,十分好聽。


    小六想起他已是男身,有些不好意思,放開了阿獙。


    阿獙和烈陽的心內都湧起了難言的傷感,小夭雖然是阿珩 生命的延續,可她畢竟不是她的母親。


    阿獙對小六說:“俊帝陛下和王母說了你的狀況,你體內的神器叫駐顏花,是玉山和桃林幾十萬年自然蘊化而成的神器,能令人容顏永駐,也能幫人變幻形貌。”


    小六忙問道:“那王母能幫我取出駐顏花嗎?”


    阿獙搖頭,“王母取不出,但王母能幫你顯出真容。”


    小六屏息靜氣,一瞬後,她轉身,伏在俊帝的肩頭,眼淚無聲地湧出。一會兒後,她悄悄擦去眼淚,轉回身看著阿獙,“我們要去玉山見王母嗎?”


    “是的。”


    小六對俊帝說:“我想立即去。”


    俊帝頷首同意,“讓顓頊陪你一起去,等你回來時,我就昭告天下,高辛的大王姬平安歸來。”


    小六點了下頭。


    阿獙對小六說:“我來帶你,烈陽帶顓頊。”


    小六對阿獙說:“那麻煩你了。”小六坐到阿獙背上。


    烈陽的身軀變大,顓頊先向他恭敬地行了一禮,“有勞了。”才躍到烈陽的背上。


    阿獙和烈陽騰空而起,向著玉山的方向飛去。


    到玉山時,小六十分緊張,可當她落下,看到和她離開時一模一樣的一切,不禁笑起來,所有的緊張都煙消雲散。大荒的民謠說:一山遺世獨立,二國虛無縹緲……玉山的確遺世獨立,時光在玉山好像靜止。桃林千裏,連綿不絕,朝映流金晨光,晚浴流彩霞光,絢爛無比的景致,卻年年日日都一模一樣,連每日的溫度都幾千年、幾萬年不會變。


    從掩映在桃花林中的長廊走過,因為王母不喜喧嘩,侍女本就不多,而看到她的侍女表情沒有絲毫異樣,欠身行禮,安靜地讓開。一路行來,除了他們的腳步聲,再不聞其他聲音。


    小六忍不住想製造聲音,她對顓頊說:“哥哥,看到了嗎?如果再讓我選擇一次,我依舊會逃。我寧願顛沛流離,也不喜歡這種死亡一般的安逸。”


    顓頊低聲道:“別亂說話。”


    王母站在瑤池畔,身後是千裏桃林,身前是萬頃碧波。


    她轉身,看向顓頊和小六,蒼老的容顏,死寂的眼神,讓整座玉山都枯槁。


    顓頊和小六走到她身前,小六心中一酸,跪下,顓頊也隨著她跪倒。


    王母冷冷地說:“起來吧。”


    小六和顓頊磕了個頭後才站起來。


    王母拉起小六的胳膊,握著她的脈門,檢查她的身體。一瞬後,王母放開小六,淡淡說道:“隻要你留在玉山,我也許有辦法能幫你重新修煉回高深的靈力。我的壽命隻剩一兩百年了,如果你願意,可以做下一任的王母,執掌玉山。”


    也許執掌玉山是大荒中很多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可小六太清楚玉山禁錮住的是什麽了,她毫不猶豫地說:“我寧願像現在這樣,知道明天的生活,卻不知道明年的生活,不會太刺激,也不會太無聊。”


    王母隻是點了下頭,表示聽到了,她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就好似世間不管發生什麽都不會讓她動容。王母指間長出一根桃枝,她用桃枝輕輕點了小六的額頭一下,小六的額頭中間浮現出一朵桃花形狀的緋紅胎記。


    小六問:“駐顏花是玉山的神器,為什麽您不能幫我取出它呢?”


    王母淡漠地說:“這世間我做不到的事情很多。”


    小六問:“究竟是誰把玉山的神器封進了我的體內?難道不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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