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駱心安前一夜被老皇帝“翻牌子”的事情,天還沒亮就已經傳遍了後宮。


    這件事在宮中引起了軒然大波,雖然很多人都知道駱心安之所以能進宮,完全是老皇帝一手安排,也明白一個連出試殿試都沒參加,就直接被皇上封賞的秀女,日後不可能不受寵愛,但誰都沒想到這份“寵愛”來的這麽快,快到直接給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自從這駱心安入了宮,她到底還要打破多少個“第一”?


    第一個沒經選拔就當上秀女,第一個還沒進宮就被封賞,第一個毫無品級卻用著高於貴人的吃穿用度……甚至現在竟然是整個後宮裏,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連宮規都沒學完就被“翻牌子”的女人。


    若隻是一次兩次也就罷了,男人的感情,尤其是一國之君的感情是最靠不住的東西,一時受寵可不代表一輩子都受寵,等皇上的新鮮勁兒過去,還會有王心安、李心安、張心安……她駱心安並不足為懼。


    可現在皇上為了她破了這麽多例,已經不是簡單“受寵”二字就能形容的了,這完全證明了駱心安在他心中的分量。


    在這後宮之中,最可怕的不是豔冠群芳,受盡榮寵,而是牢牢地攥住君王的心,在他心裏留下一席之地。


    就像當年的宸妃,死了這麽多年,仍然是這個宮中的禁忌,誰也不敢在皇帝麵前提起她,哪怕如今的皇後穩坐東宮,所有人心裏也都明白她不是皇帝心裏最愛的女人。


    如今看這架勢,難不成……駱心安要成為第二個“宸妃”?


    這樣的事態,直接在整個後宮掀起了狂風暴雨,這是非之地永遠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不過一夜之間,駱心安被老皇帝“翻牌子”的事情就被演繹出無數種版本,在宮裏傳的沸沸揚揚。


    整個宮裏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羨慕嫉妒,與駱心安同一批進宮的秀女更是直接恨紅了眼,背地詛咒謾罵的事情絕對沒少幹,但眼紅歸眼紅,必要的“姐妹走動”卻少不了。


    其實,駱心安的寢宮一向門庭冷落,一是她一進宮就招惹了端妃,還成了整個後宮的“公敵”,別人害怕牽連不願意與她走動,二是她實在是太“神出鬼沒”,入宮兩個月見到她的人屈指可數,她日日待在屋子裏閉門謝客,久而久之也逐漸被人遺忘。


    可現在她被老皇帝這麽一召見,再次成了整個後宮的風雲人物,不管是嫉妒、憎恨、羨慕的……還是趨炎附勢、有意巴結前來跪舔的……竟然就在這一夜之間全都絡繹不絕的跑到她這裏來串門子。


    昨天深夜從禦書房回來,駱心安就睡下了,一夜無夢,睡得特別踏實。


    這倒不是因為她沒心沒肺,完全沒把老皇帝的召見當回事,而是再踏出禦書房的那一刻就知道這場“豪賭”自己又贏了。


    如果老皇帝對她的計策完全不屑一顧,就不會讓她說這麽多廢話,從接到他的宣召之後,駱心安就猜到這一定又是那老東西整治她的手段,先用“侍寢”的理由把她困在禦書房,再讓她硬生生跪一整夜,到第二天離開,還得接受整個後宮的“抨擊”,簡直是一箭三雕的好手段。


    可現在她被提前放走了,說明老皇帝對她的計策感興趣了,否則也不會允許她一口氣說這麽多“廢話”。


    一想到老皇帝的選擇無形之中打壓了太子在他心裏的地位,駱心安就能奸笑的多吃兩碗飯,當然最重要的是,她的膝蓋實在太他娘的疼了……如果她不“巧舌如簧”趕緊拯救自己的膝蓋,就這麽硬生生的跪一整夜,非得變成殘廢不可!


    心裏舒坦了,精神也放鬆了下來,再加上被聶暻那家夥折騰了一下午的酸疼身子骨,她蒙上大杯就呼呼大睡,甚至這會兒寶珠叫她起床的時候,她還睡得四仰八叉,毫無形象可言。


    “小姐,小姐?快點起來吧,門口的人實在太多了,奴婢們實在應付不來了。”


    “……”駱心安抱著被子翻了個身,繼續呼呼大睡。


    “……小姐,小主……祖宗……您要是再不起床,一會兒要是皇後娘娘也派人送禮過來,可就麻煩了!”寶珠急得腦門冒汗。


    “……什麽送禮?給誰送禮?”駱心安嘟噥一聲,半睜開眼睛,連眼前人是誰都沒認出來。


    “當然是給您送禮啊,昨晚您被皇上翻牌子的事情,宮裏人都知道了,這會兒咱們這大殿門都快被人給踏平了,您快些起身去看看吧。”


    皇上……翻牌子……送禮……?


    駱心安迷迷瞪瞪的在心裏複述了一遍,身子都一半埋進被子裏了,又騰得一下坐了起來,“啥玩意兒,你說宮裏的人……給我送禮!?”


    寶珠的臉逐漸清晰,隻見她使勁點了點頭,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真的……小姐,不騙您,從天剛亮到現在已經來了十五位主子了,現在淳小主、惠小主就在外殿等著您呢,對了端妃、賢妃還有華貴人雖然人沒來,但身側的大丫鬟也都親自來送禮了。”


    一聽這話,駱心安一陣眼暈,倒不是因為害怕自己即將麵對的新一輪“血雨腥風”,而是一聽到要跟這麽多毫無交集的“閑人”寒暄談天,腦袋都大了。


    這種狀況她不是沒有經曆過,當年她穩坐影壇一姐的時候,身邊不知道有多少像這些後宮女人一樣來“趨炎附勢”的人,這些人往往有一個共性,可以錦上添花,卻不肯雪中送炭,你紅火的時候,他們巴結逢迎,可一旦失勢,他們翻臉的速度比任何人都快。


    駱心安看透了這些人的本質,所以一想到要跟他們打哈哈,簡直比吞了蒼蠅還難受。


    深吸一口氣,她向寶珠打聽了一下情況,雖然早就預料到會有現在這個情況,可真當寶珠說出來後宮這一場軒然大波,她還是驚了一下。


    這他媽還沒“罰跪”一整夜,就被傳得這麽邪乎,要她今天一大早帶著兩個腫成饅頭的膝蓋一瘸一拐的走出禦書房,還不知道得被這些女人恨成什麽樣子。


    一想到這些, 她一頭栽在被子裏,腦仁突突的疼。


    “我看小姐您幹脆稱病不去算了。”


    寶珍端著盆熱水和布巾進來,一看駱心安這個樣子也忍不住一肚子怨氣,“您剛進宮那會兒,怎麽沒見這些個娘娘小主的過來串門子,現在聽到點風吹草動就爭先恐後的巴結,還真當咱們小姐稀罕,尤其是那個淳小主和惠小主,當初在背後可沒少說您的壞話,這些奴婢可都聽說了。”


    一聽這話,駱心安眉毛一挑,掀起杯子剛要起身說“這些人就算再假仁假義,我也得見”,結果兩腿一動,膝蓋瞬間一陣抽痛。


    “嘶……”


    她忍不住悶哼一聲,寶珠見她捂著膝蓋,趕緊扶住她撩起褲腿一看,青紫了一大片,當即驚叫出來,“小姐,您這是怎麽弄的,天啊,昨天晚上還好好的,怎麽一轉眼就……奴婢這就請太醫來給您瞧瞧。”


    說著她轉身就走,駱心安剛要拽住她,就聽見門口傳來了腳步聲,她眼神一眯,不僅沒有把褲腿放下來,反而借勢又撩高了一些,將兩個膝蓋全都露在了外麵。


    這時連翹帶著兩個小宮女,提著兩個大大的食盒走了進來,駱心安接著像最賊心虛似的慌亂的蓋住雙腿,但那傷痕累累膝蓋還是被連翹一眼看到了,她瞬間愣了一下,接著眼神猛然一眯,瞳孔裏閃過一抹厲色。


    “奴婢估摸著小主您就快起身了,趕緊帶著早膳過來,沒想到趕了個正巧。”


    她就像真的沒看見駱心安的傷似的,端著個碗笑眯眯的走過來,“小主餓了吧,先喝碗果茶,今兒奴婢在裏麵添了蜂蜜和玫瑰醬,您嚐嚐合不合口味?”


    她的神色駱心安盡收眼底,但臉上仍舊一副笑模樣,“你這丫頭倒是會討巧,一大早就來饞我,寶珍你看看人家這覺悟,你學著點兒。”


    說著她嗅了嗅甜酸撲鼻的味道,端起杯子就送到了嘴邊,旁邊的寶珠和寶珍的心霎時間都快提到了嗓子眼,眼睜睜看著駱心安喉嚨一動,吞下去了幾口果茶。


    清爽的甜酸味道從舌尖泛上來,帶著清淡的果香和玫瑰的味道,實在是非常合胃口哦,駱心安舔了舔嘴唇,很自然的伸手添了第二杯。


    一看這架勢,連翹示威似的瞥了臉色發綠的寶珍一眼,接著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問道,“小主,要不您先在這裏進早膳,奴婢去外麵代為通傳一下,說您一會兒就到?”


    “小姐不願意去應付那些人你看不出來麽?”寶珠沒好氣的回了一嘴,“奴婢替您去跟他們說一聲您身子不利落不宜見客吧。”


    說著她轉身就走,連翹趕緊攔住,“寶珠姐姐萬萬不可啊,小姐今日不僅不能稱病,而且還要風風光光的出去見客。”


    聽了這話,駱心安不得不佩服連翹是個揣測人心的高手,這話說的正合她意,於是饒有興趣的抬頭笑道,“哦?那你倒是說說我為什麽不能稱病謝客?這個時候跟他們正麵撞上才不是明智之舉吧?”


    連翹咬住嘴唇,猶豫了片刻才慢慢說,“可是小姐稱病不見不正好讓他們知道昨天陛下疼您疼的緊麽,他們心裏一定想‘連床都下不了了,顯擺給誰看呢’,這樣才真的是惹眾怒吧?”


    這話一出,寶珠和寶珍蒙了一下,接著明白了這話的潛台詞,瞬間臉上一陣青一陣紅。


    駱心安壓下眼裏的冷意,就像被連翹一點撥才悟到這層道理一樣,恍然大悟,“你不提醒我還真是忘了這事,哎呀,真是麻煩了,淳小主和惠小主是不是等我許久了?可千萬別讓他們以為我是故意晾著他們。”


    說著她坐起來揮了揮手,“寶珠、寶珍快幫我梳妝打扮,連翹你去外麵幫我給兩位姐妹通傳一聲,我隨後就到,剩下的人幫我把屏風拉上,我要更衣了。”


    連翹痛快的“哎”了一聲,踩著碎步笑著跑了出去,其他下人也規規矩矩的帶上門退了下去,一時間大殿裏隻剩下主仆三人,駱心安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將梳子往桌子上放,輕聲對旁邊的寶珠和寶珍說:


    “你們倆盯緊了連翹,這幾天她一定會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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