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婉婷瞧了一眼,嘴角翹起,心裏得意的不住發笑,人來的越多越好,最好整個青雲觀的人都跟過來,大家一起做個見證,一會兒到了駱心安那賤-人屋裏,捉奸在床,一拿一雙,任她再如何巧舌如簧詭言擅辯,也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老祖宗,這麽晚了這麽多人是要去哪兒啊?”正在這時,一道清亮的聲音突然響起,一抹清瘦的身影慢慢走了過來。


    她沒再穿白天那一身髒兮兮的粗布麻衣,反而換上了一件水藍色的長裙,這是她平日裏在家經常地打扮,可從嫋嫋月色中走來,襯著一地的瑩瑩白雪,顯得她身長玉立,一雙墨色眼睛顧盼生輝,不是駱心安還能是誰。


    一句話落地,直接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其中不少人隻在晚宴的大殿上見過駱心安一麵,那時她一副蓬頭垢麵的狼狽樣子,雖然一張臉很標誌,可是到底差些神韻,如今她換了這樣一身衣服出來,好多人竟一下子沒認出她來,直到洛婉婷失聲叫了一句“駱心安!?”才認出她就是方才一直在尋找的洛家大小姐。


    洛婉婷一雙眼睛目眥欲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著駱心安緩緩走來,驚得頭皮都要炸開了。


    這賤-人這會兒不正應該被迷昏在房間裏,跟個野男人翻雲覆雨麽,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而且還這麽神采奕奕,哪裏有一點中迷藥的樣子!?


    她驚得不自覺後退了一步,身體都微微晃動,所有計劃瞬間全亂套了,她一時都懵了,根本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這時駱心安看了她一眼,問道,“小妹這是怎麽了?怎麽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是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她疑惑的往臉上摸了摸,對上洛婉婷瞪大的眼睛,上前關切的抓住她的手說,“小妹,你是不是身上起疹子鬧得,怎麽神情恍恍惚惚的?”


    說著她抬手探了探洛婉婷額頭的溫度,被她像觸電似的一下子甩開,換來周圍人猜忌的目光,等她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激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老太太掃了一眼駱心安,見她完好無損心裏的火又一次竄了上來,果然她根本沒有生命危險,明知道她院子著火還姍姍來遲,根本就是沒把她這個祖母放在眼裏。


    心裏這麽一想,口氣越發不悅的問道,“走水這麽大的事都見不到你人影,害一家人替你擔心,你跑到哪兒去了?”


    駱心安走到老太太跟前,垂下眸子,一雙眼睛滿是失落,臉上露出自責的神情開口道,“老祖宗對不起……是孫兒不孝,沒能及時來看您,剛才走水的時候,孫兒真是嚇壞了,一想到老祖宗您還在屋裏,腦子一熱什麽都沒想的就往您這邊跑,可是……”


    說到這裏,她的頭垂的幾乎要埋進肚子裏,聲音又低沉了幾分,隱約還帶上了一絲委屈,“是孫兒沒用……孫兒隻顧著往外跑,可是又不太認得路,之前回來的時候也是老祖宗您叫喜鵲給我引的路,也怪我不長記性,隻記得個大概,結果這天黑煙大的,一個不留神就摔了一跤把腳給傷了……”


    聽到這裏旁邊的寶珠心直口快,抬手抹了一把眼淚說,“老祖宗求您別責怪小姐,都是奴婢沒有照看好主子才讓小姐給摔傷了。小姐剛摔著那會兒,疼的連站都站不起來,奴婢不忍看小姐這樣,就勸她先去找個大夫給瞧一瞧,可小姐非得堅持先到老祖宗您這邊看看,知道您安然無恙才願意去,剛才奴婢扶著小姐走過來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在發顫……”


    說到最後,寶珠哽咽的聲音都變了,老太太偏過頭一看,這才發現駱心安的身形的確不穩,一隻腳虛點著地,根本不敢使勁,走過來的時候還有些踉蹌。


    她緊緊皺著眉頭,臉色並沒有因為聽到駱心安沒能及時來看她的理由而緩和多少,顯然她壓根不信駱心安說的那一套。


    目光沒有絲毫溫度的瞥了她一眼,臉上勾起一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裝作一副關心晚輩的樣子走近幾步,指著寶珠嗬斥道,“你這丫頭到底是怎麽搞的,連自家主子的安危都顧不上,仗著自己皮糙肉厚,連皮兒都沒傷著一點,倒是主子給傷的走不了路,不如這洛府大小姐換你來做好了!”


    “求老祖宗開恩,寶珠知錯了,求老祖宗開恩啊!”寶珠狼狽的抹了把眼淚,“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祖母,剛才是我走的太快才摔著了,跟寶珠沒有關係,她已經很努力地跟著我跑了,但她畢竟年齡小步子邁不大,求老祖宗看在今晚糟心事已經夠多的份上饒了她這一回吧。”


    駱心安也跟著求情,老太太冷冰冰的視線在她跟寶珠之間轉了轉,心裏勾起一抹冷笑。


    這孽障雖然平日裏伶牙俐齒,得理不饒人,但到底是年輕啊,演的倒是挺像那麽回事,但真以為你們主仆之間這場雙簧好戲我沒看出來麽?別以為用苦肉計就能蒙混過關,這孽障不把她這一家之母放在眼裏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這次被我抓住現成的把柄,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讓我下不來台,就別想讓我輕易繞過你!


    眼裏閃過一絲冷光,接著老太太臉上湧出關切擔憂的表情,拍了拍旁邊的丫頭說了句“快扶我過去”,踉蹌著走到駱心安麵前,“你這丫頭還有心思給別人求情,趕緊把腳腕露出來給我瞧瞧。”


    說著她一招手對旁邊的小廝急切的說,“快去請個大夫來,這傷了腳踝可不是小事,要是醫治不及時以後成了跛子怎麽辦?”


    “老祖宗,真的不用請大夫,孫兒的腳現在已經好多了。”駱心安在老太太碰到她腿的一瞬間,身體一僵,下意識的把腿往後縮了縮,連聲音都有些發顫。


    老太太眼裏的冷笑更濃,果然她是裝出來的,什麽傷了腳腕,什麽摔的爬不起來,根本就是她逃避自己懲罰的借口。


    “你這丫頭在我麵前還犯什麽倔,剛才走水情況那麽緊急,你能跑出來就是萬幸了,誰知道身上還有沒有其他傷?方才在大殿裏,大夫給我還有你那三個妹妹都仔細檢查了一番,就剩下你了,趕緊讓大夫瞧瞧,也好讓我這老婆子放下心來。”


    老太太嘴上說著關切慈愛的話,可是眼睛卻毫無溫度的給旁邊兩個丫頭使了個眼色,喜鵲和瓔珞一點頭,上前一把按住駱心安,死死地鉗住不讓她動彈。


    駱心安臉上露出驚慌的表情,使勁的搖頭,“老祖宗,求您別看了,孫兒真的沒事。”


    可這時候老太太哪裏還容得她反抗,好不容易讓她抓住名正言順修理駱心安的機會,而且還是當著這麽多名門望族的麵,剛才這死丫頭踩著她的顏麵大出風頭,還坑走了她最喜歡的兩條鏈子,吃了一晚上悶虧再加上半夜三更被走火鬧起來的火氣,不修理這個孽障,怎麽咽得下這口氣。


    老太太在心裏已經想好了整治駱心安的對策,到時候這死丫頭的謊話被當眾揭穿,又扣上一個不敬一家之母的大帽子,總算能洗刷掉洛家克扣嫡女的屎盆子。


    這樣一想,老太太心裏終於痛快了幾分,不顧駱心安的掙紮和寶珠的抽泣,吩咐喜鵲和瓔珞一把抓住她受傷的那條腿,強硬的褪掉了她的鞋子,那副樣子比嚴刑逼供還不如。


    “疼……老祖宗……孫兒真的疼!”


    駱心安聲音抬高了幾分,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了,旁邊的洛心慈上露出快意的笑容,嘴角勾起,笑而不語的看著這場好戲,可就在這時就聽旁邊人倒吸一口涼氣——


    “嘶!怎麽傷的這麽厲害!”


    當駱心安的鞋子被強迫脫掉的一瞬間,她的腳腕上赫然露出一個血淋淋的傷口,腳腕的皮膚紅彤彤一片,腳掌以一個很不自然的弧度垂著,一看就傷的不輕。


    老太太大吃一驚,一雙眼睛倏地睜大,臉色當即白了一層,兩個死死按住駱心安的小丫頭一看這架勢也嚇了一跳,趕緊退後一步,駱心安抹了把眼淚,迅速放下裙子遮住腳腕,“都是心安不好,讓老祖宗您見著這麽汙穢的東西,孫兒真的沒事,現在已經不疼了。”


    誰都沒想到駱心安竟然是真的受傷,一時間老太太被噎的說不出一句話,這時候周圍一片竊竊私語,在背後對著洛老太太和那三個庶女姐妹指指點點。


    任誰看到一個剛從火堆裏逃生的女孩都不忍對她苛責,更何況剛才走過來的時候夜色太重沒有看清,這會兒仔細觀察才注意到,她的襪子已經被血浸透,顯然傷的很厲害,而洛家這位老婦人不僅在衣食住行上克扣嫡女,偏袒庶女,這會兒甚至就因為比其他幾個探望的妹妹晚到了一會兒,就連她的死活都不顧了


    有幾家人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開口說,“老夫人,大家都剛從火堆裏逃出來的人,這丫頭就本來住的離大殿最遠,這會兒能活著出來已經是撿了一條命,她又傷的這麽厲害,沒能跟其他幾個姐妹一樣及時來看你也是情有可原,你對她未免也太苛責了。”


    一句話讓周圍炸開了鍋,周圍竊竊私語的聲音越來越大。


    “之前她穿成那副窮酸樣子參加晚宴,我還不信洛家真能幹出刁難嫡女的事兒,如今這麽一看這哪裏是刁難簡直是刻薄啊。”


    “這到底是不是親孫女,別是洛家老爺跟外麵女人鬼混搞出來的吧?”


    “老太太養的那隻狗剛才都急三火四的從屋子裏給抱出來了吧?這嫡女的待遇還比不上一隻狗呢。”


    ……


    幾句話讓洛家徹底顏麵縮地,老太太臉都綠了,死死抓著手帕,一雙眼睛恨不得在駱心安身上剜處個洞來,洛家上下所有人一時間臉上都一陣紅一陣白,當然除了好整以暇看戲的駱心安。


    她目光一一在老太太、洛心慈身上掃過,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


    老太太精明,可她也不傻,要想把這個陷阱將計就計的圓下去,做到滴水不漏,就必須先從老太太這個最大的阻礙下手,隻要讓她這個一家之母相信自己真的有不在場證明,才能把後麵的戲繼續唱下去。


    而所謂的“苦肉計”如果不真的“出點血、受點傷”根本就騙不了別人,這就跟說謊話一樣,要想讓別人真的相信,就必須假亦真時真亦假,七分假話攙著三分真話。


    所以她在吩咐寶珍和寶珠去準備東西之前,早就備好了顏料,甚至還親手在自己的腳腕上劃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傷口。


    她在娛樂圈裏混了這麽多年,古裝武打戲拍了沒有十部也得有二十部,自然跟著特效化妝師學會了不少,造出一個假傷口對她來說易如反掌,更不用說在真傷口上造出更“血淋淋”的效果,更何況外麵夜色濃重,煙霧繚繞,她造的傷口又在腳腕這種視線最靠下的位置,如果不是用手去碰根本就分辨不出來。


    最重要的是,為了能成功騙過老太太和在座所有人,她甚至都沒有提前告訴過寶珠,所以在她故意摔倒露出傷口的時候才把這小丫頭嚇得大哭起來。


    如果劃自己這一刀能換來今晚的平安,那就是“物超所值”,有時候為了達到目的,就必須不擇手段,對別人狠對自己更要狠。


    看著臉色鐵青的老太太和強逼著自己擠出笑容的洛心慈,駱心安在心裏愉快的勾了勾嘴角,很想問問老太太,自己打自己臉的滋味爽不爽?


    旁邊一直沒有出聲的洛婉婷,這時候臉色已經完全一片灰白,她明明精心策劃了這麽久,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眼看著就要把駱心安這個賤-人給拉下水了,為什麽她還能安然無恙的出現在這裏,到底是哪裏出錯了!?


    她越想心裏越慌,眼看著計劃就要落空,她不得不趕快想辦法給自己留一條後路,思及此處,她甚至都顧不上像往常那樣繼續巴結老太太,趁著這會兒人多,灰溜溜的就想趕快溜去善後。


    可惜駱心安怎麽可能這麽容易饒了她,今晚的總賬她可是一筆一筆的都記在心裏了,如今洛婉婷知道自己害人無望就準備溜之大吉,這世界上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情?


    眼看著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洛家老太太身上,洛婉婷差一點就能溜走的時候,駱心安突然把目光鎖在她身上,關切的朗聲問道,“小妹,你身上的疹子還是不舒服想要回去休息麽?可是現在火還沒徹底撲滅呢,你要去哪裏?”


    話音剛落,臉色近乎灰白的洛婉婷的身形陡然一僵,回過頭的時候,看到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她背後沁出一層冷汗,硬著頭皮開口,“我……我還有東西……在房間裏,我想回去找找。”


    駱心安趕緊搖了搖頭勸阻道,“婉婷,現在廂房那邊太危險了,千萬別回去,有什麽東西這麽重要非得現在回去拿?”


    話音剛落,就聽遠處傳來喊叫聲,“采花賊!道觀裏出了采花賊!抓采花賊啊!”


    這聲音傳來的方向正好是後廂房,聽到這一句話,洛婉婷原本就沒有血色的臉在這一瞬間徹底白了,而駱心安卻一挑眉毛,不動聲色的勾起了嘴角。


    好妹妹,你千辛萬苦想出這麽多招數對付我,現在招數用盡也該是我這個姐姐為你“回禮”的時候了。


    ***


    一聽“采花賊”這三個字,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頓時都變了。


    這後廂房是什麽地方?那可是多少名門望族千金小姐今晚宿下的香閨,今天來這青雲觀的各位可都是各家的掌上明珠,金枝玉葉,從小就是奔著妃子皇後的目標培養的,以後家裏的希望也都落在這些女子的身上,若是萬一讓這采花賊給占了便宜,玷汙了哪家小姐,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以後不要說嫁給皇家,就算是找個普通人家都已經是不可能。


    況且,退一萬步說,哪怕如今所有人都因走水逃出了後廂房,那任憑一個野男人進到女子的香閨,那也是非常毀清譽的事情,萬一傳出去就算什麽事情也沒發生,這名節也都毀掉了。


    想到事情的嚴重性,在場所有人再也不敢耽擱,順著喊叫的聲音就跟去了後廂房。


    老太太也生怕這采花賊進了洛家那幾間房,這會兒臉色比剛才還要凝重,黑著一張臉冷聲道,“走,我們也去瞧瞧。”


    一聽這話,洛婉婷幾乎站立不住,整張臉霎時間慘白一片,不停地往下淌冷汗,身體微微顫抖站在原地連一步都邁不出去,生怕自己設下的圈套被揭發出來。


    但是眼下所有人都走了,洛婉雲見她遲遲不動,忍不住過來拽了拽她,“小妹,你到底怎麽了,怎麽還不走?你剛才不還急著回去拿東西麽?”


    洛婉婷看了一眼臉色如常跟在旁邊的駱心安,心裏一陣打鼓,根本摸不清這個賤-人到底猜到了多少,又是怎麽完好無損的站在這裏,一時間更是心驚肉跳。


    可惜老太太一整天的所有耐心已經徹底消耗殆盡,這一晚上出了這麽多事情,剛才又被駱心安當眾打了一回臉,她心裏的火氣沒處撒,回過頭瞥到猶猶豫豫站在原地的洛婉婷,厲聲嗬斥一聲,“你到底還在那裏愣著幹什麽,還不快點過來扶著我。”


    洛婉婷沒有辦法隻能硬著頭皮跟上來,心裏仔細琢磨一番又覺得自己可能有些杞人憂天。


    畢竟喜鵲送進駱心安屋子裏的馥香片是她親手動的手腳,外麵抹了一層白色粉末,單看無色無味而且沒有任何毒性,隻有摻上她交給那個男人竹管裏的藥粉,才能混成迷藥,那個計量足夠讓一個人高馬大的漢子毫無知覺的昏睡一整夜。


    她知道駱心安非常精明,很難騙過她的眼睛,所以才借著老太太的手收買了喜鵲,若是駱心安早就發現不對勁,根本不會收下香片,所以如今她既然能完好無損的出現在這裏,隻可能說明那個男人還沒出現就遇上了大火,竹管裏的藥物沒能真正派上用場,這才讓駱心安這賤-人逃過一劫。


    現在後廂房裏喊著“抓采花賊”的人,也都是她事先算好時間安排的,隻不過一場走水把一切計劃都打亂了,現在肯定是因為她還沒來得及通知,這些人就已經行動了。


    洛婉婷這樣一想,心裏的石頭落下了幾分,側過頭又瞥了一眼駱心安,她死死絞著手裏的絲帕,咬著嘴唇在心裏冷哼一聲。


    今天算是白忙活一場,算這個賤-人運氣好,果然是妖精轉世變的,怎麽都弄不死,禍害遺千年說的就是她!


    一行人剛到後廂房,裏麵就已經鬧成了一團。


    一大幫道士拿著木棍和鐵鍁塞滿了整個院子,這會兒看到老太太一幫人急匆匆趕來,連忙湊上去,“各位來的正好,貧道正有要事跟各位相商,剛才觀裏的小童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黑影潛入了後廂房,看身影應該是個男人,可轉眼就沒了影子,不知道現在是不是正藏在哪位小姐的閨房裏。”


    一聽這話,在場不少女眷都驚叫起來,平日裏她們都住在後宅,甚少出門,除去家裏的相公兒子還有一眾親屬,鮮少能夠見到男子,更不用說被陌生男子闖入房間。


    一想到這采花賊這會兒不知道正躲在哪個姑娘的房間裏伺機而動,而這個倒黴蛋萬一不幸的就是自己,所有女眷都嚇得變了臉色。


    老太太一聽這話,眉頭緊鎖,急聲問,“道長,這位小童可當真看清了,真的是個男人跑了進來?”


    住持凝重的點了點頭,“出家人不打誑語,否則貧道也不會大晚上興師動眾來驚擾各位。”


    “那人呢!?你們一個個的在這裏杵著幹什麽,再耽擱下去那賊人沒準已經藏好了!”


    “就是啊,要是人抓不到,這晚上可怎麽過!”


    “我們每年捐那麽多香火錢,結果一共在這裏住了還沒有一晚,就又是走水又是進采花賊,你們這些臭道士到底是幹什麽吃的!”


    ……


    各家小姐何時受過這麽多委屈,想到這一晚上的事都七嘴八舌的嚷嚷起來,老住持連忙解釋,“這廂房都是各位施主的閨房,沒有施主的允許貧道與各位弟子怎麽能擅自闖進去,所以隻好暫時堵在這裏按兵不動。”


    “住持,既然現在大家都在這裏,也確定采花賊就在這後廂房裏麵,那正好能做個見證,就勞煩住持趕快派人在各屋子裏搜查一番,最好連物品也仔細檢查,別露下什麽重要罪證,畢竟道觀裏進了采花賊也不是小事,大家隻是心裏著急,就請住持多多擔待,也好趕快抓住這賊人,讓大家放心。”


    旁邊的駱心安輕聲開口,換來在場人的支持,老住持感激一笑,一聽這話也沒再有什麽顧慮,直接派人到各個屋裏挨個搜查。


    所有人都聚在這廂房後院裏,空氣中還彌漫著剛剛撲滅的煙火味道,北風一吹,揚起地上的皚皚白雪,凍得所有人都打了個寒蟬,看著道士挨間挨戶的進去又出來,一直一無所獲,心裏那根神經也慢慢的越繃越緊。


    隨著時間的推移,站在旁邊的洛婉婷緊張的身體控製不住的輕微顫抖,剛才聽那老道士的意思,她安排的那個人現在應該就在附近,當一群道士破開駱心安屋子衝進去的時候,她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她很害怕安排的這個人是個蠢貨,不僅沒有迷暈駱心安,反而被別人抓個現行,再透露出什麽跟她有關的信息,哪怕從始至終她都沒有親自露麵,這會兒心裏也情不自禁的打鼓。


    “小妹,你很害怕嗎?為什麽臉色這麽蒼白?”旁邊的洛婉雲忍不住關心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話音剛落,那群破開駱心安屋門的道士走了出來,依然是一無所獲,洛婉婷心裏懸著的大石頭終於落地,她暗暗舒了一口氣,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瞪了駱心安一眼,笑著說,“當然沒有,三姐你多心了,我有什麽好害怕的。”


    駱心安捕捉到她不善的目光,抬頭瞥了一眼洛婉婷房門上的那幾株安然無恙的艾草,毫不介意的笑了笑,附和著點了點頭,“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小妹自然沒什麽可怕的。”


    洛婉婷心中一顫,這賤-人的話是什麽意思,難道她什麽都知道了?


    不不不,這不可能,她就算真的猜到有人害她,第一個懷疑的對象也該是老太太,怎麽可能是我。


    她強壯鎮定壓下心裏的輕顫,臉上露出鄙夷一笑,剛想譏諷回去,隻聽“碰”的一聲,一群道士就破開了她的那間廂房,緊接著屋裏傳來一陣打鬧聲,所有人聽到聲音都轉過頭去就見一個道士急匆匆的跑過來,指著洛婉婷的屋子說,“住持,找到了!就在這個屋裏!”


    所有人精神一震,連忙跟著住持跑了過去,原地隻留下一臉震驚的老太太和洛家幾個姐妹,當然其中還包括臉色瞬間死一樣白,目眥欲裂完全懵了的洛婉婷。


    就連一直在旁邊看戲的駱心安聽到這個消息都微微蹙起了眉頭,她的計劃裏根本就沒有這一環,那個想要輕薄她的男人早就被她五花大綁推到了廂房後麵的斜坡下麵,按照她下手的力度,這個男人至少還要等一個時辰才會醒,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可是如果不是剛才那個男人,那現在出現在洛婉婷屋子裏的人又會是誰?


    駱心安心裏雖然疑惑震驚,但臉上仍然一片風平浪靜,麵不改色的跟著人群走進了洛婉婷的屋子。


    “啊!別打了別打了!啊啊!”


    “你說不說!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三更半夜闖到這後廂房,是不是準備對哪位小姐欲行不軌!”


    “冤枉啊,沒有真的沒有!我不是采花賊!你們抓錯人了!”


    “還說不是?那你倒是說說,這麽晚穿一身黑衣鬼鬼祟祟的溜進這後廂房幹什麽!”


    還沒走進屋子就聽見屋裏傳來的慘叫,走進去十幾個道士圍著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正在嚴刑逼供,一聽這聲音駱心安的心頭當時一跳。


    這個聲音就是方才溜進她房間的那個人渣!


    她不動聲色的從人群的縫隙裏瞥了一眼,剛好看到男人的一張臉,這會兒他已經被打的鼻青臉腫,身上髒兮兮的狼狽不堪,衣服上還沾著雪地裏的幾片枯枝爛葉


    這證明她剛才並沒有失手,這個人渣的確被她推下斜坡了斜坡,要不也不會沾上這些東西,但問題剛剛還昏迷的人到底怎麽才能在這麽短時間爬上來,還能正好在洛婉婷屋子裏被人抓個正著?


    就算他是準備陷害什麽人,這會兒也應該爬回我的房間才對吧?駱心安在心裏自嘲一笑,下意識的抬手摸了摸鼻尖,可就在這個時候有什麽東西突然在腦海中一閃而過,讓她猛地頓住了身形。


    等等……還有一種可能。


    之前她不是沒想過趁著整個道觀一片火燒火燎混亂的時候把男人放到洛婉婷屋子裏,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但是她和寶珠兩個人的力氣根本就沒辦法把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搬到那麽遠的位置,留給她的時間也不允許她搬完男人再暢通無阻的趕到老太太麵前製造不在場證據。


    更何況,就算她和寶珠的力氣足夠大,時間足夠多,她又怎麽保證整個過程沒有任何一個人看到?


    這個陷阱雖然完美,但是太過冒險,隻要出一丁點差錯,她估計就要死無葬身之地,所以她仔細觀察過廂房後麵是一個陡坡地形之後,毅然決定把男人從後窗戶扔下去,省時省力還不會髒了自己的手。


    但現在這個男人就出現在這裏,天時地利人和,不僅省了一大堆麻煩,還剛剛好給她幫了大忙,這種巧合已經不是天上掉餡餅可以形容的了,這簡直想什麽就來什麽,可她向來不信什麽老天開眼,現在唯一能解釋通的理由隻有一個,就是背後一定有個不明身份的貴人幫了她,雖然她現在想破腦袋也猜不到這個人究竟是誰。


    尤其是在這人生地不熟,走了幾十遭都沒繞出去的鬼地方,讓她更加情不自禁的懷疑自己這次一定是撞了什麽狗屎運。


    “我真的不是采花賊!我溜進來隻是想見一見洛家小姐!”男人被打的連聲求饒,這會兒實在挨不住忍不住大喊起來。


    這話一出,現場頓時死寂。


    什麽叫“見一見洛家小姐”,這賊人竟然是奔著目標來的!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落在洛家四姐妹身上,洛婉雲一臉擔憂,洛心慈緊縮眉頭,駱心安一派從容,隻有洛婉婷麵色慘白,雙目通紅,全身都在顫抖。


    這會兒大部分人看她的目光幾乎都帶上了憐憫,好好一個姑娘家,竟被這賊人給惦記上了,這可太毀名節了!


    “你不要胡說!到底哪裏來的瘋子!趕快拉出去杖斃!”洛婉婷尖聲大叫著,害怕的已經失去了理智。


    怎麽會變成這樣!她隻是讓人安排個村夫來玷汙駱心安,可從始至終她都沒見過這個人,如今他不僅沒出現在駱心安那個賤-人屋裏,怎麽反而跑到她的屋子裏胡說八道!


    “洛家小姐豈是你這種鄉野村夫說看就看的!跟我們去見官!”幾個道士一聽這話也懶得跟著采花賊客氣,抓起他就往外走。


    “我什麽都招我什麽都招!別帶我去見官啊!其實……我跟洛家小姐是真心相愛的,三年前洛小姐第一次來這青雲觀我們就已經私定了終身,可是她畢竟是名門小姐,我就是個村夫,自知高攀不起,但小姐不僅不嫌棄我,還與我約定每年她來青雲觀祈福上香的時候便與我相見,今天也正是洛小姐約我子時來她房間相會,我才偷偷溜了進來,否則我哪裏有這個膽子啊!”


    這村夫說的聲淚俱下,可心裏卻緊張的發抖。


    當初有人找上他的時候,不僅給了他一百兩銀子,而且還承諾他有美人可以隨便玩,但前提是要一口咬定跟那位小姐是私定終身,這一番話也是當初那人教給他的,如果他不照做,把什麽實話都招了,不僅他會被直接扭送官府杖斃,他的父母也會一並下去陪他。


    剛才他好不容易溜進那小姐的閨房,迷煙都吹好了,突然被人打暈了過去,還沒來得及看清襲擊他的人是誰就直接失去了意識,醒過來的時候他就到了這裏,壓根不知道曾經自己被人推下陡坡,甚至這會兒還弄不清自己究竟在哪裏,還以為自己被人抓了個人贓並獲,此刻仍然在之前那位熟睡的美人房間裏,隻不過是暈過去一小會兒,現在醒過來罷了。


    他一看周圍一片嘩然,都對著洛婉婷指指點點,再一聯想她剛才那麽激烈的反應和那副被人誣陷的樣子,瞬間知道她就是自己要找的那個小姐,情急之下實在沒有別的辦法,猛地連滾帶爬的撲上去,死死地摟住洛婉婷的腿痛哭流涕,“小姐您幫我說句話啊!求求您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我一命,難道以前我們之間的重重您都忘了麽!雖然每年都要等您上香祈福的時候,我才能從後廚房偷偷溜進來找您,但我真的喜歡您!您不是也跟我有同樣地心思麽?雖然這次是我不小心溜進來的時候被人逮個正著,但我也全是為了您,您不能為了自保就裝作不認識我,眼睜睜看著我去送死啊!”


    洛婉婷大驚失色,險些昏厥過去,抬腳使勁踹男人,“你在胡說八道什麽!滾開!滾啊!我不認識你!你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麽樣子,我怎麽可能看上你!”


    “老祖宗你救救我!我真的是冤枉的!我根本不知道這個人在說什麽啊!”


    洛婉婷痛哭流涕,癱倒在地上好不狼狽,她本來就嗓門又尖又利,之前還因為這個被老太太罰了跪,這會兒她失去理智情急之下更是拔高了好幾度,直接刺的人耳膜發疼。


    老太太整張臉一片寒霜,看著周圍指指點點的人,氣的頭暈目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恨恨的甩開了洛婉婷的手。


    駱心安聽到這裏翹了翹嘴角,雖然這個男人突然出現打亂了她原本的計劃,可是卻意外的幫了她好大忙。


    她眼裏的冷光一閃而過,再抬頭的時候一張臉上全是擔憂,跛著腳快步上前,指著男人的鼻子罵道,“你這人好不要臉,隨便就汙蔑我妹妹與你有染,倒是拿出證據來啊,空口白牙上嘴唇下嘴唇一碰誰都會說,你別以為隨便賴上哪個小姐今天在座的人就會放過你。”


    男人完全沒有認出眼前這位指著他鼻子罵的小姐就是剛才用棍子把自己打暈的人,或者說他心裏壓根就沒有過這個懷疑,畢竟沒人會想到眼前這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會手持棍棒下手又狠又準,更何況當時的天色那麽黑,他還沒來得及注意就被幾棍子給打暈了。


    這會兒驚慌失措之下,他結巴起來,一個勁兒的“我……我我……”個沒完,眼睛慌亂的四處亂晃,正好瞥到門口,當即手指一指:““對對!我有證據!有證據!”


    “小姐當初跟我約定,隻要在房門上插五根艾草就是約我相邀的意思,我每天從後廚做完飯正好經過這片廂房走後門離開,所以一定會看到!”


    這話一出,不僅是老太太,還有在座的所有人,甚至是老住持和這一屋子的道士都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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