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尋輕歎一聲,看來用不著自己坦白了,有人可以先代口了。可海芋隻其一,不知其二,現在的紀君陽,正飛往陰險的羅網之中,她卻是無能為力阻止。


    她不知道現在外麵是怎樣地瘋傳她和他的事,隻是感覺,輿論對他,一定是不利的。


    想給林風或者白無邪發個短訊通風報信,看能不能有所對策,可電話一掛手機又被沒收了上去。


    “溫小姐,可以開始了嗎?”抱臂男不給她喘息的機會。


    “我想先上個洗手間,可以嗎?”不過就是放低姿態嘛,她也會,憋了一天,著實難受,她怕再忍下去,就要得尿失禁了。


    那兩人迅速交流了一下眼神,叫來一個值班的女警陪她去。


    說是陪,其實還不是怕她跑了去,鐵銬可是不離手的。她又不能起飛,在他們的地盤,怎麽跑?


    放空了膀胱,感覺全身一鬆,千尋忽然覺得自己有忍者神龜的潛質。可是紀君陽,你能帶著我一起逃過這一劫嗎?


    你不是說把一切都交給你就好,我隻管堅定跟你在一起的信心就好,難道你就沒有警覺洛市與江城的風雲變幻嗎?


    還是,一切盡在你的掌握之中。千尋雙手合十抵在額前,但願是後者。


    那女警在門外催,“好了沒有。”


    “我想大號,大姐,能給我點紙嗎?”千尋用比較痛苦地聲音道,其實拖延時間對她來說沒用,逃又逃不了,銬子銬著呢,她不是大力士,也沒有特意功能,也不可能在廁所裏蹲完二十小時剩餘的時間。再說,就算逃脫了,改明兒還不正好讓他們有理由給她安個莫須有的罪名。


    那女警嘴裏不知罵了一句什麽,反正不大好聽,片刻之後敲了下門,從門縫裏塞進一團紙巾。


    估摸著女警的耐性耗得差不多的時候,千尋才走出來。


    女警推了她一把,“放老實點,別耍什麽花招。”


    千尋低著頭翻了個大白眼,某個時候,太老實容易被人欺。


    回到審訊室,抱臂男和記錄男人手一支煙,白慘慘的燈光罩上了蒙蒙一層灰色,煙熏霧燎的,著實難聞。


    千尋皺了皺鼻子,還是紀君陽身上那種男人味中夾著淡淡的煙草味讓人聞著舒服,這裏的味道,讓她作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胃疼的緣固,反正挺想吐的。


    女警將她銬回在椅子上,不是犯罪人,卻作犯人待。這些人表麵上威武,可是千尋知道,他們也不過是聽命於某些人。


    “溫小姐,與我們合作,沒壞處,很高興你能想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抱臂男還是那副模樣,雙臂環胸裝大爺。


    是的,千尋覺得他就是在裝他大爺的,自信心也太膨脹了,還真以為她是個見風使舵的女人,三言兩語就棄械投降了。


    那也太汙辱了自己。


    合作,怎麽合作?真是個笑話,她什麽都不知道,交代個p。


    千尋微不可聞地輕笑了一聲,將自己的身體坐成一個舒服的姿勢,還有十二個小時得熬著。


    時間過得可真慢,可也希望它慢點過,慢到紀君陽可以察覺到危險的存在,從而作出應變。


    可是吊在遠離地麵三萬英尺的空中,他來得及嗎?她的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


    記錄男已經攤開了本子,一副盡職盡責的樣子。千尋甚至懷疑,那上麵早已寫好了他們需要的口供,隻需她簽字按手印。


    還是那句話: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真黑。


    還是紀君陽說得對,這個世界沒有那麽多黑白分明,壞人不一定沒有善心,好人也不一定沒有壞心,隻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


    “溫小姐,可以說了嗎?”抱臂男將她的神思拉回來。


    “說什麽?”千尋裝傻充愣。


    “前陣子你去錦江出差,紀君陽也同去,他是不是和一個叫白無邪的黑道人有來往。”


    千尋聳了聳肩,“不認識。”


    “不認識?”記錄男冷笑,甩出兩張照片,一張是她、紀君陽、白無邪在鳳凰酒店酒會裏的場景,一張是三人在通州用餐的。


    嗬,原來是早就被監視了啊。


    “溫小姐,現在認識了嗎?”抱臂男陰斜著臉。


    千尋作恍悟狀,然後糾結著,“原來他叫白無邪啊,可他說他叫david,美籍華人。”


    自然,是一句胡編的。


    “溫小姐,裝傻對你沒好處。”抱臂男提醒道。


    千尋撇撇嘴,半真半假地道,“邪裏邪氣一個男人,我一看就討厭。”


    多年以後,白無邪還為這句話耿耿於懷,追著她問,“為什麽討厭我為什麽討厭我。”


    自然,那是後話。


    “這麽說,你是承認紀君陽和這個你口中的david認識了。”抱臂男說。


    “警官先生你們可真有趣,既然你們都已經下了結論,幹嗎還這麽麻煩地問我這麽幼稚的問題,不是多此一舉嗎?接下來是不是想問我,紀君陽和這個叫白無邪的david是不是私底下有不法交易,比如,販毒銷髒洗黑錢之類的?”這算盤珠子還真是打得一個劈裏啪啦響,黑的白的都想一鍋端了,誰那麽大手筆?


    “溫小姐明白就好。”抱臂男冷酷著臉。


    “可我什麽都不知道,問也白問。”千尋輕描淡寫一句,眉目之間帶著冷冷的諷刺。


    記錄男桌子一拍,“溫千尋,你耍我們。”


    千尋翻了個大白眼球,一副你才知道的表情,口上卻道,“我不過是實話實說,你們要不信,我也沒辦法。”


    “溫千尋你信不信,我要你二十四小時後出不了這張門。”記錄男終於失去好耐性,將襯衣的扣子解了兩粒。


    千尋淡淡一笑,“相信。”


    而且是十分地相信,不過是立個抓她的名目罷了,就算明天坐實了她是殺害秦嶺的凶手,她也不會覺得奇怪。黑與白,有時候隻隔一線。


    “那你就老實點。”記錄男口氣不佳。


    “我本來就是老實人,隻做老實事,所以,助紂為虐的事兒,很抱歉,還真做不來。而且,我聽說過法律上有個名詞,叫沉默權。被你們關一天了,我現在是又累又餓又困,想休息一下。如果兩位警官先生還有興趣的話,可以過了這二十四小時後繼續審問,我沒意見。”她這態度,讓兩個男人的臉都綠了。


    但無論怎樣,接下來的審問,無論他們如何威脅,利誘,她都是三緘其口,如同一個啞巴,隻是冷冷地看著他們演雙簧。


    到最後,那記錄男蹦到她麵前,伸手揪住她的衣襟前領,“別以為你是個女人我就不敢打你。”


    身體被突然地猛拽起來,扣在椅子扶手上的手銬勒得手腕生疼,像是皮肉要被劃開了一般,千尋皺了皺眉,咬著牙齒,輕輕一笑,“我可沒想過你會憐香惜玉,但我出去一定會告你一個刑訊逼供。”


    “你威脅我?”


    千尋迎著他的目光,“不過是彼此彼此。”


    記錄男臉色鐵青,戾哼一聲,揚起了手掌。


    就在巴掌要落下來的時候,抱臂男不知出於什麽緣固攔了下來,冷冷睥睨了她一眼,“見過嘴硬的女人,可沒見過你這麽囂張的。”


    千尋輕輕一笑,“警官先生,這不是囂張,是底氣,我甚至懷疑你們是非法問訊。”


    兩個人的身影,擋住了光源。可是暗影下千尋眼裏透著的不屑與倔強光芒,讓他們同是一怔。


    自始至終,從深夜到天明,他們都沒能從她的嘴裏得到半點有用的訊息,或許是因為顧忌著什麽,雖然好幾次脾氣爆怒,差點動手要打人,但最後都克製了下來。


    直到早上有人來替班,仍一無所獲。


    千尋從他們的對話裏大抵可以猜測得出此刻的時間。不知道紀君陽的飛機是否落了地,人是否安全。他們沒有說及這方麵的事。


    而在兩個小時後,林風在帶著律師進了警局,直接找到了局長程雄風的辦公室。


    “程局長,昨兒個你說沒有二十四小時不能放人,我們就耐心地等,不知道您的手下有沒有所收獲。”林風作勢抬腕看表,“時間也快差不多了,如果楊局長仍舊堅持不肯放人的話,我想楚律師就有事幹了。”


    楚傑仁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對程雄風笑了笑。


    別看他一副文弱書生樣,可程雄風清楚,楚傑仁三個字,就是金字招牌。事實上,他們還是大學同學,他對這個上鋪的室友太過了解,看著不是多話的男人,一旦在他專業的領域裏開了口,那是讓對手幾無還擊的可能。而且楚天明有一個怪癖,不是有錢就能請得動他。他可以為億萬富翁辯護,也能給街頭市民打官司。他隻接有理的官司,換句話說就是,他隻接屬於正義那一方的案子。


    程雄風倒沒想到,他們竟請動了這位赫赫有名的王牌律師。


    千尋見到林風的時候,已經困到不行,這些人都不讓她睡覺的,耳朵邊有無數的蒼蠅一般,時不時來一聲炸雷般地拍桌吼聲,膽小一點的,三魂七魄都得被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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