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尋回過頭來,很仔細地打量著他的臉,耐看,儒雅,還有一頭天然微卷的黑發,記憶裏搜不出這個人的影子,搖了搖頭,“真是抱歉,我好像沒有印象。”


    有時候,她並不善於利用這樣的機會順手推舟拉近關係。


    “那你是不是江城大學畢業的?”林風又問。


    千尋點頭,“是,畢業都五年多了。”


    林風笑,“那就是了,我也是從那裏出來的,咱們是校友,算來我還是你學長,高你兩屆,可能有過擦肩而過的時候也說不定。”


    “是嗎?那還真是有點巧了,幸會,林學長。”千尋大方地伸出來同他握過。


    不得不說,這是個讓人興奮和意外的消息。


    “你是洛市本地人?”林風又問。


    “土生土長。”千尋笑道。


    林風亦笑得溫和,“那看來,如果有時間的話,我可以找你當我在洛市的導遊了。”


    “沒問題。”千尋答得幹脆,許芸那妮子,看上了這個男人,到時候,把她一並叫出來,給他們創造相處的機會,她再找個機會溜開。


    千尋覺得,自己有點當紅娘的潛質。


    又聊了幾句,水開,千尋泡好咖啡端到紀君陽的桌上。


    紀君陽工作的樣子很認真,公司十幾年的報表他看得很仔細,那完美的側廓在逆光之中總讓她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這個男人,真的是他嗎?真的就出現在她的麵前?她怕像那海上的泡沫一樣,陽光一照,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回到辦公桌前,強撐的那點力氣在這時候鬆散下來,腦袋暈暈沉沉地,這下,怕是重感冒真的來襲了。


    好在昨天晚上讓安安和爺爺奶奶睡了,要不然,準得傳染上不可。


    紀君陽不久後離開辦公室,一邊穿衣一邊大步而走的風範迷暈了辦公室的一群色女們。


    千尋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舉手投足之間,對女人有致命的吸引力。就連她自己,早不是少女朦朧時,仍能感覺到心跳加速的力度。


    幾分鍾後,桌上的電話響起,她剛拿起喂了一聲,那頭他的聲音傳過來,“下來,我在地下停車場等你。”


    千尋一怔,他等她,做什麽?雖然疑惑,卻還是不敢怠慢。他是誰啊,衣食父母天。


    趕緊收拾桌麵,關了電腦,有前車之鑒,她將電腦設了個比較複雜的密碼。現實告訴她,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紀君陽雙手擱在方向盤上,目光迷惘地望著她來的方向。


    與其說安裝監視器是為了防止有人小動作,不如說是他想暗地裏更好地觀察她。她就像一枚吸鐵的磁石,那一晚的驚豔出場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他在監控畫麵裏看到她一整天精神不濟的樣子,雖然強撐,到底掩不住臉上病色,又看著她不停地用紙巾擰著鼻子,都快丟了一垃圾簍,到下午越發地嚴重,心裏不落忍,竟沒法再繼續看下去。


    笨女人,病成這樣也不知道要請假。


    千尋有些困惑地搭電梯到停車場,昏暗的光線裏,前方有車子亮著燈,她走過去,隔著打開的車窗問,“紀總,找我有什麽吩咐?”


    “上車。”紀君陽冷冷丟給她兩個字。


    千尋有些惶惑不解,正要問是去哪裏,紀君陽已失去了耐性,下車,打開後車門,拽著她強塞了進去。


    千尋一陣頭暈目眩,這是發的哪門子火?看他心情不佳,也就閉了嘴,任車子在馬路上飛馳。


    等車子開到醫院,千尋微微一愕,“紀總,你哪不舒服?”


    “我很好,不舒服的是你。”


    “我沒事,就一點小感冒,很快就會好了。”千尋不曾想,他如此細心,心頭一熱,反倒有些不自在起來。


    而紀君陽也懶得跟她多廢話,幾乎是拎著她叫醫生給她紮了一針。


    點滴瓶掛在病床前,千尋在他強大的氣場壓力下乖乖半躺著,總覺得他對自己似乎超出了普通的上下級關係,剛試著往深裏想,站在窗前的他卻接了一個電話,打破了她剛有的一點幻想。


    她聽見他在電話裏很親密地喚著電話那頭的人的名字,“雅楠。”


    肖雅楠。


    這是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名字,也是她的夢魘。


    “好,我知道了……我盡快完成這邊的工作趕回去……別亂擔心……你自己多注意身體……拜。”他的聲音很輕,卻清晰無比,冰山臉像是有了柔和的光澤,淡淡的笑意自唇角裏溢出來,再一點點地溫暖了麵部的表情,爬到眉梢眼角裏,忽如春風來。


    千尋隻是用餘光掃了一眼,便覺得胸口莫名地緊縮起來,好像密密麻麻的針紮在上麵,他快要走了嗎?


    果然,他們就如傳說中的那樣,是熱戀多年的一對,而她,便是多餘的那一個。


    所以,紀君陽,假裝不認識你,不告訴你安安的存在,應該是最好的選擇吧。


    紀君陽掛了電話,坐到病床邊的椅子上,雙腿交疊,神情有說不出的閑散慵懶。


    “聽說,你畢業於江城大學?”


    千尋眼皮跳了一下,但見他漫不經心地樣子,又不禁在心裏自我嘲諷了一把,可能,他早忘了當年他的承諾了吧,不過是隨口一問,她不能聯想太多。


    承諾畢竟不能當飯吃,時過境遷,人心也會變的。


    “這有什麽問題嗎?”千尋反問。


    “問題沒有,隻是,當初沒想過要留在江城嗎?那裏,畢竟是個國際化的大城市,機會多,發展更大。”


    千尋輕輕一笑,“城市大的同時也就意味著競爭大,壓力大,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在那裏找了大半年的工作,一無所獲,隻好灰溜溜地跑回來了。”


    紀君陽靜靜地看著她,黑眸如淵,晦暗難測。


    她在說謊。


    林風給他的資料顯示,五年前,因為成績優異,能力出色,她有三個機會,一個是保送研究生,一個萬達對她的邀請,一個是她實習的博雅公司已經給了她轉正的機會。


    萬達和博雅皆在行業裏有響當當的名號,但這三條路,她都莫名放棄,離開了江城,沒有人知道緣由。


    溫千尋,為什麽要撒謊,你到底在隱瞞些什麽?


    紀君陽看她的眸光越發地深沉複雜起來。


    千尋卻是想,她雖有他的女兒,可是他有未婚妻,他們的距離早已不隻一點點。


    有些險,彼時年輕不懂事,縱使飛蛾撲火也想嚐試,可是現在,她要顧慮的太多。


    點滴果然是個立竿見影的東西,三瓶水吊下來,除了身體還有些虛軟無力,燒似乎退了不少,醫生又給她開了幾粒口服的藥加以鞏固。


    但若是換作安安,千尋斷是不會給她輕易吊水的,雖然見效快,但次數多了,那會破壞孩子身體裏的免疫機能。隻是她是大人,也就無所謂了。


    走出醫院,千尋向紀君陽說謝謝。


    紀君陽的臉臭哄哄地,似是沒好氣地問,“家住哪?”


    其實早已知她的住處,甚至還看到了曖昧一幕,隻是刻意相問而已,她的撒謊讓他想聽一句她的親口回答,是否會回避。


    隻是在千尋看來,哪好意思讓一大老板陪她上了醫院,還親自送她回家的。


    原來分開了的兩個人,哪怕曾經有最熟悉和親密的關係,也會隨著時光疏遠了距離。


    “那個,不用了,已經占了你太多的時間,我自己坐車回去就可以了。”再說,他也不熟路是不?這醫院還是他用車載導航開過來的。


    紀君陽淡淡地,“是你自己上車還是我請你上車。”


    他給她的選擇,無論哪一種,結局都隻有一個。


    霸道的性子,果真是一點都沒有改變。


    千尋小聲咕噥了一句,“就算我告訴你,你也不會去啊。”


    洛市,可不是他的江城。


    而且她住的那小區,沒什麽名氣,平民百姓家,在這個繁華的城市裏,並不起眼。


    紀君陽斜眼一睨,“你可以試試,看我沒有你的指引,能不能把你送回家。”


    “那你也準備不用那地圖導航?”想激她?她也會反激。


    “可以。”紀君陽淡定而自信地。


    千尋撇了撇嘴,上車,“桔園小區,這裏開車過去如果不堵車,也就半個小時。”


    紀君陽抬腕看了眼手表,“如果我沒有在這個時間裏送你到家,我請你吃飯,反之,你請我吃飯。”


    腹黑的男人,一個目的,可以排出兩種名目。


    千尋卻是想,如果隻是老板對職員,是不是已經過了界,他到底要做什麽。


    一路沉默,唯有車裏飄著的音樂在流淌,是好幾年前的老歌。


    兩個人,各懷心事。


    紀君陽自後視鏡注視著她,清秀的臉龐,倔強的眼神,似是而非的感覺,時刻困擾著他。她靜靜地看著窗外,眸光不眨。


    商場裏,他一向能準確無誤地賭準對手的心思,卻對她,猜測不透。


    溫千尋,為什麽,你讓我越來越有興趣。


    千尋沒想到,這個賭,紀君陽贏了。


    他似乎露出得意的表情,“我忘了告訴你,到一個地方,如果時間充足的話,我有個習慣,就是開著車四處兜風,熟悉路況,這個小區對麵的工地,是紀氏正在開發的樓盤。”


    千尋恨得牙癢癢,“算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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