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霖對徐山還是信任的,除了因為他是自己的學生,更重要的是他這個人的性格。


    徐山出生在單親家庭,由母親一個人將他撫養長大,非常不容易。他很早就懂事了,一心想要通過知識改變命運。


    當然,徐山也沒讓人失望,靠著自己的努力,在別人瞧不起的眼光中,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這樣的家庭環境和成長經曆,造就了徐山的謙卑與堅強。但同時,他也有性格上的缺陷,那就是畏首畏尾。


    沒有人不喜歡謙卑的人,堅強也能贏得別人的好感。但是,畏首畏尾終究很難成就大事。


    大概是這個原因,徐山至今還隻是一個副教授。


    張天霖的高明之處就在於,他知道如何“控製”一個人,如何從他的性格弱點下手。


    徐山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他畏首畏尾,沒有主見,很容易順從他人,甚至迷失自己。而張天霖需要的正是聽話、肯幹活的人。


    懂得控製別人的人是高明的,喜歡控製別人的人是可怕的。


    張天霖無疑屬於後者。


    看看徐山、阿道夫,再看看周然就明白了。


    或許,周然是個例外。


    ……


    早上,疾速汽車內,張天霖正在閉目養神。


    這時,手機響了,是阿道夫打來的。


    “院長,您看今天的新聞了嗎?”手機裏傳來了阿道夫焦急的聲音。


    “發生了什麽事?”


    “有人匿名發表了一篇文章,針對您的,說的是您的眼疾……”阿道夫擔憂的說。


    張天霖掛斷手機,打開車載視頻,一條醒目的文章標題映入眼前:《張天霖病入膏肓,航天院何去何從?》。


    看到這個標題,他不屑的笑了笑,雖然有點吃驚,但還不足以讓他擔憂。


    但是,接著往下看時,越看越心驚,文章裏不僅詳細描述了他的眼疾,連使用的鎮痛藥的名字也寫出來了!


    而且,更為可怕的是,文章裏還附了一張照片,上麵竟然是他使用的眼藥水!


    憤怒與震驚湧進心頭。


    “混蛋!”張天霖忍不住罵道。


    司機嚇了一跳,他從未見過張天霖罵人,不小心分了神,差點闖紅燈。


    “怎麽回事兒,慢點。”張天霖有些不滿。


    “對不起,院長。”司機悻悻回了一句,全神貫注的開車。


    憤怒歸憤怒,沒過一會兒,張天霖就冷靜下來了。


    毫無疑問,這又是威廉姆斯搗的鬼。此人果然毒辣,不會錯過任何打擊對手的機會。


    憤怒還是其次,張天霖已經習慣了他的伎倆,最主要的是震驚。


    關於自己的眼疾,隻有寥寥幾人知道。


    阿道夫,周然,於東,徐山,秘書小王,一個個名字從他腦中閃過。


    還有於東請來的那三位眼科專家。


    阿道夫、周然可以排除,畢竟同屬一個陣營。於東是自己多年好友,也可排除。


    徐山更不用說了——他壓根不知道這多。


    “那就隻剩三位眼科專家和小王了……”張天霖自言自語。


    於東親口跟他承諾,這三個專家都是自己多年的朋友,絕對信得過。


    所以,隻剩下秘書小王了。


    “難道他們竟會這麽愚蠢,這麽早的將他暴露?”張天霖想的時候忍不住冷笑一聲。


    等到了辦公室,秘書小王就說:“院長,您可算來了,阿道夫教授都來過好幾趟了。”


    張天霖不緊不慢的說:“什麽事這麽著急?”


    小王一愣,似乎感到很驚訝,隨即答道:“這個……他沒說。”


    “讓他過來吧,”張天霖說,“對了,還有周然。”


    “好,我這就去辦。”小王說著就要出去。


    “小王。”張天霖叫了一聲。


    小王轉過身來,見他默默的著自己,竟然有點不自在。


    “院長,您還有什麽吩咐?”小王低聲道。


    “沒事了,”張天霖冷淡的說,“你去吧。”


    王忠良出去後,張天霖半仰躺在椅子上,盯著天花板出神,正好看到一個小黑點。


    奇怪的是,過了一會兒,那個小黑點突然變得模糊起來,而且越來越模糊,直至看不清楚。


    張天霖正納悶呢,突然覺得一陣眩暈,接著一陣嘔吐感傳來。


    他以為眼疾又犯了,疾忙緊閉雙眼。


    可是,在他閉眼的一瞬間,那種嘔吐感消失了,也不感到眩暈了。不過,隻要一睜開眼,這種難受的感覺又會回來。


    “這是怎麽回事兒!”


    張天霖竟然有些驚慌失措了,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出現!他的第一反應是眼疾惡化了。


    難道實驗的結論對於他眼疾來說,沒有一點作用嗎?


    張天霖疑惑的摘掉眼鏡,緩緩的睜開雙眼。


    因為他依舊保持著半躺的姿勢,所以首先看到的還是天花板上剛才的那個位置。


    奇跡出現了,一個清晰的小黑點赫然出現在眼前!


    他努力睜了睜眼,用手揉了揉,確認了就是剛才的那個小黑點。


    張天霖震驚了!


    他沉思一會兒,突然“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此刻,他難以想象,就連臉上的的表情也是複雜的,既震驚,又喜悅,既不信,又不得不信。


    “起作用了!”此刻,腦海中隻有這一個聲音。


    張天霖雙手顫抖著拿起了跟隨他多年的金絲眼鏡,小心的靠近眼睛,鏡片中的視野立即模糊了。


    他明白了,跟隨自己幾十年的高度近視消失了,這是多麽的神奇!


    內心傳來一陣狂喜。


    “咚咚咚。”


    一陣急切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張天霖慌忙坐下,將眼鏡放在桌子上,微閉著眼。


    阿道夫火急火燎的闖了進來,還沒看張天霖一眼就氣急敗壞的說:“可惡,可恥,太可恥了!”


    他說著重重坐在了沙發上,顯然生了很大的氣。


    張天霖緩緩睜開眼,望著眼前這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老朋友,油然而生的是一種“陌生感”。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因為它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陌生”,而是一種更為直觀的視覺引起的頭腦中的不適應。


    對於常年近視的人來說,眼鏡確實能帶來一個清晰的世界,但那並不是真實的世界。


    誰能知道,透過鏡片看到的一切,是否經過某種未知的東西篡改過呢?


    此時,張天霖的不適應,就是來自這種清晰與不真實的衝突,來自那亦幻亦真的錯覺。


    張天霖習慣性的眯起眼睛盯著他,緩緩的說:“阿道夫,你這易怒的脾氣甚麽時候能改一改呢。”


    說完,露出了一個神秘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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