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淵王取出早已準備好的香火,氤氤氳氳地為羅漢神龕奉上,煙霧繚繞,裹挾眾人。


    他率先作揖,眾將紛紛效仿。


    空寂的洞穴之下,陽光自高深的岩頂天井照耀而下,煙塵渺渺之間碎成流光。


    為首的臨淵王,位列次席的李棠、長孫勝,以及他們身後百位將領。


    流光凝在他們甲胄之上,化為金澤,頓時變得寶相莊嚴。


    眾人虔誠之際,時光於定格此刻,跨越千萬年,追溯亙古。


    李棠突然睜開眼,他感知到一股離奇的氣息正在流轉。


    抬眼看去,臨淵王身上無形的氣息狂亂地湧向神龕,恣意掠奪那尊羅漢的神性。


    那無形的氣息很是熟悉,李棠肯定在哪裏見過。


    他想起來,那是蠱神教的祭器,這是收納於祭器之內的萬民信仰之力。


    瘋狂,太瘋狂了。


    臨淵王正在用這份信仰之力為誘餌,交換羅漢的神性,實則是想取而代之。


    然而,神明又豈是那般孱弱之物。


    交換被迫中止,臨淵王猛然睜開雙眼,他的雙眸之內流轉著一道神紋,然而神紋並不完整,就如那尊羅漢失去了頭顱一般。


    神龕內的羅漢像金燦依舊,臨淵王甚至能聽見它的嗤笑。


    笑自己不自量力,居然想竊取神跡。


    不過祂又出奇“慈悲”,祂已經將許多神性賜予自己。


    “神明會給你想要的,然後奪走你必需的。”


    那祂又是盯上了自己的什麽呢?


    “咳咳!”


    臨淵王的咳嗽聲將眾人從入定的狀態中喚醒。


    諸位將領都不信鬼神之說,他們都是武夫,隻相信武道至高無上。


    然而他們無不看到了諸天神佛的異象,但也僅限於看到,動彈不得隻能匍匐於地。


    甚至到後來都無法抬起頭,似乎多看一眼,就會讓自己陷入瘋狂。


    從那種狀態蘇醒之後,他們身上無不冷汗涔涔。


    離神明太近,對於人而言,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諸位,咱們走吧。”


    臨淵王一聲令下,所有人巴不得早點離開這片神秘之地,撒丫子就往外麵跑。


    “伯父……”


    李棠跟在臨淵王身後,突然呼喚道。


    “何事?”


    臨淵王回頭看了他一眼。


    “無妨,隻是問候。”


    李棠搖了搖頭,不再多言。


    因為此刻再談什麽得失,隻能是毫無意義的馬後炮。


    神跡既然已經降臨,那可是比詛咒強力數百倍、因此得名“宿命”的存在。


    而自己的輪回之宮,大抵也是這類存在,不過又有所出入。


    它是神跡還要高深的存在,其效力也遠超所謂的宿命。


    儀式完畢,眾人回到臨時營寨。


    臨淵王打算先不翻過鶴拔山,而是先等高辛所率的左路軍的消息。


    他們何時離開蒼渡州,臨淵王何時翻過鶴拔山。


    若是蒼渡州有變,此時翻過鶴拔山無異於送羊入虎口。


    屆時他無法馳援高辛不說,還得正麵對抗西域大軍。


    工兵已經成功將營寨周圍壘起土城,土城高約三米,以黃土為料,木材為骨。


    雖說就強度而言無法做到如何堅固,但抵禦沙塵以及躲避夜晚大風已經綽綽有餘。


    今夜的夥食確實格外寒磣,不少士兵叫苦不迭。


    來到寰州,之前淄州的枕頭餅已經吃完了,最苦的日子似乎已經熬過去了。


    後麵的軍糧有飯有肉,甚至晚上還能領一小杯烈酒。


    飯也以米食為主,非常頂飽,再不濟也有雜糧做成煎餅,雖說難以下咽了些,但依舊頂飽。


    至於肉,那都是正兒八經的幹肉,非常耐咀嚼,五香口的,麻辣口的,蜂蜜口的,應有盡有。


    士卒們平時沒少偷偷當零食吃,一路上嚼上一塊兒,那叫個有滋有味。


    然而如今的夥食,飯被一種蜜棗取代,這玩意也就發了兩三粒,怎麽可能頂飽嘛?


    至於肉,那更是好家夥,原本結結實實的肉塊沒有了,被肉糊糊取而代之。


    所有士卒都是聰明人,都知道肉塊做成糊糊,裏麵可以摻水摻麵粉,肉量不變,但是份量大大增加。


    但本質上就是糊弄人,加量不加料。


    這些士卒可都是從封京出來的“貴族兵”,平時嬌貴得很,哪裏受過吃不飽飯的日子。


    你說之前在淄州,那叫體驗生活,大夥沒意見,就當嚐個新鮮,更何況那枕頭餅再如何不堪,起碼能夠頂飽。


    真到了忍饑挨餓的時候,這些“貴族兵”又都不樂意了。


    臨淵王見自己之前在淄州的布局乃是白費功夫,心中自然是憤懣不已。


    當他到來之時,所以起哄的士卒礙於臨淵王的威信,紛紛沉寂了下來。


    臨淵王就坐在炊事營之前,他本人也就吃這點東西,當著眾人的麵吃下,隨後繼續坐著。


    “今日本王就坐這裏,諸位可以見證,本王與你們同吃同睡,本王若是可以吃得,爾等為何不能吃得?”


    臨淵王喝道。


    嘩變的士卒紛紛變色,老老實實抓起盤中的吃食,一口一口咽下。


    不過說實話,那蜜棗似乎並不難吃,除了甜得發齁以外,幾口下去居然隱隱就飽了。


    然後肉糊糊恰好可以解膩,隨後口感很渣,但是肉味也就是實打實的。


    一來二去,全部吃完的士卒紛紛打飽嗝,果腹感強烈。


    這麽一說,這份軍糧似乎也還不錯。


    “諸位,本王說說為什麽要將軍糧置換於此。”


    臨淵王見士卒的嘩變平息,打算趁這個機會和眾人解釋一番。


    若是之前那個情況,無論怎麽解釋都不會有人聽,因為士卒們內心的不滿會將一些道理無理化。


    老老實實吃完飯之後,他們內心的不滿逐漸平息,這會兒道理才能聽進去。


    “諸位能夠平安抵達鶴拔山,本王原本也想放開顧慮犒勞全軍,然而大家也看見了,那水草地是多麽凶險。


    我們雖然有驚無險地渡過來了,但是咱們的補給線能夠一直安穩通過水草地嗎?


    顯然不可能。”


    此言一出,眾士卒紛紛點頭。


    “所以,從現在開始,就要按最嚴苛軍糧舉措進行,但本王承諾,每晚的酒依舊會提供,等到消息能夠翻過鶴拔山之時,犒勞全軍三天三夜。”


    臨淵王給眾士卒畫了一個大餅,但依舊贏得一片喝彩。


    有盼頭總比絕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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