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使徒們驚呼著,從口鼻七竅乃至下身穀道,他們全身正在不受控製地湧出幽光。


    因血肉祭劍的秘術而化為邪刃的整條右臂,此刻也痙攣不止。


    隨著幽光地不斷流失,他們的聲音逐漸從驚訝變為哀嚎。


    使徒們的身體在肉眼可見地幹癟,枯萎、發黑、皮包骨,唯獨右臂依舊鮮活。


    此情此景之怪異,觸目驚心。


    仿佛寄生於宿主體內的異蟲,此刻要破開宿主的身體得而煥然新生。


    終於第一個使徒倒下了,他的右臂脫離枯竭為骨的身軀,向達羅夫爬來。


    此後便一發不可收拾,成群成群的使徒紛紛倒下,恰似風暴來臨時倒伏的水稻。


    達羅夫的右臂接納了一條又一條“新”的手臂,他身上的衣物突然碎裂,猙獰息肉正在侵蝕他的右半身,甚至半張臉都被息肉同化。


    息肉生長出無數觸手,將三百號人的手臂皆數連接起來,其臃腫的醜態,刻滿了不祥。


    邪術墮道為魔,本就一念之差,此刻達羅夫徹底邁過了那道坎,他拋卻了人性,擁抱了邪魔。


    “達羅夫,你為此拋棄了人身,你現在的模樣就算回去……你的妻兒還會認出你嗎?”


    烈怒夫說道,聲音越發顫抖。


    並非恐懼其魔威,而是為其徹底墮落痛心疾首。


    達羅夫沒有回答,他的臉上並沒有多少瘋狂,隻有無窮無盡的悲戚。


    “為何要做絕至此!”


    烈怒夫怒喝道。


    達羅夫的嘴唇動了動,僅剩的半張人臉勾起一絲極其難看的微笑。


    “我還說什麽不想再當坐騎,結果卻徹底成了牲畜,真是可笑啊……”


    所有手臂融合完畢,達羅夫意念一動,三百邪刃盡指烈怒夫。


    刹那間,百刃皆斬,鋪天蓋地。


    烈怒夫手握烈日之徽,他將再一次……


    然而,這一次光沒有回應他。


    邪刃狂襲而至,烈怒夫匆忙閃避,盡管騰挪扭轉至極,全身上下依舊出現了大大小小的傷口。


    沒有被當場捅成篩子已是萬幸,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其餘邪刃接替襲來,這次可就沒那麽好躲了。


    烈怒夫拖著遍體鱗傷的身軀,他的動作已然變得遲鈍。


    僅僅隻差幾寸,他就要當場身首異處。


    作為替代,他的肩膀被邪刃洞穿,差點連同整條手臂被一並砍下。


    烈怒夫不明白,為什麽光沒有回應他。


    他緊緊握著烈日之徽,手心被其鋒利的邊緣劃破。


    痛楚如此真實,光卻虛無縹緲,也許此命就該落於此。


    又一波百刃襲來,這一次烈怒夫感到了絕望。


    高傲的獅子終於低下了頭顱,他決定臣服於命運,任由其將自己大卸八塊。


    千鈞一發之際,愛開玩笑的無良命運被某人狠狠地踩了頭。


    一道披掛著金色骨鎧的身影擋在烈怒夫身前,他那不算偉岸的身軀仍由百刃疾風驟雨般的斬擊。


    而他,巍然不動。


    鏗鏘之聲過於密集聒噪,他彈指一揮間,百刃皆斷。


    “你是……”


    烈怒夫很確定自己不認識眼前之人,雖然那人的麵容皆被骨盔遮蔽,但此人給他隻有完全陌生的氣息。


    更何況,他認識的人裏麵,根本不可能有誰能駕馭如此無敵之姿。


    “路過之人——”


    那人回道,聲音相當年輕。


    “毛鬼子!”


    十六從遠處趕了過來,她拚命拖拉烈怒夫的身體,使其遠離危險區域。


    “十六,我不是叫你快逃命嗎?你回來幹什麽!”


    烈怒夫語氣嚴肅道。


    “住口,你瞧瞧你的樣子,你又快死了,還問我回來幹什麽。”


    十六抹去淚水,回嗆道。


    烈怒夫頓時啞口無言,確實是“又快死了”。


    “我搬來救兵了,棠公子,你就好人做到底吧。”


    十六衝那人喊道。


    李棠扭過頭,隻說了一句:“下不為例。”


    他隨後看向人形潰散的達羅夫,反而一步一步向其靠近。


    期間無數邪刃企圖阻撓他的步伐,它們聲勢浩大,每一擊近乎萬鈞之力。


    李棠輕描淡寫,僅以雙指將其盡數破之。


    可算來到達羅夫麵前,他此刻已經臃腫到無法行動,此番醜態李棠想好好欣賞。


    “你又是誰?為何阻撓於我?”


    達羅夫問道。


    “路過之人……”


    李棠突然一頓,之前達羅夫與怒烈夫的對話,他都在一旁傾聽,所以可以補充一點——


    “路過的好人。”


    達羅夫聞言仰天長笑,盡管他的脖子已不能任意挪動,但他還是拚命地往上仰。


    “好人啊,你依仗著什麽?就靠這一身詭異的骨鎧嗎?”


    上百邪刃將李棠包圍,四麵八方。


    “待我破開你的龜殼,將你碎屍萬段,好人注定死無全屍。”


    達羅夫怒喝道。


    “我同意你的說法,好人確實很少善終。”


    李棠的回答在達羅夫意料之外。


    “世道太壞,人卻太好,為之奈何?”


    李棠悠然笑道。


    他的腳下,大地突然皸裂湧出大片鮮血,二人瞬間墜入無底血海。


    聖魂域——展開。


    達羅夫看著這一切,隻覺得難以置信。


    他催動邪刃瘋狂向李棠砍去,然而即使火星四射,邪刃依舊破不開骨鎧分毫。


    “真叫人困乏……”


    李棠打了個哈氣隨後舒展身軀,然而轉瞬之間,所有邪刃皆被壓製,看不清他何時動的手。


    隨後他踏著血海宛如閑庭信步,逐漸與達羅夫拉開距離。


    “以劍對劍,你覺得如何?”


    李棠商量道。


    “你說什麽?”


    達羅夫不解,唯有內心覺察大難臨頭。


    李棠沒有回答,隻是指了指上方。


    但考慮到達羅夫已經很難抬頭,遂不打算為難他。


    血浪席卷而來,遮天蔽日,浪花旋即化為無數飛劍,高懸於天頂。


    數不清到底有多少把劍,它們將達羅夫包圍,詮釋了何為“天圓地方”。


    “以劍對劍——”


    李棠抬起手,達羅夫頓感身上的壓製消失,然而他與他的邪刃所要麵對的,是這數以萬計的漫天飛劍。


    “天上劍仙三百萬,後麵我忘了。”


    李棠將手重重落下,萬劍奔湧。


    達羅夫嘶吼著,他將三百道邪刃催動至極。


    然而於潮水中掙紮,終究是要被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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