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暗,層雲卷積,風蕭瑟。


    曾經共托生死之人,如今刀劍相向。


    “最後一個問題。”


    烈怒夫抬頭仰望蒼天。


    “請說吧,烈怒夫大人。”


    達羅夫回道,態度依舊恭敬。


    “此事的背後可有蒙森將軍的旨意?”


    “若是我說沒有呢?”


    烈怒夫目光驟移,盯著達羅夫說道:“那我會相當失望。”


    然而達羅夫淡然一笑,回道:“一個月前蒙森將軍的特使找到我,他特赦了我的一切罪行,還邀請我回到沙月國……”


    “條件——”


    達羅夫與烈怒夫的目光交會,複雜且百感交集。


    “您的頭顱以及烈日之徽。”


    烈怒夫聞言,他將藏於衣內的烈日之徽大大方方地掛了出來。


    他爽朗一笑,回道:“不錯的買賣,就算是我也會動心。”


    達羅夫一揮手,紅衣使徒們將烈怒夫層層包圍起來。


    “你們膽敢包圍我,你們可知道我是誰嗎?”


    烈怒夫喝道。


    然而紅衣使徒們紛紛摘下鬥笠,看著他們的麵容,烈怒夫沉默了。


    隸屬於日月教會的正統使徒軍,其成員清一色都是沙月人。


    然而眼下這些個“使徒軍”,他們的五官乃是純正的封國麵容。


    “你從何起召集他們的?”


    烈怒夫問道。


    “不久,召集他們一個月足矣,畢竟誰都渴望強大的力量。”


    達羅夫話音一落,所有的紅衣使徒卸下鋼環,高舉著右臂。


    他們的右臂都已異化為肉劍,每個人都修煉了血肉祭劍之法。


    然而力量一直都是有代價的,不可能平白無故掌握如此邪能之力。


    達羅夫傳授給他們的秘法裏做了手腳,原本想化臂為劍的使徒們,此刻反而成了劍的奴隸。


    他們麻木地聽令於達羅夫,成為其忠心耿耿的擁躉。


    “你想如何?一擁而上嗎?”


    烈怒夫擺開架勢,全然要以一當百。


    “自然是一對一,不過無論誰輸誰贏,您都要交代於此。”


    達羅夫回道,同樣擺開架勢,周身幽光縈繞。


    “可不要覺得能吃定我——”


    烈怒夫先發製人,隻見他雙拳交叉,下一刻狂烈的獅影轟然擊出。


    達羅夫目光平靜,抬起化為邪刃的右臂,三下五除二便將獅影盡數誅戮。


    “怒烈夫大人,您的力量似乎沒有完全恢複。”


    達羅夫似笑非笑道,一經交手他便摸清了烈怒夫的底細。


    “你會覺得勝之不武嗎?”


    烈怒夫反問道。


    “不會——”


    達羅夫猛然壓身上前,此刻他的右臂徹底化為奪命的大刃,恣意揮砍而來。


    他動作粗獷,看似破綻百出,但他敢賭此刻實力未滿的烈怒夫不敢拆其破綻。


    果然,烈怒夫連連後退,盡量避開鋒芒。


    達羅夫目的達到了,他瞅準時機,邪刃上幽光璀璨。


    中品武學——《裁影斬》。


    邪刃以詭異的角度砍向烈怒夫,速度超越了其反應的極限,同時幽光凝聚為同樣大小的邪刃。


    雙刃齊斬,宛如剪刀,烈怒夫逃無可逃。


    然而他不會坐以待斃,他調動丹田內珍惜無比的真氣,使其凝聚於身。


    一頭巨獅的虛影橫空出世,發出撼天動地的咆哮。


    咆哮的音波生生逼退了達羅夫,甚至那把幽光聚成的邪刃直接吼碎。


    “好一招《羅生獅吼》,不愧是烈怒夫大人。”


    達羅夫掏了掏耳朵,但表情依舊是遊刃有餘。


    倒是真氣消耗頗多的烈怒夫此刻神色不太好看,以他丹田內的真氣儲量,武學是用一次就少一截。


    達羅夫隻需頻繁逼出自己的招式,他便能立於不敗之地。


    “烈怒夫大人,看劍!”


    達羅夫再次攻來,這一次他將幽光化為邪刃的劍氣,刹那間縱橫百裂。


    烈怒夫雙掌畫圓為盾,皆數擋下劍氣,隨即雙掌一合,無數劍氣瞬間被其湮滅。


    就在這時,達羅夫的邪刃劈頭蓋臉斬來,直取其頭顱。


    烈怒夫獅眸圓睜,咬牙一聲怒喝,以雙掌接住了邪刃。


    達羅夫見劍鋒已指,歸家的門票近在眼前,他也怒吼著,右臂無止境地發力,勢要取下其頭顱。


    地麵被犁出兩道溝壑,紅衣使徒讓開道路。


    兩人依舊僵持不下,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撞向鎮口的樓房。


    煙塵四起,建築倒塌的轟鳴聲不絕於耳。


    變數陡然發生,一道金光綻冽,某人的身影倒逆飛出。


    緋紅凝成鏈狀於空中灑落,正是那人口中吐出的鮮血。


    現在終於能看清,那道身影卻是一直占據上風的達羅夫。


    他此刻極其狼狽,口中鮮血噴湧不止,化為邪刃的右臂似乎被折斷,整個人淒慘無比。


    “哈哈哈……不愧是烈怒夫大人,這才是可以稱之為光的男人!”


    然而達羅夫卻在狂笑不止。


    紅衣使徒們紛紛神色一凜,似乎要輪到他們出手了,那個男人當真如此誇張?


    這時樓房的廢墟內傳來動靜,一道偉岸的身影自破碎的塵埃中走出,他滿頭的金發此刻飄逸昂揚,宛如沐浴金焰的雄獅。


    紅衣使徒們如臨大敵,但受製於命令,無人可以後退。


    “獅子啊,我今天一定要讓您吃一次癟。”


    達羅夫爬了起來,衝到所有使徒之前。


    “夠了,達羅夫,你還不明白嗎?”


    烈怒夫停住腳步,頂天立地如臨九霄。


    “正麵交手,你永遠不會是我的對手。”


    達羅夫沒有反駁這句話,他其實也有取得勝利的手段,那就是不拚正麵與烈怒夫打消耗戰。


    若是那樣,先倒下的人會是烈怒夫,但他想正麵拚殺一次,無論如何都想嚐試一次,隻是結果卻一敗塗地。


    “人與人之間,恰似騎士與坐騎,他們看似相輔相成、渾然一體。


    然而坐騎處處要聽騎士的命令,不服從命令便要被鞭打並罵為牲畜。


    烈怒夫大人,沒有人想當一輩子的坐騎,哪怕是我。”


    達羅夫咬牙切齒道。


    “達羅夫,你為何……會這樣想?”


    烈怒夫聞言,原本凜冽無匹的氣息內,摻雜進了一份悵然若失。


    “因為啊……我應該是個徹頭徹尾的壞家夥。


    烈怒夫大人,遇上您是我一生的幸事。


    但對於您而言,可能您很倒黴,遇上我這麽個壞東西。”


    達羅夫悲愴一笑,隨後高舉折斷的右臂。


    “諸刃——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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