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零章


    一個婦人打扮的落魄女人在黑暗中更顯得憔悴不堪,青色的棉布衣服甚至沒有先前領路的婆子穿得好,和唐曼七分相似的臉上在寫滿了關切之色。


    唐曼一怔,感覺心髒明顯一抽,似被人死死地卡住心髒,腦海中突然閃過無數關於眼前女人的畫麵,偷偷摸摸抱著她的、為她偷偷地帶來一兩塊甜點、為了見她一麵卻被大夫人打的半死的畫麵,嘴巴無聲的張張合合最後變成一聲發自內心的呼喚,“娘。”


    “別。”女人慌忙的小跑至她的跟前,伸手掩住了她的嘴,一臉驚慌的四處看周圍有沒有人聽見,然後小聲的告誡,“三小姐下次千萬莫要這麽叫了,被夫人聽見了一準又挨罰。”


    說罷,放下了掩住唐曼的手,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麽,急急的問唐曼,憔悴的眼中湧上一層淚光,似憐惜、似掙紮又帶著無可奈何,“姨娘有沒有碰痛你?你的傷好些了嗎?還痛不痛了?”


    “不痛了。”唐曼呆呆的望著眼前的可憐女人,感覺到她的慈愛之情,心中充斥著奇怪的溫暖,前世她總是孤零零,“姨娘不要擔心!唐曼真的不痛了!”


    到這裏之後她也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冷眼看著所有人每天想跳梁小醜一般勾心鬥角,而她充氣量隻不過是想為前身出一口氣罷了。


    現在她是真的把自己當成唐曼,真的想把眼前的可憐女人納入自己的羽翼。


    “你這傻孩子,怎麽會不痛呢?”周氏打斷唐曼的話,遮遮掩掩地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瓶塞到唐曼手中,露出第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這是姨娘好不容易才弄來的,你回去塗抹在傷口上,這樣能快些好。”


    “這是?”唐曼打開瓶子,一股藥香撲鼻而來,以唐曼玲瓏的心思豈會看不出手中小瓶的名貴,按理說周氏隻是一個不受寵的姨娘,她的日子不見得比她好過多少,怎麽會弄到這麽名貴的外傷藥?唐曼伸手便拉住周氏的胳膊,追問道,“姨娘,你怎麽會有這麽名貴的外傷藥?”


    “沒事。”周氏在被唐曼拉的住瞬間,換身明顯的顫抖一下,神情有些躲閃,隨即掩飾的笑著說道,“三小姐也早點回去休息吧,姨娘這也要回去了。”


    都是她不好,如果不是她軟弱可欺,三小姐怎麽整天受那大夫人的毒打虐待、渾身是傷?


    “不可能,”唐曼乘其不備,一手撥開周氏的衣袖,驚呼一聲,淚水濕潤了眼睛。


    銀白的的月光之下,周氏手臂上的傷口縱橫交錯觸目驚心,看那些印記,分明是新被打的傷痕。


    難怪,姨娘剛剛碰到她的時候臉色一白,她原本以為是看見了她激動地,就沒有仔細詢問,沒想到。


    唐曼心中忍不住燒起一把火,看著手中的藥和姨娘身上的傷馬上就猜到前因後果是怎麽回事了,怕是她們明天要倒打一耙呢,唐曼冷笑。


    “姨娘,先隨我回去吧,我給您塗一些藥。”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她看向周氏的目光有多麽溫暖。


    “不了。”周氏連連拒絕,那一點點藥怎麽夠兩個人塗抹?“姨娘皮糙肉厚的這點傷真的沒有關係,三小姐你自己回去吧!”


    “姨娘,還是隨女兒回去吧,這藥可是不用白不用呢!”她不用想都知道大夫人肯定會借著這個機會懲治她們母女,話說,偷竊罪在古代可是一項大罪呢!


    周氏一怔,她本是府裏的家生子,從小主子們勾心鬥角,她怎麽可能如一張白一般單純?一些事情怎麽會看不清楚?這次為了三小姐她是鋌而走險了就聽三小姐的吧!


    母女倆趁著天黑快速回到了唐曼的院子,和趙嬤嬤和蓮嫵打過招呼,卻不見林林的身影,唐曼暗暗留了個心眼,卻沒有多問,和周氏進屋,至於塗抹藥之後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


    然後唐曼把藥瓶徹底的扔的沒影兒了,交代周氏萬一事發就死不承認就是了,反正又死無對證。


    周氏走後唐曼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剛剛塗過藥的身體已經不似先前的灼痛,反而有種清涼的感覺,直到天亮一陣嘈雜的聲音由遠及近,唐曼睜開雙眸,冷笑。


    來了。


    “快快去把三小姐喊出來,耽誤了大夫人問話,趙嬤嬤你可擔待不起。”來人趾高氣揚進院就高聲叫道。


    “管事娘子,您先坐一會兒,我這就去喊三小姐。”這是趙嬤嬤的聲音,帶著三分討好三分請求,轉而揚聲喊道,“蓮嫵林林,快給管事娘子倒茶。”


    來人可是大夫人跟前紅人王媽媽的兒媳,雖然地位不是很高,隻是一個唐曼的管事娘子,但卻也不是她這一個庶女的奶娘能得罪的人。


    “還不快點?”女人不耐煩的催促道,這院子的破舊的黴味都快讓她忍受不了了,一大早上就被派了最倒黴的差事。


    “不知道大夫人一大早就請三小姐過去,有什麽事兒嗎?”趙嬤嬤一邊小心翼翼的試探道,一邊慢騰騰的向唐曼的房間走去。


    “不該你問的事情就別多嘴,活了這麽大歲數這一點點的事情還不懂嗎?”來人說話十分的不客氣,對於蓮嫵端來的茶連看都沒看一眼。


    “吱。”沒等趙嬤嬤去喊,門已經開了,唐曼已經穿戴整齊的站在門口了,清晨紅色的霞光籠罩在唐曼白淨的麵龐之上,不再有慘白的顏色,麵色沉靜,眼神平靜無波,看向管事娘子的目光卻隱含淩厲。


    王媽媽的兒媳在與唐曼對視的一刻,突然感覺一寒,再仔細一看,這三小姐不還是平日裏小可憐的樣子嗎,不過她倒是沒有多說什麽,直接帶著唐曼便去了大夫人的院子。


    唐曼遞給趙嬤嬤一個安心的眼神,便帶著蓮嫵和林林跟著管事娘子去了,大夫人那個蛇蠍毒婦怕是已經等不及了呢!


    轉眼便來到大夫人的院子,雖然一大早院子卻比昨晚熱鬧多了,剛進門便聽到一個尖銳的女聲,“不愧是奴婢出身的女人,就算飛上枝頭也難成鳳凰啊,平素沒什麽教養也就罷了,沒想到竟然在姐姐這裏幹起了小偷小摸的事情,家門之辱啊!”


    唐曼看到姨娘竟然跪在地上,麵色蒼白好似無力辯解什麽,發絲淩亂,臉龐紅腫,唐曼眼神一凜。


    說話的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陌生女人,美豔照人卻充滿了狐媚之氣,一雙大大的眼睛左顧右盼,嘴角微微上揚,穩穩地坐在大夫人的下方,恐怕這就是那孕有唐家庶長子的二姨娘吧,倒不是個穩妥的人物,唯恐天下不亂說的就是這號人物,唐曼暗道。


    而大夫人一身喜慶的紅色鑲金邊的夾襖,和另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婦人坐在暖炕之上,桌上擺著各種甜點和瓜子,一副悠閑的樣子,仿佛壓根就沒有注意到地上還跪著個人似的。


    “唐曼見過祖母,祖母萬福。”唐曼雖有怒火還是壓下,從容地走了進去,神色如常的行了一個禮,“見過母親,見過二姨娘!”


    在抬頭的時候她清楚地看見唐老夫人眼中的吃驚。


    大夫人還未說話,二姨娘王氏便搶先諷刺道,“不過是庶出的奴婢而已,什麽樣的娘就能教出什麽樣的女兒,也好不到哪裏去!”


    “就你話多。”唐老夫人明顯不悅的看了王氏一眼,狐媚子就是狐媚子,除了迷惑男人還會做什麽?爛泥扶不上牆的主,要不是看在她為唐家誕下獨子的份上,豈容她如此張狂?“這就是你的教養?主母尚未說話你插什麽言?”


    “這。”王氏臉上一陣青白交替,難堪的低下了頭不再說話,雖然她仗著老爺的寵愛可以偶爾放肆,卻不代表著老爺能容忍她頂撞他的母親。


    “娘,昨晚在兒媳的院子裏竟然發生了一起偷竊,兒媳本以為是院子裏的奴婢們手腳不幹淨,可是一查之下。”大夫人語氣停頓,麵上似帶鄙夷之色,看著老婦人的臉色如常,才繼續說了下去,“雖然丟的不是什麽貴重物品,可是偷竊之人竟然是咱們府中的三姨娘,對於此事兒媳不敢怠慢,隻得請母親來做主。”


    說罷,意有所指的輕輕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三姨娘,勾起唇角,這可是你自己鑽進來的,不能怪我。


    “老夫人,奴婢沒有偷東西,奴婢雖然被老爺寵愛抬為姨娘,可是奴婢自小在府中出生,奴婢是什麽樣的人您應該清楚,奴婢是不會幹那種事情的,請老夫人明察!”周氏磕了一個頭,按照唐曼的說辭,清清楚楚的解釋著,麵上毫無愧色。


    “不知道母親所丟何物?姨娘的院子離母親的院子那麽遠,怎會去母親的院子偷東西?”唐曼撲通一聲跪在周氏旁邊,眼圈微紅,似是受了無限委屈,楚楚可憐,“事情上未查清,母親如此說怕是有失公允,唐曼還懇請祖母和母親還姨娘一個清白!”


    周氏在一旁配合的掩麵哭泣,悲切異常。


    唐曼在一旁盡顯弱勢,卻直直的指出要大夫人拿出人證物證,暗暗地卻在指責她身為當家主母妄下斷言未免過於武斷。唐曼垂下睫毛掩住眼中的洶湧之色,老女人玩陰的她風唐曼又豈會怕她?


    老夫人微不可查的輕輕歎了一口氣,眼神掃過一旁的趙氏,她這兒媳什麽都說得過去,就是善妒的厲害,這些年她掌家之後對待姨娘和唐曼的的事情她盡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是什麽樣的人自己還不清楚嗎?今天竟然因為這等小事在她麵前鬧,難道當她是死了不成?


    老夫人轉頭看向大夫人,“你怎麽看?”


    當然有證據,就算是沒有證據她都能給製造出證據來,“傳人證。”大夫人高聲道,眼神陰狠怨毒,這小蹄子竟然當眾指責她有失公允?唐曼庶女難不成還能翻了天去?


    當然有證據,就算是沒有證據她都能給製造出證據來,“傳人證。”大夫人高聲道,眼神陰狠怨毒,這小蹄子竟然當眾指責她有失公允?唐曼庶女難不成還能翻了天去?


    王氏拿起手中的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沒有說話,瞥了大夫人一眼,眼中難言嘲諷之色,這是一場陷阱是個人都看得出來,還以為那個女人這麽多年能長進多少呢,也不過如此,既然事不關己,她也樂得看熱鬧。


    不多時,門外進來一個約莫管事娘子模樣的女子,步履平穩,見了屋內這麽多人似是有些惶恐,向眾人福了一福,做足了禮數。


    大夫人眼中快速閃過一抹得意之色,口氣卻依舊嚴厲,看向女子,“你看見什麽了?還不如實的說出來?”


    “是,大夫人,奴婢是掌管藥房的管事娘子,在昨晚入夜時分,奴婢和一眾丫鬟去檢查藥房的門是否鎖住,卻發現有個人影鬼鬼祟祟的走了出來,奴婢慌了以為進了賊人,”女子口氣一頓,眼神不經意的瞄向跪在地上的三姨娘周氏,“先前奴婢沒有看清楚可走近一看,才發現竟然是三姨娘,手中還拿著一瓶名貴之藥。”


    “不。”周氏立刻大叫,委屈的淚珠滾滾滑落,蠟黃的麵容之上盡是決絕,反正她聽三小姐的,打死也不承認就對了,“老夫人,奴婢根本就不認識眼前這人,更不曾幹過什麽偷竊之事啊!如果非要是把這個帽子扣在奴婢頭上,奴婢願意以死明誌!”


    “姨娘。”唐曼上前環住周氏的身子,安撫著她激動的情緒,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堂上安坐的大夫人和唐老太太,“姨娘莫急,我相信母親和老夫人會給您一個公道的!”


    “娘,您看這個管事娘子時間地點說得清清楚楚,在兒媳掌家之時除了這種紕漏,竟有人做出這等有辱家風的醜事,兒媳懇請娘嚴厲的懲罰這種無恥的奴婢,以正家風!”大夫人不顧周氏的辯解,一席話說得是疾言厲色,表麵上是說自己掌家時出的簍子,實際上卻在指責周氏奴婢出身淨做些有辱家風的勾當。


    哼!死到臨頭了還狡辯!大夫人不屑的掃了一眼周氏!


    二姨娘王氏明顯的幸災樂禍,眼神閃了閃,嘴角抿了抿,無辜的問道,“姐姐可是要向老夫人請罪自罰?”


    “王氏,現在是規整家風的時刻,你不要模糊焦點!”大夫人明顯怒火燃燒,一看王氏那張妖媚的臉就氣,等收拾完這兩個賤婢馬上就輪到她,有什麽囂張的?


    唐曼看著幾人之間的洶湧暗流,不由得笑了,還以為是什麽高端的伎倆呢,這個二姨娘的段數恐怕要比大夫人的高呢,以後到是要小心了,這個老夫人看似不管事,實際上心裏跟明鏡似的呢!


    真刀真槍的和敵人硬拚那可是傻子的行為,不但頭破血流還容易兩敗俱傷的讓敵人做手漁翁之利呢,把敵人變成自己人才是上上之策啊!


    “母親。”唐曼從容的站了起來,像趙氏福了一福,“可否讓女兒問這管事娘子幾個問題?”


    “問吧!”大夫人不耐煩卻勉強答道,有什麽問的?難道就因為她的幾句話能幫那個賤蹄子擺脫罪名?


    “敢問這位管事娘子,你當真看清那偷竊之人是三姨娘了嗎?”唐曼慢慢走近那個女子,烏黑的雙眸直直的盯著女子,眼神隱含淩厲。


    “先前不敢靠近,沒有看清,可是奴婢走進一看發現正是三姨娘無誤!”那個管事娘子雖然被唐曼盯得發毛,卻依舊按照原來的說辭。


    “你可看清三姨娘手中所拿物品?”唐曼繼續問道,笑容溫和,好像在詢問今天天氣怎麽樣一樣的淡然。


    “是一個名貴的外傷藥瓶,奴婢看得清清楚楚!”管事娘子答得小心翼翼。


    “啪。”一聲突如其來的耳光打在那個管事娘子的臉上,重重的力道挾著破空一般的聲音在屋中回響,管事娘子重重的跌倒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看向唐曼。


    這個毫無預警的耳光也是其他人怔住了,愣愣地看向唐曼臉上和先前一致的溫和笑容。


    大夫人首先回過身來,柳眉倒豎,怒眼圓睜,啪的一聲拍桌而起,一個奴婢生的賤種竟敢在她的屋子裏當中教訓她的人,這一耳光與打在她的臉上有什麽分別?大喝一聲,“賤婢。”


    話音未落,唐曼伸腳對著那管事娘子又是重重的一踢,嘴裏叫道,“可惡的賤婢,竟然掃了母親的顏麵,難道你想讓母親因為你承受一個處事不公,是非不明的罪名?我今天就代母親教訓你!”


    不等大夫人反應過來,唐曼小跑至大夫人身邊,扯著趙氏的袖子,狀似撒嬌,“母親,女兒幫你教訓了這個惡奴了!”


    “你。”大夫人氣的胸膛上下起伏,用手指著唐曼卻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身子搖搖欲晃,唐曼連忙假裝親昵的扶住了趙氏。


    “曼兒是吧?”老夫人依舊一副慈眉善目,看著唐曼的麵龐,想了半天好像才想起唐曼的名字,開口問道。


    “孫兒在呢!奶奶想問孫兒什麽呢?”唐曼轉身走到老夫人的身邊,自然而然的順著老夫人給的杆子往上爬,一會功夫稱呼已經由奴婢上升到孫兒,老夫人變成奶奶了。


    “你怎麽認定這是個惡奴呢?”老夫人目不轉睛的看著唐曼,剛剛進門的時候她並未注意到不起眼的唐曼,或者可以說根本就沒正眼看過她,可是短短時間將形勢逆轉的如此漂亮,這個女娃引起了她的注意。


    “首先,這個女子說親眼看見那個竊賊是三姨娘,可是正常人再看見賊人之後難道不是呼喊將賊人擒下嗎?這是其一;其二既然是管理藥房的娘子怎麽會在三更半夜去鎖門,不是很有蹊蹺嗎?其三,三姨娘既然想要偷竊問什麽不去偷金銀珠寶,反而去偷那不打眼的藥材呢?”唐曼有條不紊的陳述著理由,眼中泛著精光,“由此可見,這惡奴難道不是想陷害母親到是非不明的境地?這種惡奴唐曼也是忍不住才代母親教訓她的。”


    她賭趙氏不敢說出她和姨娘受傷的事實,也在賭那管事娘子不敢說出她打傷三姨娘的事情,姨娘再不濟也是半個主子比她的身份高,她動手那是以下犯上,要是真的敢說出來,不被人牙子買了才怪呢!


    哼,雖然這個時代庶女地位不高,庶女和姨娘受虐待的事情也時有發生,可是那些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要是擺在明麵上,堂堂相府的當家主母因妒虐待庶女和姨娘,豈不是要所有人笑掉大牙?所以她賭趙氏打落了牙也得活血吞。


    二姨娘看著眼前雖然麵色蠟黃,一身沉靜氣質卻遮掩不住的唐曼,心裏暗自驚歎唐曼巨大的改變,不再是從前那個唯唯諾諾的小庶女了呢!竟然一下子就讓那個老女人出了一個悶虧,還讓她啞巴吃黃連有口說不出,還真是開心哪!


    大夫人氣的麵色發青,胸膛起起伏伏,半響才說出話來,“你做的很好。”是很好,該死的賤婢她今天是記住了!轉頭看也不看匍匐在地上的管事娘子,“我身為相府的當家主母,竟然被這種惡奴陷害,險些置我於不辨是非黑白的境地,行刑的婆子何在,拖出去打她二十大板!”


    “不。”那個管事娘子一聽要打她二十大板,險些暈了過去,不顧剛剛被唐曼打的頭昏眼花爬向大夫人趙氏,“大夫人,奴婢沒有說謊啊,奴婢可都是維護您呢,不要打奴婢啊!”


    大夫人一聽氣得險些暈了過去,那二十板子不過是打給別人看的,這人竟如此的不知事,什麽話都敢說。


    幸而大夫人身邊的王媽媽有眼力見,一腳踹向那管事娘子,“陷害主子一次還嫌不夠?管住你那張嘴。”


    那管事娘子一聽,回頭見王媽媽淩厲的眼神,馬上住口不言了,任由那粗壯的婆子拖下去行刑,不一會兒,外麵傳來了管事娘子撕心裂肺的喊聲,屋中眾人一時沉默不語,唐曼上前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周氏,拍拍她身上的灰塵,稍微整理了一下她的亂發。


    “大夫人,龍府來人了。”一個丫鬟慌忙的跑了進來,一見老太太和二姨娘也在,慌忙的行了一個禮,眾人一驚,麵麵相覷,竟然這麽快?


    大夫人心思一轉,眼光一亮,這不是來得正好嗎?瞥向一邊像個沒事人一樣在老太太旁邊說笑的唐曼,小蹄子,就不信整治不了你。


    像這種場麵身為庶女的唐曼是沒有資格參加的,唐曼隻能被大夫人好意的攆回院子,而三姨娘周氏的偷竊之罪自然不成立,以那個管事娘子被打了二十大板、大夫人的義正言辭而告終。


    “什麽?那個管事娘子被打了三十大板?”唐曼幾人回到院子,蓮嫵終於忍不住笑著說明事情經過,趙嬤嬤當即震驚的站起來,臉上明顯染上焦急之色,來回不停地踱步,“怎麽辦?怎麽辦?”


    以大夫人的狠毒和手段吃了三小姐這麽一個啞巴虧,她能善罷甘休嗎?趙嬤嬤沒有時間想到唐曼怎麽會突然間轉變如此大,隻是想到眼瞅著三小姐就要及庰了,這女子及庰之後可就要著手定親事宜了,萬一在這關鍵時刻,大夫人使出什麽幺蛾子,害的不是三小姐的一生嗎?


    “三小姐你怎麽能這樣衝動呢?你有沒有想到會有什麽後果啊?”想到此處,趙嬤嬤不由得急了,轉身對蓮嫵和林林兩人作勢就要打,“要你們兩個小蹄子去做什麽的?不就是關鍵時刻提點三小姐的嗎?怎麽還出這樣的簍子?”


    趙嬤嬤氣得渾身顫抖,她自小就是三小姐的奶娘,這些年下來早已把她當做是自己的親閨女,可是如今,趙嬤嬤眼圈一紅,難道要她眼睜睜的看著三小姐被推進火坑嗎?


    蓮嫵一聽趙嬤嬤如此之說,不禁慌了手腳,眼眶微紅,她怎麽把這茬給忘了,,這萬一大夫人在三小姐的親事上動點手腳,這可怎麽辦啊?


    “別擔心。”唐曼試著緩和氣氛,大大的星眸中閃著調皮之光,“不是有句話說得好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嘛。”


    再者說來,她風唐曼豈是那任人捏扁的軟柿子?既然今天她敢當眾給大夫人這麽一個下馬威,她就有本事整的她哭爹叫娘。


    “可是。”趙嬤嬤還是焦慮不安,看看蓮嫵微紅的眼眶、靜靜的站立在唐曼身側的林林,再看看唐曼一臉的雲淡風輕,氣的不再說話,來回的踱著步子。


    女人多的地方本來就藏不住事兒,更何況這個人多混雜的相府呢?那冷王妃趕在這個時候來相府,指不定什麽事情呢!要是大夫人存著壞心思,那、趙嬤嬤不敢再往下想。


    正當趙嬤嬤惴惴不安的時候,院子外突然來了一眾丫鬟婆子,隻說一句大夫人請三小姐出門見客,便不由分說的上前將唐曼仔細的梳妝打扮,一身湖藍底染著白蘭的衣衫,看得出手工精致,簡簡單單的梳了一個圓髻露出唐曼有些消瘦的瓜子臉,輕輕地撲了一層粉倒是遮掩住蠟黃的膚色,這樣一打扮,倒是與先前判若兩人了似的,丫鬟婆子們似乎是很滿意,前呼後擁的不給趙嬤嬤反應時間便帶著唐曼走了。


    從頭至尾唐曼都沒有一絲反抗,噙著一絲冷笑,以她的玲瓏心思怎麽猜不到大夫人的用意?借著這樁拒絕不了的婚事正好將她踢出門去。


    這是報複嗎?急得竟然連表麵功夫也做不得了呢!


    且說大夫人和老太太等人急忙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剛好一輛奢華的馬車慢慢停靠在唐家門口,一個淡紫色的身影由丫鬟攙扶著走下馬車,老夫人立刻笑容滿麵的迎了上去,兩人笑著寒暄著。


    “這可是臻玥嗎?一晃兒,當年的小丫頭已經長成風華絕代的美人、為人妻為人母嘍!”老夫人親熱的拉著冷王妃的手,似在感歎時光的荏苒,“你母親身體還硬朗嗎?”


    老夫人不禁感歎,歲月不饒人哪,當年同時一起長大的手帕交,她嫁入了唐家,而臻月的娘親是個心高氣傲的,嫁到京城裏去做了大官夫人呢!


    “家母的身體還算康健,倒是老夫人您的的身體,我看啊倒是一年比一年硬朗呢!”王妃笑著應道,從旁邊人手中接過幾個精美的盒子,“這是臻玥的唐曼心意,老夫人千萬收下啊!”


    “你這小丫頭,跟我還外道嗎?”老夫人作勢要打的樣子逗得王妃嬌笑不已。


    大夫人看著交談融洽的兩人,時不時的寒暄著幾句,一麵焦急的瞄著門外,直到看見唐曼等人的身影,才放下心,龍夫人今日的來意已經十分明顯,龍家在元德縣城也是數一數二的人家,財富勢力驚人,況且這位龍夫人的娘家也是個勢力大的,隻可惜嫡子竟是個傻子,不過那也沒什麽,把那小賤蹄子嫁過去,隻要掌控住周氏那個賤婢,還怕那小賤婢不聽她的嗎?到時候有了龍家這個靠山,看那狐狸精還怎麽囂張?


    “老夫人,早就聽聞貴府的三位千金才貌雙全,溫柔嫻淑,而我兒天翔也已年逾弱冠,當年老太爺和我爹爹親自定下的親事,而臻玥此番前來也想為我兒求得一位溫柔嫻淑的女子。”寒暄過後,冷王妃直接說明來意。


    提到自己那可憐的兒子,臻月稍微紅的眼眶,當年若不是她這個做母親的疏忽,兒子豈會讓那賊人施了毒手?雖然萬幸撿回一條性命,自此心智卻隻停留在幼年時期,此後脾氣越發暴躁了。


    “這。”唐老夫人有些沉吟,元德縣城本來就不大,雖然她一介婦人了解不多,卻也聽聞龍府嫡子自幼一場大病之後心智有些不健全,而且簡直是王府中的小霸王,脾氣異常暴躁,無人敢惹。再怎麽說唐緞、唐錦也是唐家庶長子嫡女,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匹配一個傻子,這如何能說得過去啊?


    “老夫人放心,我兒雖有些殘缺,但並非不明理之人。”王妃本是心靈剔透之人,一看之下豈會不明白唐老夫人的顧慮?當下給出保證,“唐家小姐若嫁進龍家,臻玥必視為親女一般對待。”


    “姐姐這是說哪裏的話。”大夫人當即笑道,“以姐姐和娘的親厚再說這些豈不是外道了嘛,是不是啊,娘?”


    唐老夫人看了大夫人一眼,當即笑著點頭,沒有說反對之類的話。她竟然這麽爽快?話裏話外竟然有讚同的意思?她就真的能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傻子?


    二姨娘一直坐在一旁沒有說話,淡定的喝著茶,事不關己反正又不是她女兒嫁給傻子,這些年這老女人是越發的昏聵了,難道自己女兒的親事當自己攀高枝的手段了,龍府的渾水是那麽好趟的嗎?就憑那個萬氏就不是個省油的燈,平時總是一副趾高氣揚,誰都看不起的態度,就憑她那兩個傻女兒?


    所有人的迷惑在唐曼走進來的一瞬間全部都解開了,唐老太太不讚同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媳,她怎麽能如此昏聵,雖說這親事沒有辦法推脫,竟然把心思動到了唐曼的身上。


    唐老太太憐惜的看了一眼從容的走進來依次行禮的唐曼,從前她並未注意過她,可是從今日的事情上看這是個有勇有謀的好孩子,心裏就越發的喜愛起來。


    二姨娘冷冷的笑著,她道是怎麽回事呢,原來是舍不得自己的就拿別人的女兒送人情啊。


    “姐姐啊,這可是我們相府的三小姐,平日裏啊不緊溫柔嫻淑,琴棋書畫更是無所不通呢!”大夫人上前親熱的拉著唐曼走到臻月麵前笑著誇道,回頭看向唐曼,“還不見過龍夫人?”


    大夫人反常的舉動讓唐曼一陣惡寒,這女人還真的裝的出來。


    “唐曼見過龍夫人,龍夫人萬福。”唐曼端莊的行了禮,看著眼前的女子有些怔忪,眉不點而黛,唇不點而朱,一雙仿若山澗清泉一般清澈見底的鳳眸,眼角眉梢都帶著淡淡的笑意,都說龍夫人曾經是元德縣城方圓百裏第一的美人兒,唐曼也有心理準備,可是再見之時仍然有遮掩不住的震驚,這女子仿若是歲月的寵兒,隻是讓人感到絕代芳華驚歎,一身淡紫色的衣衫,腰間的流蘇無風而動,隻覺得貴氣逼人。


    臻月滿意的看著唐曼,這女孩兒雖然消瘦,一張瓜子臉,可是長得幹淨,眼神清明透徹,必然是個心靈通透之人,這樣的姑娘配天翔倒也說得過去,隻是,她有些詫異的看向大夫人,“怎麽不見另外兩位千金呢?”


    趙氏不禁老臉通紅一陣尷尬,不由得幹笑的答道,“她們倆個最近身體不舒服,所以不能出來見客,失禮之處還望姐姐見諒。”


    唐老太太別過臉,事情做到這種份上,她都替趙氏害臊,但是沒有辦法她能腆著這張老臉告訴臻月實情嗎?她還是試圖打斷,“臻月,要不這親事咱們還是等韻兒回來再商議吧!”


    “哼。”二姨娘不屑的看了一眼趙氏,“有人可是看上了王府的富貴又嫌棄人家是傻子,舍不得自己的女兒,就拿庶女頂替,我都覺得臉紅、”


    “什麽?”龍夫人俏臉微沉,眸中不悅之色頓顯,冷冷說道,“唐夫人這是什麽意思?臻月此番前來也是因為當年老太爺與爹爹親自定下的親事,夫人若是不願意,臻月定當不會強求,可是你此番所謂是在侮辱臻月、侮辱龍家嗎?”


    她此生最最虧欠的就是天兒,也最是見不得有人拿天兒的癡傻說事,趙氏此番可以算是碰到了龍夫人的痛處了,雖然她平時溫柔可親,但是發怒也不是一般人能抵擋的了的。


    屋內陷入一片寂靜,彷如暴風雨之前的寧靜一般,卻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唐曼幸災樂禍的看著大夫人麵色慘白,白中泛著不好看的青,又不時的死死的瞪著揭了她的短的二姨娘,心裏覺得暢快極了。


    老夫人在一旁也不知道說什麽好,畢竟是自家的兒媳糊塗才惹出如此大的禍來,這件事情可小可大,怎麽都是他們的不是,一個處理不好得罪了龍家尚且事兒小,萬一得罪了臻月的母族那邊,也是他們吃不了兜著走的。


    “哈哈。”一陣爽朗豪邁的大笑由遠而近,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背光而立,大步走了進來,相貌堂堂,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在燦爛陽光的照耀下,男子漆黑入墨的頭發上分明頂著一圈好看的光圈,一席紫色的衣衫,渾身上下透漏著說不出的貴氣,馮思韻緊跟其後也大步走了進來


    “哈哈,竟然和月兒在唐老爺家裏碰到,咱們還真是默契十足呢!”男子上前絲毫不在意所有人的眼光,上前環住臻月的身子,驀地察覺到她似有不快,擔心的問道,“怎麽了,月兒?”


    唐曼有些驚奇的看著眼前的一雙璧人,看著這男人倒是個護著妻子的。


    “哼。”臻月沒好氣的哼了一聲,瞥了一眼一旁自從自家相公和唐老爺回來便戰戰兢兢的大夫人趙氏,對唐老爺開口就發難,“唐老爺若是不願意不同意老王爺和我爹爹定下的親事,那就作罷,何必做出這等事情來侮辱臻月,侮辱龍家?”


    二姨娘乘機添油加醋的把整個事情經過說了一遍,看著唐老爺本來就沉怒的臉越來越黑不由得有些幸災樂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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