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漫漫沒有看他,側臉完美無瑕的曲線在陽光裏好似在發光一般。這一刻變得如此特別,他覺得無比驕傲,又萬分忐忑,心髒同時被滿足和恐懼充盈,司徒修遠說不清這到底是什麽感覺,路漫漫是美,是純真,代表他理想中最完美的形象,她是他心底的一個夢。


    他叫她名字:“漫漫!漫漫!”


    她放下畫筆,答應。以為他要說什麽,他卻也不開口,隻是癡癡地望著她。


    她笑:“我臉上有髒汙嗎?”


    “不,我隻是看不夠你,麵對麵拉著手,也思念你。如果沒有你,我和千百個女人廝混,抑或千百個女人崇拜我,也沒有樂趣,隻有你是獨一無二。我會永遠永遠永遠愛你。”


    路漫漫歪頭,問:“長的是磨難,短的是人生。永遠有多遠?”


    “我死了,化成飛灰,那灰也籠罩著你。像這樣陽光灑進窗戶的時刻,你看見金色光柱裏漂浮的塵埃,那就是我。”


    路漫漫聞言,心都融化了。司徒修遠是無可救藥地愛著她,車禍失憶後,他拋開了所有冷硬的武裝,回歸成一個如此溫柔浪漫的男人。


    農曆新年就在眼前,城中過年的氣氛濃厚,大街小巷掛起紅燈籠,喜氣洋洋。司徒家的布置也改了,會客大廳裏鋪上繁花似錦的地毯,鮮花也改用亮麗的顏色。


    路漫漫親自上李建明的律師樓,把離婚協議看了一遍,簽下名字。


    “請您送去給兆駿簽字吧。”


    李建明苦笑說:“我身為律師,卻替自己的兒子辦離婚。”


    “家醜不外揚,總比找別人辦好吧?我跟兆駿的婚事從未對外公開,我也不想找外人插手,把對兆駿的影響降到最低。”


    李建明搓著手,有些尷尬,說:“兆駿名下頗有資產,你確定不要任何東西?房子?車?現金?股票?”


    路漫漫微笑:“我未曾對兆駿付出過什麽,有何資格享受他的財富?”


    李建明心裏感動,客客氣氣地把路漫漫送出門。


    路漫漫開車到文具店,買了些顏料和畫筆畫簿等,回司徒家。夏夢來訪,她在客廳裏看見司徒雪霏和她說話,冷冷地打個招呼,回房間去。


    夏夢拿出一包薄荷煙,遞一支給司徒雪霏,她不接:“媽媽不喜歡我抽煙,我在家都不抽。”


    “嗬,乖寶寶。我在父親麵前也一樣,表演一個端良賢淑的女子。”


    夏夢點燃香煙,貪婪地深吸幾口,煙瞬間燒光一截。


    “路漫漫住在你家算什麽意思?客人?主人?非妻非妾,她臉皮真厚。”夏夢問


    司徒雪霏低聲說:“哥哥離不了她,每天早上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漫漫、漫漫這樣叫喚。傭人看見好幾次,他夜裏去她房間……”


    夏夢鼻孔裏哼一聲:“恬不知恥。”


    司徒雪霏許久不作聲,然後,長歎一聲:“如果kai沒有死,路漫漫沒有恨我哥,也許事情不會弄到這個地步。我哥若是無法痊愈,我一輩子不會原諒自己。”


    這話深究起來就可怕了,夏夢不答,靜靜地抽完一支煙,在煙灰缸裏摁熄了,起身準備離開。


    司徒修遠推門進來,左右張望一下,問:“漫漫在哪兒?”


    司徒雪霏說:“在她臥室吧。”


    他馬上就要轉身走,夏夢叫住他:“喂,你當我是空氣?”


    司徒修遠立定,注視她,一個禮貌的微笑掛在臉上,他思索了幾秒鍾,試探著說:“夏小姐?”


    夏夢一顆心往下墜:“你不記得我了?”


    “嗯……不是很確定,所以不敢亂打招呼。但醫生說我的記憶力正在逐日恢複,我會好的。”司徒修遠解釋。


    夏夢走過去,雙手按在他衣襟上,司徒修遠條件反射地往後退了半步,躲開這過分親昵的舉動。


    “修遠,你曾與我接吻呢,吃幹抹淨,幹脆忘記我啦?”


    司徒修遠上下打量,看這個穿著旗袍,戴著翡翠鐲子,剪個複古妹妹頭,瘦成一道閃電般的女人,眼睛一眯,笑說:“如果我跟你有過戀愛關係,像你這樣高貴美麗的女人,我一定不會忘記。可是我確實不記得了,想來是夏小姐調侃我。”


    夏夢雙肩垮下來,說:“是,我跟你開玩笑呢,我們隻是生意夥伴,閑來無事一起喝杯茶的那種朋友。”


    司徒修遠與她客套幾句,便忙不迭地溜走。夏夢感慨不已,對司徒雪霏說:“他居然不認識我了,哎……”


    “我哥是選擇性失憶,他忘記了所有不開心的事,記得最清楚的都是跟路漫漫的感情。”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夏夢如此點評。


    “事到如今,我覺得他們是真愛。路漫漫為我哥自殺過,而我哥,一聽她要嫁給兆駿,就恨不得開車撞死自己。愛得要死要活,這才叫戀愛。”


    “你羨慕?”夏夢眉毛一挑,驚訝地問。


    “是,我羨慕嫉妒恨。那種生死都可以拋卻一邊的愛情,是可遇不可求的。我曾得到過,但我沒有珍惜。”司徒雪霏哀怨地說,她想起葉青曾經為她出生入死,拿著槍和那個瘋狂追殺她的張家棟對峙。他當時把她按倒在車裏,叫她不要出來。他不管麵對的是什麽,都肯用肉身去替她擋。其實,在那一刻,她已經愛上他。


    “你想葉青了?”


    “是,我每天都思念他。他可以為我擋子彈,我卻不願為他放棄榮華富貴。我這樣自私的女人,不配得到真愛。”


    “雪霏,愛情是什麽呢?沒有人知道,你跟葉青之間,你哥和路漫漫之間,那種感情在我看來,比愛情還要激烈,是我所無法承受的。我理想的狀況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做一對人人稱羨的璧人。比如,我跟你哥結婚,你跟兆駿結婚,門當戶對,皆大歡喜。”


    輪到司徒雪霏調侃她:“你那麽喜歡猛男,豈會滿足於做一個豪門媳婦,受規矩臉麵的束縛。”


    夏夢哈哈大笑:“你以為你哥是吃素的?他愛路漫漫,自然是有許多情欲的成分。路漫漫那眉眼,那皮膚,那身段……聽說會跳舞,想來柔韌性極好,在床上是花樣繁多的。嘖嘖,天生尤物,令男人神魂顛倒,欲罷不能。我若是個男人,也要千方百計睡她。”


    司徒雪霏啐她一口:“越說越下流,非禮勿聽,你且閉嘴吧!”


    此時,路漫漫正在自己房裏的書桌前伏案作畫,用筆刷蘸水彩上色,司徒修遠走進來,靠坐在牆上,默默無語地看她畫畫。


    他不說話,她也不出聲,靜默之中另有一番親昵的氣氛。


    “你看我做什麽?不無聊嗎?”


    “我可以這樣看著你一整天,你本身就是一幅畫。”司徒修遠肉麻兮兮地說。


    路漫漫瞥他一眼,看他在家也穿著三件套精紡羊毛西服,戴著鑽石袖扣,問:“今日見客?”


    “今天去公司開會,春節放假之前有些重要會議需要我出席,我雖然把事情都推給兆駿去做,但去坐一坐裝個樣子的功夫還是有的。”


    路漫漫停下畫筆,有些感傷地說:“春節是合家團圓的日子,而我是一個人。”


    “不,你跟我在一起,不會孤單。”


    司徒修遠拿過她的畫簿翻閱。


    “你在畫什麽?”


    隻見畫簿扉頁上寫著:《送你一顆心》——紀念kai。


    “kai是誰?”他問。


    路漫漫說:“當你想起來的時候,你就徹底痊愈,那是我們之間最黑暗痛苦的經曆。”


    司徒修遠皺眉,熟悉的疼痛敲擊著他的太陽穴,他揉著痛處,問:“是我傷害了你嗎?”


    “是。”


    司徒修遠真誠地對她說:“那,請你一定要原諒我。”


    “我已經原諒你,所以我陪你這段時間,讓你恢複失去的記憶。”


    “然後你就離開我嗎?”


    “是,我有自己的生活,不是在這裏。”


    “那我寧可不要回憶,我隻要你。”


    路漫漫不再說話,埋頭整理她今天新買的畫具。


    司徒修遠看見有一卷畫布,問:“怎麽不買釘好畫框的?”


    “沒想好畫什麽尺寸,所以買了自己釘。”


    他玩心大起,將手指在路漫漫的調色盤裏蘸一蘸,伸手就在畫布上按上五個指印。路漫漫笑:“這是畫油畫用的畫布,水彩不好上色的。”


    “那把你的油畫顏料拿出來給我玩。”


    “你又不會畫畫,白浪費!”


    “每個人都可以是藝術家,不是嗎?誰說是浪費?我偏要玩!”說著,他將西服脫去,袖扣解開,袖子擼起到手肘。


    路漫漫舉手表示投降,將一箱子顏料端到桌上,在調色盤裏隨便擠出五顏六色,拉過司徒修遠的手,用筆刷塗到他手上,他笑:“癢癢的。”


    路漫漫才不管呢,一陣塗抹,抓住他的手,按到畫布上去。


    “嗯,不錯,這算什麽流派?超現實主義?印象派?”


    路漫漫大笑:“寫實主義!你看,指紋都清清楚楚。”


    司徒修遠大樂,出其不意地拽住路漫漫的腳,脫掉她的襪子,她怕癢,忙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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