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漫漫再次發現那輛黑色車子隔一段距離綴著她的時候,是加班後深夜回家。天色昏暗,在三環線上,她很難看清楚車牌號和駕駛人,她試圖減速,待車距接近時看清楚,誰知那車卻十分狡猾,一見她減速,就換車道或者躲到別的車子後麵,她這樣強行減速,幾次有追尾的危險,被後麵的車狂按喇叭,路漫漫一身冷汗,不敢再冒險。


    下了三環線,她留意那車有沒有繼續跟蹤,因而靠邊暫停,那車並未減速,而是在她身後轉入另外一條街,消失。


    她覺得事情蹊蹺,第二天上班時間抽個空檔打電話給林佑威:“我有件私人的事情拜托你。”


    “你說,我看能不能幫上忙。”


    “可否請你玩一次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那輛黑色車子又在跟蹤我。”


    “你看見車牌號了嗎?”


    “是夜裏,那車沒開牌照燈,它又常換車道,我實在看不清。”


    “好,下次你盡量試試看記住車牌號,如果看不清又甩不開,你就打電話給我,然後原地繞圈等著我來。”


    “謝謝你。”


    “不用客氣,這事我也覺得有些不尋常,可能跟你最近在查露娜的案子有關係,說不定給我一些新的線索。”


    李兆駿走近她的房間,路漫漫馬上放下手機:“李總,有何吩咐?”


    “你在忙別的?”


    “沒有,私事。”


    “好,你陪我出去一趟,見個客戶。”


    他們到一家五星級大酒店去,下車時,李兆駿紳士風度,他手放在路漫漫後腰扶著,和她一起走進酒店。


    在這一瞬間,他們看見司徒修遠,他身邊跟著一群西裝革履的隨從,看起來像在談生意。他神情嚴肅,並未止步,李兆駿隻微微點個頭致意,腳下毫不遲疑,輕輕一推,把有些發呆的路漫漫往前帶。


    隻是幾秒鍾的功夫,他們各自進出,穿過玻璃旋轉門,近在咫尺,擦肩而過。


    在電梯裏,李兆駿問:“看見他,還是不自在?”


    路漫漫臉紅,低聲說:“沒有。”


    李兆駿心裏歎息,路漫漫和司徒修遠之間千絲萬縷的關係,他隻能旁觀,無能為力。


    再一次發現那輛黑車時,還是夜晚,有如鬼魅一般跟著她。路漫漫加班後回家,孤身一人。她馬上打電話給林佑威。


    “你在何處?”他問。


    “世紀廣場。”


    “好,我馬上到,你繞圈,告訴我你開什麽車,車牌號,我會留心跟著你。”


    路漫漫開始繞圈,到第五圈時,那輛黑車不見了,看見林佑威的車跟上來,路漫漫開到附近一處停車場。


    路漫漫忙問:“如何?”


    “黑車很警惕,發現我之後馬上消失。我讓交警朋友替我查一下車牌。”


    林佑威拿起手機打給朋友:“幫我個忙,查輛車,黑色卡宴,車牌號898911,本地的。”


    很快就有回複:“車子注冊在陽光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名下,無可疑記錄,有兩次超速罰款。”


    “好,謝謝。”


    掛斷電話,林佑威問:“陽光文化傳媒你聽說過嗎?”


    路漫漫搖頭,她掏出手機,百度一下,皺眉說:“這是一家美資公司,我從沒和這家公司打過交道。”


    “工作內容中有交叉嗎?”


    “沒有,這家公司跟我們的行業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去。”


    “也許是有人借用的,通常外資公司的車子,我們警察不好管。你不要太擔心,出門之前多留意一下,繁華鬧市,不至於有人身危險。”


    路漫漫對林佑威道謝,想請他吃宵夜,林佑威笑說:“時間太晚,我明天還有事,改天再約吧。”


    “一定要給麵子,找家高級飯館,把我吃窮。”


    林佑威笑:“你是白富美,一頓飯恐怕吃不垮你。多吃幾頓吧!”


    接下來幾天,路漫漫再沒發現那輛黑車,心裏放心不少。這天中午,她奉命替李兆駿送一份合同到客戶那裏,原本這種事辦公室有小助理當跑腿,但這個張老板一直對路漫漫垂涎,有事沒事都要打個電話噓寒問暖,隻要路漫漫出馬,一切好說話。所以由她親自送合同上門,免得節外生枝。


    她補個妝,抹兩滴香水,戴上耳環,準備出門,臨走去跟李兆駿交代一聲,笑說:“李總,我替你出賣色相去啦。”


    李兆駿打趣說:“不要讓張老板輕易嚐到甜頭哦!這筆單子賺得不多,還不值得犧牲我能幹的助理。”


    路漫漫瞪他一眼,李兆駿笑著目送她出門。


    路漫漫送完合同,讓張老板握著手說了一會兒話,這才告辭,她到洗手間仔仔細細把手洗上三遍,才下樓。做個生意真是不容易,幸好這個張老板還不至於太猥瑣,在她端莊矜持的態度下,頂多就是摸摸小手而已。


    她沒直接去停車場,而是抽空去買杯咖啡喝。張老板公司提供的綠茶難喝得有如洗碗水,她需要一杯咖啡因強勁的香濃摩卡來提神。


    中午的市中心,人潮洶湧,她被行色匆匆的人撞得左右躲閃,突然,第六感讓她察覺到不妥,有一個全身黑衣,戴棒球帽的人朝她走來,她聞到一股異樣的刺鼻氣味,說時遲那時快,她下意識地舉起手袋擋住臉,不明的液體潑在她身上,手背濺上幾滴,是硫酸。她吃痛大叫,身邊的行人也尖叫躲開。


    一切發生得太快,等她回過神來看,隻有她一人蹲在地上,周圍人怕遭殃,避之唯恐不及,潑硫酸的人早就消失在人海之中。


    李兆駿接到電話趕到醫院,林佑威已經在和醫生說話,他今天穿著便服,但叉腰的時候隱隱露出手槍,一眼就看得出是個便衣警察。


    “漫漫,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路漫漫伸手給他看,手背上有幾滴灼傷。


    醫生說:“這位小姐動作敏捷,用包抵擋,躲開絕大部分的硫酸,萬幸沒有傷到臉。手背的傷痕比較淺,能治好,我們有特效藥膏,不會留疤痕。”


    李兆駿一看,果然,路漫漫的手袋被硫酸侵蝕得麵目全非,一件西服外套泡湯。可見當時情況多麽凶險。


    “誰幹的?”李兆駿問。


    林佑威說:“路小姐最近一直被人跟蹤,我懷疑是同一人所做。”


    “是男是女看清楚了嗎?”


    路漫漫說:“沒有,那人一直低頭,穿黑衣戴棒球帽,看不清楚,印象中個頭中等,非常瘦。”


    林佑威說:“線索太少,事發處在市中心人行道上,沒有找到目擊證人,也沒有監控錄像,下手的人很聰明。”


    “光天化日,如此膽大!”李兆駿憤憤不平。


    林佑威說:“吃一塹長一智,路小姐,以後務必小心謹慎。我有事先走,這件事我會盡力幫你查,你自己也想想是不是得罪過什麽人。通常潑硫酸都是私人恩怨,要毀人容貌,這種事很多都是女人所為。”


    路漫漫說:“好的,麻煩你跑一趟,我想到什麽聯係你。”


    李兆駿送路漫漫回家,她靠在副駕座位上,疲倦得昏昏欲睡,李兆駿脫下自己的西服,蓋在她身上。


    到地方,李兆駿說:“你休息兩天再來上班吧,公司的事別擔心。”


    路漫漫還有力氣開玩笑:“上班日子不長,好像工傷挺多上,上次被玻璃劃破眉骨,這次被潑硫酸。李總,為什麽當你的助理這麽倒黴?你幹的是不是走私啊?”


    李兆駿笑:“我如果是走私軍火的,就派人24小時荷槍實彈保護你,誰敢動你一根毫毛?”


    話雖如此,李兆駿還是憂心忡忡,不知能為路漫漫做些什麽?


    路漫漫休息了一天就繼續上班,手上纏著紗布,同事問起,她隻說是不小心在廚房炒菜時燙傷的。


    李兆駿派人幫忙,買一個和路漫漫損毀的包一模一樣的給她,作為補償,路漫漫打趣道:“其實我那件報廢的西服比包還貴。”


    李兆駿攤開手:“嘿,我是正人君子好嗎?總不好意思去翻你的衣服看你的尺碼。”


    路漫漫說:“好啦,我跟你開玩笑的。謝謝你買包給我。其實你不必內疚,其實我被潑硫酸一事,八九成是因為……”


    “因為什麽?”


    “哎……算了,說來話長,總之和你無關,和我的工作也無關。我們還是專心處理這一季的銷售吧。”


    林佑威約路漫漫見麵,周末,她到他的警察宿舍去。她不怕,他雖是個單身男人,但是個警察,不會對她心存歹念。路漫漫相信自己的直覺。


    “我想教你防身術。”


    “咦?你覺得我像是會打架的樣子?”


    林佑威笑說:“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何況性命攸關的時候。”


    “那你不早說,我今天穿裙子啊!不方便……”


    “歹徒襲擊你的時候,有機會讓你穿上方便反抗的衣服嗎?”


    路漫漫想想,這話有道理,人家要潑她硫酸時,才不管她會不會被高跟鞋絆倒,衣服是不是暴露,目的就是要弄死她。


    幸而今天她穿的是平底鞋,她脫下外套,便跟著林佑威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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