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兆駿難得看見路漫漫氣鼓鼓的模樣,別有一番風情,他脫口而出:“如果你破相,沒人要,我娶你吧!”


    路漫漫一愣,然後大笑:“謝謝你的好意!我若破相倒好,免得別人說我是狐狸精。”


    到達公司,幾個同事問候她。


    “傷口怎麽樣?醫生怎麽說?”


    “問題不大,傷口過陣子就會愈合。”


    她推開秘書辦公室的門,卻看見有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等著她,李兆駿正想開口說什麽,那人卻已經站起來,不理他,隻朝路漫漫伸出手,路漫漫隻得和他握手。


    “路小姐你好,我叫李建明,是司徒雪霏小姐的代表律師,關於司徒小姐昨天誤傷你一事,和你討論一下賠償事宜。”


    路漫漫明白過來,心中冷笑,嘴上客氣:“李先生請坐,您行動真神速,我還沒找律師,您先來找我。”


    李兆駿麵露難色,一直想說話,但被李建明製止。


    李建明說:“路小姐,我知道您曾在盛京政法大學大學讀書,有中德兩所大學共同認證的法學碩士學位。但理論是一回事,實踐是另外一回事,以您的傷勢,恐怕連輕傷認定都算不上,根本構不成故意傷害罪。”


    路漫漫很冷靜:“是,我並不期望一定告得成,但我希望借此讓司徒小姐認識到,她不能隨意侮辱傷害他人,吸取教訓,以後行為收斂些。”


    李建明看路漫漫意誌堅決,暗叫不妙,當律師的最怕遇到不要錢就爭口氣的苦主,他們是最難應付的一種人。


    “路小姐,司徒小姐願意賠償,不如息事寧人。”


    “哦?是司徒少爺的意思吧,我想,司徒小姐絕不會這樣好商量。”


    李建明說:“不管是哪位付錢,都是一樣的心意,希望路小姐既往不咎。”


    “是啊,比起錢,司徒小姐的名譽更加珍貴。”


    李兆駿見氣氛僵硬,急得一頭汗,湊在李建明耳邊說:“爸,這件事是在我這裏發生的,因我而起,交給我來調解,好嗎?”


    “你懂什麽!”李建明斥責,打開公文包,取出一張現金支票,雙手遞給路漫漫。


    “這是我方願意支付的醫藥費和營養費,希望路小姐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傷了和氣。”


    路漫漫輕笑一聲:“司徒小姐從未將我當朋友,她本就恨我入骨,哪裏來的和氣?”


    李建明見路漫漫不接支票,便放在桌麵上,推到路漫漫跟前。


    路漫漫淡淡地掃一眼,看見數字後麵一長串零。她用手指拈起來,沒幾下,就折成一架迷你紙飛機,像小孩一樣,哈一口氣,嗖!把飛機擲出去,紙飛機在房間裏劃出一道優美的曲線,不偏不倚,繞個圈,落在李建明腳下。


    她笑著說:“原來巨額支票折飛機,也並不比a4紙折的飛得遠些。”


    李建明瞠目結舌,好個路漫漫,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李兆駿看父親肩膀發抖,動了真氣。他忙打圓場,走到路漫漫跟前,雙手按在她肩上,聲音放柔:“漫漫,請你給我個麵子,好嗎?司徒雪霏是我的好朋友,看她吃官司,我也難過。另外,這位李律師,是我父親……”


    路漫漫眼睛睜大,看李兆駿一臉懇切,咬咬牙,終於,長歎一口氣,低聲說:“既然如此,那就作罷,我不會起訴司徒小姐。李律師,您請回吧,我說話算話,這件事當做沒發生過。”


    “路小姐,那醫藥費……”


    “不必多慮,所費無幾。”她拒絕再談。


    李建明胸口大石落下,將那支票收起,告辭離開。


    李兆駿對路漫漫說:“有容乃大,無欲則剛。漫漫,謝謝你。”


    “我隻想要平靜的生活,但願司徒小姐以後不要再找我麻煩。”


    “雪霏她……哎……一言難盡,她的性格就是如此,眼裏揉不下一粒沙子。”


    路漫漫輕聲說:“四年前,你遇到我的那個聖誕夜,我為何深夜在山道上獨行,就是被她當眾打耳光潑紅酒,無地自容,逃出玫瑰別墅。我已不再是當初那個懦弱的小女孩,她再對我動手,我絕不會忍氣吞聲。”


    李兆駿張大嘴,原來如此!路漫漫心中壓抑著多少痛苦?他真想撫平她眉心的愁結。


    李建明到司徒家,交代“談判”始末,卓雅、司徒雪霏坐在沙發上,司徒修遠靠窗站著。李建明掏出那個紙飛機,還給司徒修遠。


    “路漫漫不要賠償,她答應不會狀告雪霏故意傷人。”


    卓雅半信半疑:“她這麽好說話?”


    “不,她原本是堅持一定要起訴雪霏,是兆駿說了幾句軟話,路漫漫賣他一個麵子。”


    司徒修遠咬緊牙關,脖子上青筋冒起。路漫漫幾時和李兆駿這樣親密?對他言聽計從。


    司徒雪霏譏笑道:“路漫漫這個賤貨,就會賣弄風騷,唯恐天下不亂,她說要告我,還不是做戲想讓我哥和兆駿替我著急,不收支票其實是裝清高……”


    “夠了!”司徒修遠大吼。


    哥哥從未對她發過這樣大的脾氣,司徒雪霏嚇得不敢動彈。


    “雪霏,請你自我反省,這次幸好隻是小傷,你若砸傷她眼睛,造成重傷,你以為真能這麽簡單了結嗎?你一向刁蠻任性,遇到看不順眼的人和事,就要大發雷霆。這次是傷人,下次是不是要殺人?被綁架的事你忘得一幹二淨?那個張家棟為何對你恨之入骨?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是不是有過分的行為?家人容忍你,朋友包容你,你還得寸進尺!我都不知道葉青怎麽會喜歡你這樣的女人,連兆駿都忍受不了你的壞脾氣……”


    司徒雪霏跳起來,大吼:“你為了路漫漫那個婊子,罵我?我是你親妹妹!”


    她摔門而去,高跟鞋一路咣咣響。卓雅急得追出去,哪裏追的上,保時捷跑車一溜煙就消失。


    “修遠!你怎麽對妹妹發這麽大的火。”


    “媽!雪霏就是被你慣壞的,驕奢任性,毫不顧忌別人的感受,她這個性子不改,將來會闖大禍,你還護著她?能護一輩子嗎?她不是三歲小孩!”


    李建明忙把母子二人勸開,司徒修遠隻覺頭昏腦漲,太多事發生,他一團亂麻,手裏捏著那架紙飛機,用力揉成一團。錢算什麽呢?他在支票上寫個天文數字,路漫漫也不會多看一眼,她現在隻聽李兆駿的。


    司徒雪霏飆車出門,一直衝到城裏,才發現什麽都沒帶,沒有手機,沒有錢包。她漫無目的地在大街小巷亂串,一腔怒火無處發泄。


    突然,她看見一輛黑色路虎,車牌號她一眼就認得,是她送給葉青的車!這是個兩千萬人口的超大城市,差不多有瑞士整個國土麵積那麽大。自從分手之後,她再沒見過葉青。城市浩如煙海,一個人要消失太容易,好比一滴水融入大海。


    此時此刻,她突然很想撲到葉青懷裏,哭個痛快。隻有他對她百般縱容,不管她多麽任性,他都無條件地愛他。


    司徒雪霏猛按喇叭,試圖喚起葉青的注意。果然沒多久,前麵的車察覺,打個雙跳,靠路邊停下。


    司徒雪霏跟著停車,跳下車,前麵車上下來的司機卻不是葉青,而是他大哥葉堅。


    “司徒小姐,好久不見,一切可好?”葉堅客客氣氣地打招呼。


    司徒雪霏掩飾不了滿懷失望,劈頭就問:“我以為是葉青開車,他在哪兒?”


    葉堅對司徒雪霏和弟弟的羅曼史略知一二,猶豫一下,如此回答:“葉青不在盛京。”


    司徒雪霏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他去什麽地方了?”


    葉堅隻得實話實說:“葉青當背包客環遊世界,我們一起去了一趟拉薩,之後他和其他探險者翻越喜馬拉雅山,進入尼泊爾。最近一次聯絡時,他在巴西裏約熱內盧看足球賽,說遇到誌同道合的朋友,打算一起去亞馬遜河流域探險。但這兩周我都沒有他的消息,不知他的確切行蹤。”


    司徒雪霏一陣鼻酸,她是真的失去葉青。那個男人並沒有為她牽腸掛肚,而是實踐長久以來的夢想,用腳步丈量世界。


    她恍恍惚惚,在冬天的冷風裏拉緊風衣的領子。


    葉堅看她眼裏的失落,不忍心,說:“小姐有事找葉青?我可以代為轉告……”


    “不必!我很好,一切都很好,替我問候他。”


    司徒雪霏鑽進車子,一溜煙開走,不知奔出幾條街,感到臉上涼涼的,一摸,淚流滿麵。


    回家後,司徒雪霏溜去哥哥的房間,司徒修遠正躺在沙發上,看公司報表。


    司徒雪霏走去,在地毯上坐下,把頭擱在哥哥的膝蓋上。司徒修遠仍在看文件,但騰出一隻手來,輕輕摩挲妹妹的頭發。


    “一聲不響跑出去,媽媽氣得晚飯都沒吃。”


    司徒雪霏眼睛一紅,把眼淚蹭在哥哥褲子上。


    “雪霏,爸爸已經不在,家裏統共就我們三個人,屋子這麽大,要是存心避開,可以一整天不碰麵。冷冷清清,像什麽樣子?你不要動不動就往外跑,多陪陪母親。壞脾氣也要改一改,兆駿不理你,就是因為你那千金小姐的驕橫模樣。”


    “是我不好,我太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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