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軍軍營。


    “將軍,宮裏方才傳來消息,說是太後速速請將軍進宮,有要事相商。”侍從聲音恭謹,對著巴林俯下身子。


    巴林眉峰一皺,道;“傳話的人在何處?”


    “就在帳外。”


    “讓他進來。”


    少頃,便有內侍手捧懿旨,恭恭敬敬的走至巴林麵前,“奴才見過將軍。”


    巴林接過懿旨,打開一瞧,見懿旨上的確蓋著太後的鳳印,當下再無懷疑,即可率了一小支輕騎,向著宮中疾馳而去。


    元儀殿中,太後攬著小皇帝,燭光森森,襯著母子兩的臉色俱是雪白,文臣武將站了滿堂,爭論了半日,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太後,祁王身處川渝,吳王遠在江東,距京師都是千裏迢迢,眼下定北王若要發難,即便兩位王爺領兵救援,怕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治不了眼下的燃眉之急。”


    “太後,西南慕家勢力龐雜,精兵良多,若梁慕兩軍一旦聯手,怕就連巴將軍的西北軍也是抵擋不住啊!”


    太後腦仁發疼,聽著堂下諸人你一言我一語,終是再也忍耐不住,厲聲喝了句;“夠了!”


    所有的人都是安靜了下去。


    太後深吸了口氣,環視堂下的諸位大臣,徐徐道;“祁王在川渝,吳王在江東,可你們,你們這群文武百官卻在這京師,就在哀家和皇帝麵前!大齊供養你們多年,如今區區一個梁泊昭,便讓你們束手無策,哀家倒想問一句,大齊要你們這滿堂文武有何用?皇帝要你們又有何用?”


    太後字字沁血,手掌拍在案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袁子謙心生懼意,隻小聲喊了一句;“母後....”


    太後聽到兒子稚弱的聲音,心裏頓時一酸,她忍住眼底的淚水,將年幼的皇帝再次攬入懷中。


    他們母子明裏是這世間最尊貴的兩人,一個是太後,一個是皇帝,他們位列芸芸眾生之上,可說到底,他們卻不過是一對孤兒寡母,一對無依無靠的可憐蟲罷了!


    聽得太後動怒,滿堂文武齊刷刷的跪了下去。


    靜默,久久的靜默。


    “太後,睿王手中尚有禦林軍,皇上手中亦有禁軍,再加上巴將軍的西北軍,縱使梁慕兩軍聯手,咱們也尚可一搏,眼下還請太後速速下詔,快些請巴將軍率領大軍趕至宮外,保護皇帝與太後才是。”


    不知過去多久,終有人再次開口。


    “太後,梁慕一旦聯手,直取京師便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睿王手中雖有禦林軍,皇上手中也有禁軍,可禦林軍從沒上過戰場,恕老臣口直心快,無論是禦林軍還是禁軍,在定北軍麵前便如繡花枕頭一般,起不了丁點作用,眼下,若要守得京師,便全得仰仗巴將軍的西北軍,隻要能拖住叛軍,等吳王與祁王的人馬回京後,定可平叛。”


    太後的臉色慢慢平靜了下去,心思百轉間,終是咬了咬牙,對著堂下諸人開口;“傳哀家懿旨,命巴將軍即可統領西北軍進城,守住宮城,保護皇上。”


    “是!”立時有內侍躬身領命,可不等其退出鳳儀宮,就見遠處走來一道風風火火的身影,待來人走近一瞧,那內侍隻嚇得差點暈厥,失聲道;“巴....巴將軍?”


    聽得內侍這一聲喊,堂中諸人都是變了臉色,待那抹魁梧的身影走至元儀殿時,堂下的文武大臣都是麵露驚駭,看著幾乎是從天而降的巴林。


    巴林對周遭視線不管不顧,徑自走到皇上與太後麵前,二話不說,便是俯身跪了下去;“臣,巴林,叩見皇上,太後。”


    太後望著眼前的西北軍主帥,皇家的生死存亡,此時都係在此人身上。


    “將軍不在軍營待命,何以匆匆進宮?”太後的心砰砰直跳,有一絲可怕的念頭在腦子裏閃過,繼而周身都如同墜進了冰窖,冷的刻骨。


    巴林也是不解,麵露疑惑之色,道;“微臣也奇怪,太後曾下旨命微臣留在軍中聽命,今日又為何會急召微臣進宮?”


    “哀家何曾急召過將軍?”太後的聲音嘶啞,語氣急促。


    巴林心中一寒,從懷中將懿旨取出,雙手遞到太後麵前;“微臣收到太後懿旨,說太後與皇上有要事要與微臣商議,速速命微臣入宮。”


    太後的臉龐“刷”的一下變得慘白,再無丁點血色,她將那懿旨取過,打開一瞧,果真見懿旨的下端蓋著自己的鳳印,那隻多年來,一直留在鳳儀宮的鳳印!


    太後眼底通紅,緊緊攥著那懿旨,手指幾近扭曲,死死盯著那鳳印,眸心更是幾欲沁血。


    “巴將軍進宮,倒不知西北軍何在?”有大臣站起身子,對著巴林失聲問道。


    “微臣入宮麵聖,自然無法將大軍帶來,西北軍眼下還在城外。”


    聽到這一句,問話的那個大臣當即麵色如土,每個人都知道,眼下唯有巴林的西北軍尚有實力與梁慕兩軍一搏,如今巴林不明不白的進宮,待叛軍將皇宮包圍,便如同來了個甕中捉鱉,縱然西北軍悍勇,不得主將軍令,又如何能進城守得皇宮?


    其餘的文官武將也是一個個的跪在那裏,每個人的臉上都是絕望與恐懼,原先所有的期望都係在巴林身上,即便叛軍圍宮,也還盼著巴林能帶著西北軍來平叛,可如今,巴林亦是身陷皇宮,指著睿王的禦林軍,又有何用?


    “巴將軍聽令。”太後終是將那懿旨擱下,竭力穩住自己的聲音,對著巴林開口。


    “微臣在!”巴林一凜,立時對著太後深深抱拳行禮。


    “哀家命你速速離宮,務必要盡快帶著西北軍進城,守住皇宮,以防賊子作亂,守護大齊江山,保護皇上性命!”


    巴林心中一驚,當即無暇他想,隻沉聲道了句;“微臣領旨!”


    說完,巴林便是站起身子,就在此時,又聽一道驚恐的聲音自殿外響起,慌慌張張的穿入諸人的耳膜;“太後,定北軍....定北軍殺來了!”


    一時間,元儀殿如同炸開了鍋,原先跪在地上的大臣紛紛站起了身子,一些武將尚能站定,一些言官已是駭破了膽,還未站起便又是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怎麽會這樣快?”太後喃喃自語,一旁的袁子謙尚不知外頭發生了何事,卻也感到了母親的驚恐,他攥緊了太後的衣袖,將身子埋在了母親懷裏。


    定北王府。


    “遵太後懿旨,定北王已犯了謀逆之罪,定北王府中,無論老幼,一律給本王拿下,若有不從者,殺無赦!”


    男子聲音清冷,一聲令下,禦林軍傾巢而出,向著王府逼近,梁泊昭離府時,早已留下親兵駐守,待禦林軍殺來,立時奮勇迎敵,殺的難分難解。


    睿王黑眸幽暗,伸手取出腰間佩刀,一夾馬腹,亦是衝進了廝殺的人群。


    後院。


    凝香倚著軟枕,將九兒吃力的抱在懷裏,看著孩子粉嘟嘟的小臉,當真是怎麽瞧也瞧不夠,恨不得就這樣抱著,永不撒手。


    經過這幾日的休養,她的身子稍稍恢複了些力氣,已是能抱著孩子坐上一會兒了,九兒剛吃飽奶,蜷在母親懷裏,不時打個飽嗝,分外可愛。


    凝香小心翼翼的俯下身,剛要在女兒的臉蛋上親上一口,可才動彈,便是牽扯了下身的傷口,頓時疼的鑽心,就連冷汗都流了下來。


    九兒比尋常孩子都要大上一圈,即便是第二胎,下身撕裂的也遠比頭胎還要厲害,雖然從沒有人在她麵前說上什麽,可凝香自己心裏也隱隱的明白,她這身子,和從前在不一樣了.....


    她兀自出神,就聽遠處傳來一陣廝殺聲,隨風飄進了後院,因著隔的遠,聽不真切。


    凝香側耳,仔細聆聽,那廝殺聲漸漸大了,即便她身在後院,也還是聽到了一二,這聲音是真真切切的,絕不會有錯。


    “嬤嬤,嬤嬤....”凝香抱緊了女兒,她的傷還沒養好,壓根沒法抱著孩子下床,隻能對著屋外叫喚。


    倏然,就聽“哐啷”一聲響,有人踢開了房門,徑自走了進來。


    那男子一身黑色玄袍,胸前繡著四爪金龍,黑發高挽,束以金冠,更是襯著眉目分明,麵龐俊朗,英挺不凡。


    他手持長刀,刀尖處甚至還在往下滴血,凝香看清了他的麵容,兩個字頓時從嘴巴裏溢出;“睿王....”


    袁子闊見到凝香母女,尤其是小小的九兒,他不聲不響,將長刀入鞘,這才上前,對著凝香母女言道;“王妃...就跟小王走一趟罷。”


    “去哪?”凝香心中紛亂,看著袁子闊玄袍上沾著鮮血,一顆心頓時抽緊了,她顫著聲音開口;“是不是我相公出事了?”


    袁子闊唇線緊抿,望著眼前嬌弱至極的凝香,隻低聲道了句;“得罪了。”


    一語言畢,男人長臂一攬,已是將九兒抱在了懷裏。


    “九兒....”凝香聲音淒切,從床上跌下,向著睿王伸出了胳膊,欲搶回女兒。


    睿王不曾看她,剛要抱著孩子離開,就見一支精兵已是向著後院衝來,當先一人,不是別人,正是孩子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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