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醫院的時候春花姨正給小薩米喂水果,“你不記得我了?是啊,那時候你還小,每天啊,你都是在我的懷裏睡覺的,我給你洗澡,換衣服,還給你換尿不濕。”


    “真的嗎?我都不記得了,我隻認識紅梅姥姥。”小薩米小大人似地把春花姨手裏的水果盤拿過來,自己用小叉子吃起來。


    我在門外看了好一會兒,他一個字都沒提起媽媽。我把身後的喬木森扯到門口:“你進去幫我照看小薩米,我要去看紅梅阿姨。”


    他扯住我的衣襟,把我拉回來:“你就別去了,紅梅阿姨她,她的情況不是太好。昨晚已經進了icu觀察室。”


    我的心一緊,真的為紅梅阿姨難過,這麽些年來她雖然住在我們家裏,但是我媽媽知道,我也知道,她的心裏每時每刻都沒有忘記自己的女兒。


    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我也不想。最初我知道賀初夏是紅梅阿姨的女兒之後,我是因為怕紅梅阿姨知道了自己的女兒是一個不清不楚讓人“懷疑”的人會受不了。而賀初夏突然遇到車禍,又需要換腎,這是我最不能原諒自己的地方。雖然到了現在我不能幫他們做些什麽,可是我也不能什麽都不做吧?


    我沒管喬木森,一把推他進了門,我一個人跑去了icu室。


    賀初夏已經移出了觀察室,吳大林也已不在這裏。我轉了兩個觀察室的玻璃窗口才看到紅梅阿姨被一群醫生圍著。


    一個醫生手拿著一個托盤從房間內走出來,我上前攔住:“醫生?紅梅阿姨怎麽樣了?”


    “你是?”


    “我是她的幹女兒,她一直在我們家裏生活了大約二十年。噢,我負責她所有的醫藥費。”


    “噢,既然是這樣,那我就告訴你,情況不是很好。她因為受了強烈的刺激,突發了腦部出血,雖然經過我們的搶救還是沒有醒來。可能……”


    他沒有再說下去。我看了一眼窗口內身上插滿管子的紅梅阿姨,忽然覺得心裏有一種撕裂的感覺,她雖然不是我親媽,可是這些年,我和小薩米對她的依靠,她對我及我兒子的照顧,我早就把她當我媽了。


    我抹了一把淚,“醫生,那吳大林和賀初夏呢?他們兩個怎麽樣了?”


    “吳大林?”


    “難道不是吳大林捐了一個腎給了賀初夏嗎?”


    “你說的是那個活體捐腎的人?他還好,還在住院觀察。因為活體捐腎的人最好是50歲以下的人。可是這個捐腎者年齡偏大,本來我們是不同意使用他的腎源,可是他說自己是賀初夏的生父,而且他執意要捐自己的腎,我們也為了救命,不得已而為之。”醫生說到這裏搖了搖頭:“到現在這個吳大林還沒有脫離危險期。”


    “醫生,我可以去看一看賀初夏嗎?”


    “怎麽?你不知道?賀初夏她恢複的很好,但是還要住一段時間的醫院,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我看到醫生的眼睛裏有了點躲閃,


    “這事我不好說,你還是去問……問米先生吧。”醫生再也不理我。一個人手裏拿著一份什麽檢驗樣品往化驗室走去。


    我怔在那裏,足足有一分鍾。想了想,終於明白賀初夏一定是被帶到警察局的醫院去了。


    我敲門問了醫生,這才知道,吳大林現在已被移到vip豪華病房了。


    我上了十樓。吳大林的病房裏隻有一個護工,這人我認識,是工程隊中的一個小夥子。他一看到我進來,歡喜地說:“雲小姐,你來了,正好幫我照看一下,我要去洗手間。醫生說不能離開人,因為他隨時就會有危險。”


    吳大林和紅梅阿姨一樣,身上到處都是管子,之前見過他,一個高大健壯的男人,這才過了幾天,那個生龍活虎的人變成一個躺在床上被人照顧的行屍走肉。他的整個臉上,頭上都被罩著一個箍,那個罩,根本看不了本來的麵貌。


    看著他無助地躺在病床上,我輕輕歎了一口氣,“唉,這都是骨肉親情的惹的錯,一個好好的大男人,就這麽躺下了,真可憐。”


    我坐到床前,把點滴的流量調整得慢了一點,順著點滴的管子往下順一順,咦,點滴並沒有滴向吳大林手上,而是順著一條隱避的管子流向了床下的袋子裏。我的心裏一動,再看一眼床上的男人,這才發現,雖然他臉上扣著氧氣麵罩,緊閉雙眼,上麵也被類似保護頭部罩子扣著,隻是那付單眼皮我太熟悉了,此刻也許是被我看得時間太久了,也許我湊近他的距離太小了,我的氣息影響到了他,他的眼皮的抖動出賣了他的身體。


    我站起來,正好看到去洗手間的小夥子回來了,我悄聲對他說:“我可以幫你替一個小時的班,我聞到你的身上都…有臭味了…你回去換洗一下吧。”


    那小夥子低頭聞了聞自己的身上,皺了一下眉頭,臉上有點紅,急急地說:“那好吧,謝謝雲小姐,我快去快回,一個小時一定到。”


    他一離開,我馬上關好門,走到“吳大林”的床邊,一下子掀開了他身上的單子,把他臉上的氧氣罩扯掉:“米弘源,你還要裝到什麽時候。”


    米弘源驚得一把搶過麵罩,看了一眼門上的小窗口,小聲說:“你快點離開這裏,危險。”


    我看他的樣子不是開玩笑,反而好像是危險降臨。我也收斂了氣憤,對他小聲說:“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危險!要險,我們三人一起。”我拍了拍肚子,相信米弘源一定明白我拍肚子是什麽意思。


    “怎麽?又……那還不快點走。離開這裏,離我遠點,離開醫院遠一點。這裏隨時可能……”


    “可能什麽?你不要以為我還是一個19歲的小女孩,我現在成熟了,我完全可以承擔一切了。你不能總是把我置之度外。我要知道真相。你不可能再隱瞞我。”


    “我……”他忽然看了一眼門的方向,急忙把頭罩和麵罩都武裝上,又整理好點滴管子,飛快地又躺回到床上,裝得跟之前一模一樣。


    我站起身舉起手剛要把他揪起來,忽然門開了,一位身穿著醫生白大衣的高大的洋人走了進來,用不標準的英語說:“我是來檢查吳先生的情況的,請問你是?”


    我剛要說話,忽然看到那醫生身上的白大褂很不合身,袖子太短了,腰身很瘦,可以明顯看到腰間有一塊突出來的地方。我假裝被椅子腿拌了一下雙手準確的撲到醫生腰間,果然是把槍。


    我借機抱住醫生就往下墜過去:“醫生,我的頭暈了,你快點把我送檢查。”


    那洋人戴著口罩,我看不出他的樣子,可是他裝得還挺像,被我抱著前不能前,退不能退,隻好說:“好吧,我帶你去檢查。”


    一轉身,他抱著我往外走。我借機回頭看一眼,床上的那個人還是和之前一樣一動不動。我被醫生抱著並沒有去檢查室,而是去了步行樓梯的門口,我知道那人不是醫生,他的身上有一把槍,帶著槍,還裝扮成醫生的人到這裏除了是壞人還會是誰?難道會是警察?


    對啊,我怎麽沒有想到是警察?難道米弘源和瓦克斯是為了破什麽案子才到醫院裏“臥底”的?那怎麽沒見瓦克斯?這位洋人醫生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容不得我多想,就在洋人醫生打開樓梯間的門的一瞬間,我掙紮著從昏迷中醒來:“醫生,我沒事了。你去忙吧。”我飛快地跑到醫生辦公室對之前的那個醫生說:“醫生,快來看一看吳大林。他好像……”


    果然有兩個醫生立即站起來,跟著我跑去了病房,一進去,正好把那個大個子洋人醫生堵到了裏麵。兩個醫生一看裏麵已有一個“醫生”在,其中一個人大聲問:“你是哪來的醫生?”


    大個子洋人醫生一看真醫生來了,慌慌張張奪門而逃,正遇到門口洗換好回來的護工,一看有人往外跑,靈敏地一個掃堂腿,把假醫生拌倒在地。


    我沒有想到那個讓我僅有一麵之交的護工身手那麽好。他一翻身就把洋人醫生壓到地上,從他的腰裏搶到槍。兩個醫生也走出來,高聲喊著:“保安,保安……”除此之外好像什麽都幫不上,隻剩下紮著兩隻手傻站在邊上高叫的份。


    那個大個子假醫生也不是白給的,他從最初的震驚中清醒過來,掙紮中從被壓著的身下扯出一隻手來,從半截皮靴的靴腰裏摸出一把匕首,狠命朝護工的後背紮過去。


    我手急眼快,抓過一把椅子就打過去,那隻匕首一下子脫手而飛出,釘到邊上的牆上。假醫生一分神的瞬間,護工已掏出一隻亮閃閃的手銬一下子磕到他的手腕上,別外一邊扣到邊上的防護欄上。


    他從地上爬起來,喘著粗氣對我說:“小雲,謝謝你。”


    我失神地扔一椅子,雙手一個勁的顫抖著,緊張地喘息著,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剛才用力太猛,完全忘記了我是個有身孕的人,這回才想起護住肚子。


    我忽然想起病房中的米弘源,急轉身跑進去。


    床上的那個人還是不動聲色地躺在那裏,眼皮在麵罩裏翻了一下,看到隻有我一個人,他小聲說了句,“快點離開這裏,危險!我還有任務。”


    我剛要說什麽,門口有人走了進來:“病人沒事吧?”


    我回過頭去:“瓦克斯,你怎麽來了?他沒事。”


    “老姐,你怎麽一個人在大男人的房間裏?快點離開這裏。”他拉著我的手,半推半抱著把我拉了出去,在我的耳邊小聲說:“快點回家,我跟你說……”


    他轉身跑到米弘源的身邊彎腰小聲說了些什麽,這才出門跟護工說:“好好照顧病人。”


    我看著兩個警察趕來,把假醫生帶了出去。醫院的走廊裏被來看熱鬧的人堵得水泄不通。我被瓦克斯拉著從防火樓梯走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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