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克斯終於把車停到了一個海邊的停車場,他把頭抵到方向盤上啜泣起來。我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肩膀,可是手懸在他的肩膀上兩秒鍾,還是沒有拍下去,讓他哭 一會兒吧,哭也是一種釋放。


    望著他寬寬的肩,我想起了第一次見到他的情形,小猴子一樣的瘦弱,被那些男人打得可憐兮兮的。如今雖然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成年了,可是沒有了家,沒有了親人的19歲的年輕人,不就和我當初一樣嗎?隻不過我19歲的時候,我雖然遇到了沒有錢,沒有工作沒有學業,甚至沒有飯吃的生活,但是我遇到了米弘源,遇到了喬木森,遇到了沙沙姐。是他們幫助了我,同時也是他們改變了我。


    如今的瓦克斯跟我的情況不一樣,雖然他不愁吃,不愁穿,但是他在16歲的時候就經曆了失去家,失去了親人,甚至他的心中沒有任何的希望。他把我當親人,把米弘源幫他打下的鑽石森林開發區當成他的家,我能做的可能就是好好的做他的親人,為他安一個家。


    我歎了一口氣,取出幾張紙巾遞給他:“好啦,一直口口聲聲說自己是男子漢,要保護我這個姐姐,可是自己卻哭得像個小孩子一樣……”


    他顫抖的肩膀一下停了下來,兩秒鍾,一隻手扯過我手上的紙巾,胡亂擦一下眼睛,把起頭來:“叨叨的女人,誰哭了?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我沒哭。”


    “對,我弟弟沒哭,從來不哭,剛才隻是笑了一下……”


    他紅紅的眼睛看著我,羞澀地笑了:“好啦,我們去辦事吧。”


    “怎麽樣?想開了?姐跟你說的話就是對的,你肩膀上的擔子很重,所以你最重要的任務是……”


    “姐,這個任務你要幫助我才能完成。你說得對,我要早點結婚,早點生子,我要讓我們鑽石國快點壯大起來。”他長舒一口氣,哀怨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那你就不能可憐可憐我,幫我把鑽石國壯大?我知道你行!”


    我頭一歪“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你不明白?你說我們鑽石國要傳承下去,那就要多生孩子。我認為你是最適合的人選,你生的小薩米多好啊。你就給我生幾個吧……”


    “臭小子,想什麽呢?我不行,我不適合。你們鑽石國要純正的歐裔人種才行。所以我不行。”


    他好像沒有想到家一點,被我說得又怔了一下,小聲說:“那好吧。聽你的。”


    “這樣想就對了。這個任務就交給我吧。我來幫你找一個能支持你,愛你的女孩子。”我心裏在我認識 的女孩中想了一遍,到底是誰能配得上這個鑽石國的未來的繼承人。


    “怎麽?今天就給給我找到老婆?明天我就能結婚?哈哈哈,老姐,你還真急。是不是想把我這個包袱早點甩出去?”


    “當然不是,我是在想米弘源是不是回來了,因為我剛才看到他的房子外麵有車停著。我想去看一看是不是他。”


    他的身子一震,“不早說,我們去看看這個負心的男人……”


    “你別這麽早下結論,他不是負心的人。”我相信米弘源,我的心裏很高興他終於離婚了,他有了自由,他也許很快就來和我結婚的。可是


    他沒有來找我,那一定是遇到了他必須去做的事,一定是比和我在一起更重要。


    聽到我的話,瓦克斯英俊的臉上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憂傷,撇了一下嘴巴,把眼睛看著前方調轉車頭往回走。


    當我們再一次來到米弘源別墅時,車沒沒有進去,瓦克斯悄悄地把車停在外麵的路邊,我們兩人悄悄走進去。


    果然那輛車還在。


    瓦克斯走到近前往裏看,回頭搖了搖手,意思是沒有人。


    我停了片刻,一時沒有主意到底是開門進去看一看,還是離開。


    正在猶豫著,忽然防盜門啪地打開的聲音,我和瓦克斯急忙閃到院子邊的一排叢樹後麵蹲下來,從樹枝的縫隙裏往院子裏看。


    米弘源先走了出來,他是倒退著走的,雙手拉著一雙女人的手臂,白晰,瘦弱,纖細。他一邊倒退著,一邊嘴裏柔聲說:“慢……,不急,你都躺那麽多天了,剛站起來,我們不急,來,我拉著你……有我在,不怕。”


    我蹲在叢樹後麵,整個人都傻掉了。瓦克斯拉我一把,要走出去。我使勁攥著瓦克斯的手,自己的身體好像釘在了那裏。


    我的眼睛不敢眨一下,生怕錯過了那個女人的出現。門口先是出現了一雙腳,腳上穿著一雙草編的拖鞋,在米弘源的保護下,那雙腳 一步一寸地移了出來,終於我可以看到她了,隻是側臉被長發遮擋住……看不清五官。


    我們的位置隻能看到兩個人的側臉,米弘源臉上呈現出從未有過的耐心和柔情,額頭上有些許的汗水,在陽光下我能看得出他出了不少的汗,晶瑩閃亮。


    我貪婪的目光盯著米弘源的臉,這個男人曾幾何時也是這樣對我的,關愛,心疼。可是今天是什麽變了,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的?


    忽然那女人一個踉蹌,往前衝去……


    米弘源雙手一緊,穩穩地把她抱住。嘴巴還在她的耳邊說了句:“不怕,有我在,你就不會有事……”


    我在樹叢後忽然蹲不住了,一下坐到地上,壓到一隻枯樹枝,輕輕的“哢”的一聲,那邊的兩個人都一起往這邊看……


    我和瓦克斯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我的心狂跳著,感覺自己是入室偷盜的賊,忽然被主人堵到房間裏一樣的緊張。


    我坐下的位置正好被一堆樹葉擋住視線,看不到他們。


    足足有一分鍾,女人說話了:“弘源,你還愛我,是嗎?”好耳熟的聲音。


    “蓮芝,你認識我了?”米弘源的臉上有驚喜。


    “蓮芝是誰?”那女人說話的聲音,不是吳蓮芝又是誰?那天她在我家瘋瘋顛顛的就是用這種庸懶的聲音說話的。上海女人口音裏本來就有嗲嗲的成分,此刻她的嗲有又有幾分撒嬌。


    我一驚,把眼睛移到樹杈間,終於看到那在陽光下抱著的兩個人,男人的頭靠在女人的肩膀上,我從這個位置看不到。而女人的臉軟軟地偎在男人的肩上,她的臉正好朝向這邊,當她的眼神和我的對上時,先是一驚,緊接著臉上綻出一絲冷笑,我下意識往後一閃,身體往瓦克斯的身邊躲去,因為閃得過快,差點倒在地上。


    瓦克斯用手拉住我,小聲在我耳邊說:“我們出去,問問姓米的,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用手捂住瓦克斯的嘴巴,搖了搖頭。


    我知道那一刻我的臉一定蒼白無色,因為我感覺到嘴唇的顫抖,甚至頭暈惡心……我日裏盼夜裏想,總覺得有一天米弘源一定會與林鳳離婚,而與我走上婚禮的紅氈。沒想到,我經曆了那麽多艱難困苦,在等待中過了那麽多日日夜夜,確如今仍然落了個這樣的結局。原來我的盼望隻不過是場空而已。


    瓦克斯小聲說:“如果你不想走過去和他說話,既然看到他安全無事,我們就走吧……”


    我扭了扭身子,再往外看去,兩個人已相擁著往門口走去,米弘源小心地扶著吳蓮芝,一手開門,快進入門口的時候,吳蓮芝嘴裏說了一句:“賽虎呢,它怎麽不見了?”那眼睛故意往我們這邊瞟了一下,嘴裏說:“我們一家三口可真幸福……”


    我知道,她是說給我聽的。是啊,他們成了一家子,盡管繞了那麽多路,盡管她經曆了米弘業,經曆了生下的殘疾的女兒,到頭來,她還是和米弘源在一起了。原來米弘源的心裏最在意的還是他的初戀。


    我的眼淚急急地在臉上流下來,蹲了這麽久,我的腿麻木了,幾乎站不起來,瓦克斯扶住我,一點一點的站起來,我扶住一棵樹喘了一口氣:“不行,我要進去問一問他……”


    “老姐,別傻了,你要問什麽?你要以什麽身份進去?你還沒明白嗎?姓米的他不愛你了,他還愛著他的初戀。你和他的事over啦。你們完了,沒戲了。老姐,聽我的……走……”


    他拉著我就要往外走,我的手使勁拽住一棵樹:“我不走,我要……對,我不問他什麽,我就告訴他一聲,賽虎在沙沙姐家陪著小薩米呢……”我知道我的這個理由很牽強,但是我如果不和他見一麵,如果不當麵聽他說他已經不愛我了,我不會甘心的離去的。


    我今天才看出來,原來吳蓮芝是裝瘋的,她之前在我家裏的那些瘋狂和胡說八道都是表演。“我還要在米弘源麵前揭穿她裝瘋的事實,如果米弘源知道她是裝瘋的,還會和她在一起嗎?。”


    “夢瑞亞,你覺得還有這個必要嗎?一個負心漢,一個與別的女人在一起的男人,即使你把他逼回來,可是他的心不在你這,你還覺得心裏好過嗎?醒醒吧!”我承認瓦克斯說得對。


    “嗬嗬”我冷笑一聲,“瓦克斯,我一直以為自己如何的聰明,沒想到還是被人騙了。要說吳蓮芝的演技太好了。”


    “姐,走吧,如果讓米弘源發現了你在這裏,不好吧?你讓他怎麽回答你?告訴你他移情別戀了?告訴你他有了新歡?不,有了舊歡?”


    是啊,我在心裏也覺得瓦克斯說得對,如果我要和他麵對麵,我要說什麽?


    我閉上眼睛,“可是我不甘心啊!為什麽?我清清白白的一個女人那麽愛他,不怕別人打我罵我,甚至殺我,還未婚生子,在他的眼裏難道我真的一錢不值嗎?真的比不過他的初戀嗎?”


    瓦克斯拉著我剛要往外走,忽然門又響起,米弘源把吳蓮芝扶上車,揚長而去。


    我從藏身的樹叢後走出來,望著他們車子的後窗,眼淚不停的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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