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靈摳動地磚,一聲清脆的“哢”使他疲憊的精神一下子提了起來:難道這裏有機關?


    他催動內力,果不其然,在他將地磚翻動的瞬間,鐵鏈摩擦的聲音響起,不多時,地表塌陷,在這個地牢裏出現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地洞。


    地洞黑黢黢的,一眼望不到盡頭,也不確定裏麵有什麽東西,葉靈躊躇了一下,但是饑餓和疲憊倒向了求生的那一邊,葉靈慢慢俯下身,準備下去。


    幸好這底下是水,想來這地道是做在水裏的,葉靈憋著氣,一下子在冰涼的水下潛了幾十米,等終於看到頭頂上的一點光之後,他奮力向上遊去,水壓一下子減小,胸肺部湧上了極為難受的嘔吐感,葉靈撐著最後一口氣冒出水麵——


    “什麽人!”


    “刺客!有刺客!快保護殿下!”


    耳膜被水壓折磨過後一瞬間聽不清楚聲音,周遭的喧嘩和吵鬧像是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去了,隻有影影綽綽的人影倒映在眼瞳中。


    冰涼沉重的兵器壓在葉靈的脖子上,模糊中仿佛有人在喊叫著什麽,可能是在質問他的名字和來曆。


    “不、我……”葉靈無力地掙紮了一下,又馬上被摁壓在粗糲的地麵上,他隻能發出沙啞的聲音辯解,但隨即又淹沒在人聲裏。


    “是什麽人?”一聲有點熟悉的聲音伴隨腳步聲走來。


    “回三殿下,應該是刺客,突然就從水裏冒了出來……”


    一雙華貴的繡金靴子停在葉靈眼前,那人低下頭,“咦”了一聲。


    “我怎麽覺得有點眼熟呢,你抬起頭來。”


    抓著他的人粗魯地將葉靈垂在地上的頭扯起來,葉靈痛苦地呻吟一聲,睜開了被白光刺激過後逐漸適應的眼睛。


    “怎麽是你!!”那人震驚喊道,“你怎麽從水裏冒出來了?!”


    葉靈扯了扯無力的嘴角,看著眼前大喊大叫的宮釋,心中竟然鬆了一口氣。


    遇到宮釋總比遇到另兩個好。


    ……


    “你怎麽在皇宮裏?”宮釋好奇地問葉靈,在他的淫威下,葉靈得以在禁衛軍手下脫生,此時正坐在三殿下的宮中休息,而宮釋則在一旁喋喋不休。


    “不知道,我是被抓過來的,醒來後發現是在一個地牢中,我通過地牢的機關通道,然後出來了。”葉靈簡短解釋道,又想到自己的姐姐,眼神不由黯淡下來。


    “奇怪,宮中怎麽會有地牢……”宮釋的臉色凝重了起來,自從他被軟禁在宮內每天被嚴加看管,他實際上已經快要被憋瘋了。


    在一旁的宮人忽然道:“宮內的湖是人工造的,卻也沒聽說過有什麽地牢啊。”


    這事來的太蹊蹺了,首先是京城中出現了一個陌生的戴黑色鬥篷的男子,然後自己的姐姐也跟隨在那人身邊,自己被打暈後扔在無人知曉的地牢中,而這個地牢的通道居然是通往宮中!


    難道那個男人是皇宮裏的人?現在想來,也就隻有這一個可能了,而目前的當務之急是要找回自己的姐姐,無論她變成了什麽樣子,就算認不出自己了,也要把她帶回來!


    “殿下殿下!大事不好了!”一個宮女急匆匆跑進來,聲色急切,險些被自己的裙擺撂倒了。


    “怎麽了慌慌張張的?”宮釋皺眉。


    宮女喘著氣,斷斷續續道:“皇上……陛下被人下了毒,據說是二皇子宮辰幹的!”


    ……


    皇帝就寢的宮中,本就久病的皇帝更是形容憔悴,而在殿內,竟然跪倒了一地的人,其中一個,居然是被廢皇貴妃身邊的大宮女采芷。


    眠柳凝神為皇帝診脈,銀針紮入皮膚內,過了一會兒,針尖上開始發黑,很明顯皇帝被下毒了。


    “這是怎麽一回事?!”


    方巍之嚴肅而又威懾地質問道。


    “是、是陛下喝了二皇子送來的甜湯……”采芷雙目無神,隻是不住地重複這一句。


    “住口你這個賤婢!辰兒怎麽可能有害人之心!”皇後怒不可遏,狠狠地上前打了采芷一巴掌。


    但采芷依舊是那個說辭,眠柳讓宮女將那碗甜湯端過來,她一試驗,果然和皇帝身上的毒是一模一樣的。


    而采芷的這番話,擺明了是暗指二皇子宮辰意圖謀害皇帝性命。


    “不可能!方丞相,這個賤婢是皇貴妃身邊的人,她一定是皇貴妃派來故技重施的!不然一個被廢妃子的婢女怎麽可能會衣衫不整的出現在陛下的寢宮中!“


    采芷聽聞這話,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話剛一落地,二皇子就來了,同時來的還有大皇子宮敖。


    方巍之的眼睛眯了起來,嘴角扯出一絲詭譎的笑意,但旋即又悄然不見,仿佛隻是幻覺而已。


    “二皇子殿下,請問這碗湯是您給皇上送來的嗎?”


    宮辰麵色沉重,過了好半晌才道:“是。”


    “那殿下你有何說法?”


    一片沉默,宮辰搖了搖頭:“我沒有說法。”


    皇後大驚失色,沒有任何辯解,這不就默認了?


    “辰兒!你可知道你說的是什麽嗎?!”她怒極,同時也有一絲慌亂。


    但宮辰隻是沉默,仿佛是默認了這回事,一旁的方巍之笑了,向他走過來:


    “那麽,就得罪殿下了,請殿下到刑部大牢裏說話吧。”


    宮辰的手心緊握,他抬頭冷冷地盯著在他麵前的方巍之,用隻有他倆能聽見的聲道:“你以為抓住了我的軟肋,你就可以得逞嗎?方巍之,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是如此狼子野心的人呢?”


    方巍之表情不變:“誰讓殿下不好好聽話呢,那臣就隻能將殿下的‘手腳’砍去,做一個廢人了。”


    從一開始就在旁默不作聲的宮敖忽然哂道:“方丞相好一招,一箭雙雕的把戲恐怕連我也要被砍去‘手腳’了吧?”


    他的視線越過眾人,看向臉色蒼白,眼神黯淡仿若死物的采芷:


    “你又是用了什麽謀策才讓我母妃身邊的人到皇上的寢宮中來?待會兒是不是又要將我拖入你精心布置的網中呢?”


    方巍之垂眼看著他,傾身道:“我竟是沒想到大皇子殿下能一遍又一遍的起死回生,不過,已經沒有下次了,您們不覺得這天已經要變了嗎?”


    宮敖難以自信地看著他,很顯然,方巍之所做的,就是要徹徹底底把皇子搞垮,把宮家搞垮,在這之後才是他想要選擇的天下。


    “既然如此,那麽就請兩位殿下都到刑部好好坐著吧!”方巍之哼笑一聲,揮揮手,立馬就有人來帶走了。


    皇後呆立在一旁很久,直到見方巍之真想要來人帶走,才如夢初醒般撲了上去:


    “不!不行!”皇後緊緊攥著方巍之的袖子,眼底焦灼的情緒一覽無遺,仔細看看,還有些不同尋常的複雜神色。


    她咬著牙,臉色煞白地盯著方巍之,一字一句道:“不,你不能這麽做。”


    方巍之的臉色沉了沉,但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卻也忍了下來,他轉頭冷冷地看著皇後:“沒有什麽是不行的,今日之事,由不得你定奪。”


    皇後深知如果就這樣把二皇子宮辰給帶走,那麽幾乎就能坐實他謀害皇上的大逆不道的罪名,而一旦卻認,那可就非死不可了,而她也不算那麽蠢笨的人,看著方巍之這個樣子,定然是不會輕易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了,而皇帝能撐多久,她是比任何人都更要清楚的。


    “不、不行……”皇後眼中露出了乞求哀泣,方巍之無情地甩掉了她的手,冷酷道:“帶走!”


    “不——方巍之你不能!辰兒、辰兒他是!”皇後尖叫起來,精神瀕臨崩潰的邊緣。


    “辰兒他——”


    ……


    “那麽我們要怎麽行事呢?邵先生,您有什麽計劃嗎?”在一切都準備休息妥當後,風霽白和楚泠琅問道。


    邵閔之微微一笑:“我來這京城,就是為了解決這段數十年來我和鄔其的恩怨,況且荊晏快要撐不住了,解藥隻有鄔其才知道。”


    他擔憂地往屋內看了一眼,裏麵隱隱約約傳來咳嗽的聲音。


    “我的計劃就是由我出動做餌引出鄔其,你們掩護我,我必須有一個可以全身而退的保障,而這個保障你們能夠給我嗎?”


    楚泠琅對他一笑:“放心邵先生,我在京城雖然隻呆了半年,但這京城中沒有人比我更熟悉裏麵的結構和路況。”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出發吧。”


    三人打點好,便順著災民的群潮往京城的方向走去,臨走前邵先生還帶著他們再次去看了荊晏,荊晏難得是清醒的時候,他鄭重地道:


    “一切都拜托了,我的人會在外麵接應好你們。”


    然後他又看向邵閔之,聲音柔和道:“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我會的。”邵閔之眼睛微紅,同樣鄭重地承諾道。


    他們好不容易順著暗道進了京城,卻發現街道上空無一人,偌大繁華的京城竟然如此蕭條,這是怎麽了?


    仔細觀察才發現,百姓都被驅散了,而城頭的駐軍多了起來,幡旗也升了起來,這是進入戰時的狀態啊!


    “這方巍之想要做什麽……”風霽白小聲嘀咕。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終於發現了一個人。


    那人身穿黑色鬥篷,步履匆匆地向著皇城的地方走去,而邵閔之在看到那人的一瞬間,眼睛緊縮了起來:


    “鄔其。”


    “他要進皇宮?”


    兩句話同時響起,是楚泠琅和邵閔之。


    他們仨人躲在暗處,互相看了一眼,然後風霽白小聲命令道:“我們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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