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楚泠琅已經沉沉睡去的時候,風霽白終於抬起頭對眠柳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了。”


    眠柳低聲對她道:“你跟我來。”


    風霽白起身,示意葉靈留在房裏照看楚泠琅,然後跟著眠柳來到了另一個地方。


    在路上,眠柳輕輕的問她:“你知道鬼王穀嗎?”


    風霽白搖了搖頭,她的確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但是她知道眠柳是苗王穀的傳人:“與苗王穀有什麽關係嗎?”


    眠柳歎了一口氣:“我娘是被鬼王穀的鬼王殺死的。“


    然後,她將以前的一點不願提起的事向風霽白斷斷續續講述完了,其中包括了鬼穀王的真實身份以及她父親異常冷漠的舉動。


    “所以,我直到現在也無法原諒我的父親,你應該也知道我為什麽不想回去的原因了吧。”


    風霽白點了點頭:“……這還是頭一回聽你說。”


    眠柳自嘲般笑了笑,然後又冷聲道:“所以我一定要殺了那個人。”


    她轉眼看著風霽白,定聲道:“楚泠琅是鬼王穀的人,還有那個紅衣女子,是鬼王穀老鬼王的女兒,雨霏霏。”


    “你……?”風霽白驚愕不已,甚至停住了腳步。


    “放心。我的目標不是你那位。”眠柳一笑,卻沒什麽感情,“因為我發現了一個疑點,你跟我來。”


    她帶著風霽白來到了廚房。


    “這是……”風霽白看著廚房,疑惑的問眠柳。


    眠柳點開燈,然後走到廚房的一個隱蔽的角落。


    風霽白心裏一緊,這裏她藏了一個很至為重要的東西。


    眠柳果然伸手在牆上按了按,一個小匣子彈了出來,風霽白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等等,你在做什麽?”


    她不言,隻是看著匣子裏一個小巧卻精致的信物,這是靈霄派掌門所執的憑證,由風霽白的師父親手傳承給她的。


    “不是我要做什麽,是楚泠琅要做什麽,我回來後就撞見了他在這裏摸索出了這個,當時他情緒不太對勁,一直在問我知不知道你是誰?我本來很納悶,剛剛才想到原來是這麽一回事……”眠柳撩了撩耳邊的發絲,看了沉默不語的風霽白一眼。


    雖然她沒有將下半句說出來,但是風霽白還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用手挑起那個精致的信物,本是因為不想被他發現才藏到了這裏,沒想到他還是發現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眠柳輕輕問道。


    風霽白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現在恐怕是知道了。”


    風霽白是靈霄派掌門一事,她並沒有告訴過楚泠琅,隻是很含糊地說自己曾經被隱世的高手收養。


    既然楚泠琅懷疑了這個說辭,那麽他一定是知道了什麽。


    “他知道了吧……”風霽白垂眼,遮住了眼底複雜的情緒。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也不太想管你們的事,但是有一件事我覺得還是要告訴了。”眠柳的神色變得認真起來了,“楚泠琅恐怕活不了多久了呢。”


    ……


    回到房內,看著楚泠琅略顯憔悴的麵容,風霽白心情複雜。


    不知道他究竟探清自己到哪一步了,隻要還沒有發現那個就好……


    想著之前說過的要與他斷絕關係,但是這些天來,她已清楚這是多麽難熬的決定。


    方巍之的威脅還在,但是自己已經不是那麽看重了。


    事情還是越快結束越好,她已經開始厭倦這個地方了,這個京城。


    眠柳在一旁道:“你看看他的右手。”


    風霽白輕輕抬起楚泠琅的右手腕,上麵是明顯的疤痕。


    “這就是滅情蠱,裏麵是一條活的蠱蟲。”


    “滅情蠱?”風霽白疑惑地抬起頭,不解地看著眠柳,她知道隻有眠柳才知道那麽多稀奇古怪的蠱毒,畢竟苗王穀是天下最會製蠱的地方。


    “嗯。”眠柳點點頭,“就是這個,所以我斷言楚泠琅活不過一個月了。”


    一個月!


    風霽白睜大了眼睛。


    怎麽會?發生了什麽?


    “所謂滅情蠱,就是在宿主身上植入一條特製的蠱蟲用來控製他,這是失傳已久的控製人身心的蠱術,我也不知道老鬼王是從哪裏偷來的這個東西,大概又是從我爹那鼓搗過來的吧。”


    眠柳一邊解釋道,然後在一旁默默聽著的葉靈道:“那它是怎麽控製人心的?”


    眠柳垂眼看著風霽白:“中了滅情蠱的人,終身都不會愛上任何一個人……哎哎你別激動我還沒有講完呢。”


    風霽白的手猝然緊握,楚泠琅亦在睡夢中痛苦的呻吟了一下。


    “得了這個的人,一旦動情,便會引得蠱蟲從眠睡狀態醒過來,然後咬破宿主的手腕皮膚,使自己暴露在空氣之中,然後就會釋放出一種毒素,萬分致命。”眠柳繼續解釋道,“起初我發現這個的時候,還以為他是在作弄你的感情,畢竟我活這麽大,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得了滅情蠱的人能夠在愛上一個的情況下完好無損的活下來,但是我現在才發現,這個滅情蠱已經催動了。


    “怎麽?”風霽白還是不解,但是內心的擔憂卻沒有少了絲毫。


    “這就是我為什麽說他活不過一個月的原因,因為這個滅情蠱得到了一種解藥暫時的緩解,所以不至於立刻致命,但是據我的觀察,他已經毒發了快兩個月了,而這個解藥大約隻能緩解三個月的時長,他的時間不多了。”


    聽完眠柳徐徐道來的解釋,室內一下子沉浸在沉默之中。


    “……你倒是比我想象的冷靜。”眠柳看著風霽白,她的神色雖然不是很好看,但是卻沒有知道這真相後所帶來過大的衝擊的情緒。


    風霽白歎了悠長悠長的一口氣,她轉眼看著楚泠琅:“他知道嗎?”


    “他當然知道,據我的觀察,這個蠱毒應該是在他還小的時候就種下的,這就是我為什麽懷疑的原因了,堂堂一個南楚郡王怎麽會成為鬼穀王的人呢,果然那個老家夥是用了卑鄙的手段來控製他的啊。”


    風霽白伸手輕輕在楚泠琅的臉上描繪著,這個時候,一陣密密麻麻的心痛才後知後覺地從心髒處蔓延而上,一點點束縛著她的周身,令她無法再開口說話,隻餘無盡的苦澀哽在咽喉處。


    “有救嗎?”她的聲音在其餘人耳朵裏聽來異常的冷靜。


    眠柳頓了一下,然後咬了咬唇道:“沒、沒有……”


    “眠柳,不要騙我。”風霽白看向她。


    “真的沒有嘛,好吧其實我是知道一點點的,但是那約等於無好嗎……”眠柳跺了跺腳。


    風霽白沒有言語,隻是這樣看著她。


    “唉,其實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隻是聽說解這種毒要去一個名叫浮鴉山的地方,我活這麽大走南闖北那麽多年,從來就沒聽過還有這麽一個地方。”


    風霽白點了點頭:“還有嗎?”


    “還有就是……為了不再刺激蠱蟲的蘇醒速度,你大概不能再出現在他的麵前了。”眠柳有些為難道,“每一次看見你,宿主心中的情緒就會影響到蠱蟲,所以會加快蠱蟲的催動,雖然說是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但是這也隻是我的保守估計。”


    風霽白慘淡的閉了閉眼睛,苦笑一聲:“我就知道……他本不應該遇見我的,這都是因為我……”


    她俯身看著楚泠琅的麵容,然後輕聲道:“眠柳,謝謝你,你們能先出去一下嗎,我想一個人想些事……”


    “哦。”眠柳乖乖的點點頭,然後拉著葉靈就要往外走。


    在將要關門的那一刻,眠柳忽然回頭,奇異地道:“霽白,你是不是服下過什麽慢性毒藥?”


    風霽白愣了好一下,才記起方巍之給她的那個。


    她點點頭,無所謂道:“嗯。”


    眠柳眨了眨眼睛,有些奇異道:“那還真是……不過你不用擔心這個了,因為楚泠琅大概給你喂過他的血,所以這個毒丸在你的體內消解了的差不多,隻剩下一些沒有什麽威脅的餘毒了。”


    “他的血?”


    風霽白恍惚,喃喃道:“什麽時候……”


    “他的血和我一樣,有解天下毒的功能,隻不過我的血因為過於純正所以太烈,而他因為服用過很多解毒的藥草所以中和了,但是功能還是差不多的……”


    風霽白的神色晃動,就像一盞即將吹滅的風燈。


    眠柳虛虛的聲音漸漸遠處,她早已拉著葉靈走了,給風霽白留下一個暫時安靜的環境。


    良久,風霽白終於吐出了一口氣。


    一行清淚緩緩劃過她的側臉,看上去分外的脆弱,就像一張紙一樣,在昏黃的光線下折射出透明纖薄的質感。


    “我還是很高興……”她哽咽著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垂眸定定地看著楚泠琅。


    “很高興我能遇見你,很高興你也能喜歡我……”


    楚泠琅好像在昏睡中也有所知覺,他的手輕微地動了動,竭盡想要握住風霽白的手。


    她將自己的手心塞進他的手中,然後翻轉過來,緊緊地握住他的手,上麵的薄繭和乙烯的餘溫令她感到恍惚的安心。


    “我不會讓你死的。”過了半晌,風霽白恢複了冷靜,隻是淚水還不斷滴落在楚泠琅的臉龐上,“如果你死了,我就把我這條命也陪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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