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後——


    “娘……”


    風霽白徒然驚醒,一絲月色照進床幃,抬手一摸,臉上一片濕冷。


    外間的侍女聽到聲響,走進來輕柔地說:“公子,你又做噩夢了?”


    風霽白怔了怔,思緒從久遠的大漠拉了回來,如今身在京城,而母親已經死去十三年了。


    是了,她現在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逃命的小女奴。


    而是大宣內閣一品謀臣,風霽白。


    她接過侍女染秋手中的茶,輕抿了一口,垂下眼睫看著杯中沉浮的茶葉。


    夢中母親枯瘦身影已經從腦海中遠去,隻剩那一雙寒潭似的眼眸,仿若那晚的冷月凝結而成,從此每當夢回魂醒後,總是深深刻印在她的記憶中。


    那晚她從大漠中時昏時醒,而那個救了她的白衣少年始終抱著她前行,她緊緊攥著那片白色的衣袖,像是落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浮木。


    次日清晨她醒來,卻發現已經身處桃花鎮,一個漢人的邊陲小鎮,而她身邊卻再也不見那個白色的身影。


    風霽白眼眸中流露一絲哀傷和迷茫,她搖搖頭,努力將那個少年身影甩出思緒。


    後來,她一路流浪乞討,在感染瘟疫快死的時候被師父收留,拜在玄霄派,十年後成為新一任門主。


    後來,她一襲男裝入京,在文試中拔得頭籌,名傾天下,又深得皇帝垂青。


    再後來,她入內閣,得聖心,也知道了一些恨入骨髓的秘密。


    原來,白家的謀反罪都是虛有的罪名,這僅僅是因為那位皇帝的忌憚,忌憚外戚坐大,忌憚到連自己的妻子恨不得除去。原來,這一切都是皇帝的計謀,白家世代忠烈,竟落得個謀反篡位,滿門抄斬的田地,哦,除了一人,那就是當今的皇後,白家唯一存活下來的人,原皇後白惟心的庶妹白格薇。


    相傳白格薇為了不與自己家族同流合汙,在宮門前跪了整整三天三夜才得以麵見皇帝,親自檢舉父親,奉上白家密道地圖,才能夠疾速端了這暗藏禍心的首相府。


    白家血流斷頭台之日,也是白格薇鳳冠霞帔入主中宮之時。


    但風霽白卻知道還不僅僅如此,在皇帝登位之前,白格薇早已與還是太子的皇帝勾結,這女人貌似扶風若柳純白不染世事,卻行事縝密,毒如蛇蠍,她以白家換取了自身的榮華尊貴還不夠,她還要白惟心,受盡這世間的千般苦、萬種辱!


    白格薇暗中使人監視白惟心,給她下毒,逼她瘋癲,更是唆使匈奴可汗驅逐她為奴,使她做那最下賤的軍妓,日日受盡禽shou們的淩辱,在風霽白與白惟心好不容易逃出來之時,派人通風報信,前去撲殺她們……


    “染秋,幾時了?”清冽的中性嗓音響起。


    “回公子,寅時了。”侍女低下頭回答。


    風霽白算算時間,天也快白了,今天是皇帝南巡回京的日子,得提前去庭前候著迎接。


    她露出一絲幾不可見的冷笑,吩咐染秋下去為她準備沐浴。


    巨大的刺繡屏風後,空無一人,風霽白漸漸褪下身上被汗沾濕的中衣,然後一圈一圈地解下束胸,露出姣好的女性tong體。


    侍女們都在屋外候著,她們隻當這是主人的習慣,卻不知這裏麵藏著一個令人驚懼的秘密。


    大宣國聲名赫赫、極得聖寵的內閣第一謀臣,風霽白,居然是一個女人。


    風霽白泡在熱水中,閉上眼盡是母親被匈奴按在地上強暴,自己卻隻能緊緊捂住嘴巴藏在破毛氈裏的畫麵。


    “咳咳……”風霽白猛然咳嗽,一絲腥甜的血氣縈繞在喉間,她張開了眼眸,定定地看著虛空。


    “母親啊母親,你知道這一切的真相嗎?你教我怎能平平安安的長大?怎能不來這個地方……”風霽白緩緩從水中站起來,伸手扯下屏風上掛著的的暗紋青龍朝服,語聲低吟、字字泣血:


    “既然我風霽白還活著,那麽這仇,我來報,這天下,我來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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