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惜的是,兩人再次見麵並不是在床上。


    輝煌雄偉的朝堂下,風霽白本來好好的站著等待皇帝上朝,忽然聞得周圍大臣們一陣嘈雜的議論,她不經意地一回頭,就看見了楚泠琅穿著一襲朝服,發束玉冠,懶懶散散地走了進來。


    一雙眼睛微微上挑,眸子裏好似春冰化水,清冷卻不淩然,周身都是洋溢著一種慵懶隨性的調子,唇角輕輕上揚,風徐徐吹拂著他蒼青色的衣袖,泛出溫潤似玉的光澤。


    他察覺到風霽白在看他,微微停頓住步子,偏著頭,對她眨了眨眼睛,燦然一笑。


    周圍群臣湧動,紛紛猜測這位相貌無雙的朝臣到底是什麽人,除了幾個已經知道內情的人外,從表麵上看就數風霽白最為淡定。


    實質上風霽白並不是淡定,她是完全怔愣住了。


    這雙眼睛,這個人


    是他?


    十三年前——


    大漠清冷的寒月下,兩個人影在奔逃。


    一個五六歲大小的孩童攙著一個女人,鼻尖充斥著濃鬱的血腥味,她緊緊攥著猝然倒下的枯瘦女人的衣袖,想要拉她起來。


    “娘,再堅持一會兒!他們馬上就要追過來了!”


    兩個人身上都遍布傷痕,裹著一襲象征著奴隸的灰布麻衣,而那女人的頸上還刺了一個“妓”字,而如今,因為連夜的奔波,血早已浸透布料滲入沙土中。


    那個女人歪了歪頭,就算滿麵塵土骨瘦嶙峋也難掩那傾城姿容,她用幾近渙散的目光靜靜地看著風霽白……


    “啊……啊……”那重傷女子忽然瘋癲了起來,抓著女孩的手臂,指甲深深陷入皮肉裏,而風霽白咬著牙忍著痛,她早已習慣了如此。


    一滴滾燙的眼淚墜落那女子的臉龐,那女子好似突然清醒了似的,慢慢地放開了她。


    “阿白……”沙啞微弱的聲音從唇間發出,女子咳嗽了兩聲,溫柔而又艱難的對小女孩一字一句地說:“你是大宣的公主,你是漢人,你一定、一定要離開大漠……答應娘……”


    那一聲“阿白”讓她仲愣住了,自從母親瘋了後,已經記不起上一次清醒地喚她名字是什麽歲月。


    耳邊傳來馬蹄噠噠的聲音,她知道匈奴的騎兵就要追來了。


    “不要說話,我們一定可以逃出去的,這裏不遠就是桃花鎮了……”風霽白伸手想把女人扶起來,而女人卻搖了搖頭。


    “我不行了,我不能拖累你,你走吧,回中原去,然後平平安安的長大,永遠不要去、去那個地方。”女人的聲音越來越虛弱,指甲已經泛起象征死氣的灰黑色。


    “再讓我看看這月色吧……”女人怔怔地看著天上那一輪清冷的明月,她想起那遙遠的往事,當年,她還是首相府最疼愛的千金,名徹京城的第一才女白惟心,那年中秋,月色下,她解了他的詩謎,他亦掀開她的麵紗,從此一眼傾心,她輔佐他從冷宮皇子到登臨九五至尊,做了他的皇後,本以為能相守白頭,到頭來還是鏡花水月一場夢。


    因為身為首相的父親逆謀,她被剝奪了皇後的身份,前往匈奴和親。


    真是可笑,那個貴為天子的人站在她的麵前,身邊挽著他的新皇後,他冰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白惟心,念在朕與你昔日的情分,朕饒你一命,去為你的父親贖罪吧。”


    字字誅心!


    押送大漠的路中,她發現自己懷了身孕,在生下孩子後,被匈奴可汗厭惡,發配為奴,充當軍妓,受盡了折磨,再然後,就瘋了。


    “宮、宮淩夜……”她喚著他的名字,言語間是憎恨、是怨懟、是慟然,最後都化為一絲塵煙。


    女子雙手頹然垂下,當年的瑤琴一曲動天下,今夜魂歸故兮,已成為絕響。


    越盡山水千萬重,惟願黃泉不複見。


    “不!不要!娘!娘……”


    呼嘯的風沙卷過,帶不走焚心的痛苦與刻骨的絕望。


    身後窮凶極惡的匈奴騎兵已經趕到,一個粗莽大漢揮舞著大斧撲了過來,而風霽白隻是呆呆地坐著,連日的奔波饑苦已經使她疲憊不堪,做不出任何反應。


    就在鋒利的斧尖將要破開風霽白的後背時,一把寒如秋水的劍輕輕挑開了斧頭,同時淩厲的內力悍然回擊,將那匈奴的身體頓時爆開血霧。


    風霽白小小的臉上被濺了幾滴血珠,她眼也不眨,緩慢而又茫然抬頭,仿佛一隻精致卻了無生機的瓷娃娃。


    “還沒有人能在我的地盤上殺人呢。”


    如水般清冷的聲音劃破長夜,風霽白在昏倒前最後看見的是,一張銀色麵具。


    以及一雙如同幽潭般深邃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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