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木安安諷刺的勾起了唇角。


    嗬……


    她確實是沒想到,晏夫人的秘密,竟然要在晏如修快要死後才會曝光。


    她苦心經營了這麽久,卻依舊什麽都沒有留住。


    這實在是可笑之極。


    不管是晏如修,還是木晚晚,她什麽都沒有了。


    她眼底流轉了譏誚的光澤,不動聲色的看著這一幕。


    她想看看,晏夫人最後到底怎麽吐露真相,而晏如修,又會是什麽表情。


    “如修……”晏夫人隻覺得自己痛得快要死去了,老天爺難道是在報複她嗎?報複她前半生的所作所為,要讓她後半輩子,一無所有?


    她的親生女兒已經沒了,難道連自己最疼愛的兒子也留不住嗎?


    可是晏如修是無辜的,一切都是她的錯,為什麽報應會在他身上?


    她絕望看著他,聲音顫抖:“對不起……如修,媽不行……媽不行啊……對不起……媽對不起你啊……”


    她毀了他一生的幸福,到頭來,卻連他的命也救不回來。


    晏夫人痛得慢慢跪在地上,眼淚滴落下來,在白色的瓷磚上留下晚晚的痕跡。


    “媽?”


    晏如修站起來,想要扶起她,晏夫人卻像是失去了知覺一般,軟軟的倒了下去。


    她暈過去了。


    晏如修上前把人抱起來放在一旁的沙上,衝著醫生搖了搖頭:“沒事。”


    醫生歎了口氣:“你還有別的家人嗎?”


    晏如修垂眸看了一眼晏夫人:“我隻有母親了。”


    “唉……”


    醫生再次歎氣。


    可是這位母親,卻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不願意去配合。


    晏夫人在昏睡的時候,陷入了很久以前的夢境。


    那時候她還很年輕,她是孤兒,無父無母,讀完高中之後,就在酒吧裏打工。


    她長得漂亮,廝混的男男女女也很多,追求她的人自然也不少。


    在她二十歲生日的時候,她從酒吧過玩生日出來,在出租房的門口撿到了一個男人——晏如修的父親。


    那時候他們都還很年輕,她把人帶進了屋,她混跡酒吧,自然看得出那人穿著並不光鮮,但是氣質卻一看就跟普通人不一樣,明顯出身不凡。


    男人有著一張很英挺的臉,一看就是正人君子的模樣,她借著昏暗的燈光,看出了這張瞧起來有些熟悉的臉。


    晏家的大少爺,那個為了愛情拋棄一身榮華富貴,跟傭人的女兒私奔了的大少爺。


    晏家的總裁甚至在媒體上斬釘截鐵的說要跟他斷絕親子關係。


    各大報紙也把他愛美人不要江山的故事傳播著,讓m市大街小巷都知道了他的故事。


    那時候她就想,到底是什麽樣子的女人,才會迷得一個男人,把那種家世都給拋棄了,也要跟她在一起。


    而又是怎麽樣子的男人,會為了一個傭人的女兒,拋棄了唾手可得的易氏,選擇跟一個女人私奔呢?


    而那個故事的主人公,現在就躺在她破舊的床上。


    這個男人有著一張英挺的臉,眉目俊朗,有著良好的家世……


    她凝眸看著他,眼底帶著一絲詭譎的熱度。


    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在男人抱過來叫冷的時候,俯身依偎上去。


    她把自己的第一次給了他。


    然後在男人昏睡的時候,又偷偷打電話給了易氏的總裁。


    第二天她出門的時候,那個人的父親已經帶著人站在了她的門口,一個人提著一紙袋的錢給了她,然後就擠身進了門,把那個還在昏睡的男人帶走了。


    或許隻是露水情緣,但是在月經一個多月不來的時候,她才意識到,有一個小小的生命在她肚子裏芽了。


    她不知道怎麽辦,心裏卻又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生下來。


    她想起了那一紙袋的錢,又想起那建立在市中心最豪華地段的易氏,又想起男人那張英俊的臉。


    一個小小的計劃在她心中成形了。


    孩子六個月大的時候,她大著肚子去了易氏。


    直接見了那易氏的總裁。


    並沒有很多波折,她如願嫁給了那個男人。


    可是她生產的時候,他並沒有來。


    他是根本不愛她的,他娶她,不過是因為父親逼迫他,同時也因為她肚子裏那個男嬰。


    她躺在產床上的時候,門口沒有一個人等她,而她生出來的,卻是一個死嬰。


    那個她寄托了全部希望的孩子,是個死嬰。


    她無法形容自己當初的心情,就好像一顆心浸在冰水裏,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凍結了。


    她心裏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她完了。


    是的,她完了。


    她這樣的出生,能留在易府已經不易,而沒有生下鞏固自己地位的男孩,那麽,她什麽都不是。


    她的丈夫巴不得她早點滾出去,她沒有娘家,連個尋求保護的人都沒有。


    她一個人血淋淋的躺在產床上,看著那個已經死去的孩子,隻覺得自己也快要死了。


    她的榮華富貴竟然隻堅持了四個月,何其可笑。


    後來,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當天就下了床,一個人渾渾噩噩的離開了醫院,外麵天寒地凍,根本就沒有一個行人。


    在轉角的時候,她聽到了嬰兒細弱的哭聲,她被那個哭聲吸引,白雪皚皚,一個小小的嬰兒被裹在繈褓裏,正在哭泣。


    他小臉青紫,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


    那哭聲也是斷斷續續的,好像一根細線,下一秒就要斷了。


    她衝過去把那個孩子抱了起來,眼淚流了下來。


    這是她的孩子……


    晏夫人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病床上,晏如修坐在她旁邊,見她醒過來,低聲問道:“有哪裏不舒服嗎?”


    晏夫人顫抖的伸出手,握住他的手,她眼前似乎還有大雪紛飛,那個小小的嬰兒的哭聲,就在耳邊回響。


    那個快要死去的孩子,現在已經這麽大了……


    而他,卻又要離她而去……


    他在她瀕死的時候又給了她全部的希望,她在晏家的一切,可以說是完全靠晏如修給她的。


    沒有晏如修,就沒有現在的她,她是真心把他當做自己的兒子看待。


    “如修……”


    她雙手顫抖的撫摸著兒子的手,眼淚再次落了下來:“為什麽上天對你這麽不公平……如果是報應的話,應該報應在我身上啊!”


    “媽,你在說什麽?”晏如修深深皺起了眉頭,“什麽報應不報應的?這跟你沒有關係。”


    “怎麽會沒有關係?一定是老天爺看不過去我這輩子過得這麽逍遙自在,所以才降下這惡報……可是,這報應為什麽在你身上?”她眼淚無法抑製的流著,“這不應該啊!做錯事情的是我!這不應該!老天爺,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啊……!”


    她掩麵哭號起來,豎在後腦的髻也掉落下來,她頭頂已經有了些許灰白的頭,這個女人,好像一下子就老了十歲。


    晏如修目光掠過母親頭頂的白,他眸內似乎有些刺痛,稍稍別過眼去,伸手撩開晏夫人落下來的碎,輕聲道:“媽,你別想太多了。也許明天就能找到合適的骨髓了。”


    晏夫人雙肩無力的顫動著,晏如修安慰她的話語,她似乎沒有聽見,半晌,她才輕聲問道:“如修,媽不去配型,你會不會怪我?”她通紅的眼睛看著晏如修,“是媽對不起你……媽對不起你……”


    “媽?”


    晏如修看她神色崩潰,心裏有些異樣,上前一步把人環住,低聲問道:“你怎麽了?”


    “如修……”晏夫人拉住他的袖子,低聲哭泣道,“不是媽不給你,而是……我不是你的親媽啊!我不知道你的親人在哪裏,我不知道……”


    “……”


    晏如修抱著懷裏顫抖的母親,一時之間,也完全愣住了。


    這是什麽意思?


    晏夫人說出這個埋藏在心裏的秘密,她並沒有感覺到任何輕鬆,反而是萬分絕望。


    事到如今,說出來又能怎麽樣?!


    她根本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誰!


    “媽,你這是什麽意思?!”


    晏如修掰過晏夫人的雙肩,麵上帶上了一絲冷凝:“你跟我說清楚!”


    “如修……”晏夫人探出手,輕輕撫摸著他清俊的臉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媽!”晏如修麵上已經帶上了一絲警告。


    據他所知,他的父母就生了他這麽一個孩子,他怎麽會不是她親生的呢?


    晏夫人不說話,隻是用力的抱住他:“不管怎樣,你都是我的孩子,如修……”


    她視線看著窗外如火如荼的火燒雲,眼底的眼淚像是融化了一般,“媽都告訴你,如修……媽都告訴你……”她這輩子對不起很多人,傷害了很多人,可是,這報應,為什麽會落在晏如修頭上?


    琳達站在木晚晚的病房門前,有些猶豫著,到底該不該推開這扇門。


    房間裏傳來輕微的談話聲,琳達雙手緊握,絞成一團,猶豫不決。


    就算告訴木晚晚,又能怎麽樣?


    她會去勸晏如修接受化療嗎?


    晏如修和木晚晚兩人生的事情,她並不知道,但是,作為晏如修現在的未婚妻,去找自己的未婚夫的前妻,這身份和關係,實在是太尷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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