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晚晚垂眸低笑道:“傻丫頭。”


    她看著她單純的眉目,就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那麽天真,那麽單純,好像哭泣,就能挽留一切。


    眼淚是留不住任何東西的,這個道理,她卻在一個月之前才懂得。


    她抬眼看了一眼晏如修,然後道:“我吃飽了。”她放下筷子,站起來對著他鞠了一個躬,“再見。”


    轉身離開了客廳。


    晏如修手上的筷子啪嗒一聲落在了碗上,他目光看著頭頂的電燈,漸漸覺得有種窒息的痛苦從胸腔裏傳來。


    生離死別,她這一離開,這輩子,還能不能想見?“如修……”


    晏夫人坐在旁邊,有點遲疑的看著自己的兒子。


    這一個月來,晏如修已經很少回家了,就連一塊吃晚飯的機會都很少碰到。這個家,沒了木晚晚,沒了晏如修,竟然意外的空曠起來。


    她一個人在家吃飯,每次都很不習慣。今晚晏如修回來,卻又遇到了木晚晚……


    晏如修低著頭站了起來,“我吃飽了。”


    他並沒有追上去,而是獨自一個人上了樓。


    晏夫人望著他的背影,心裏漸漸不安起來。


    “你叫一個人看著他……”她轉頭對著身後的林叔道,“千萬別讓他做什麽傻事。”


    “是,夫人。”林叔點了點頭,拿出手機給在樓上的傭人打了電話。


    晏如修回到臥室,他坐在床邊,有些茫然的看著屋內的一切。


    這個房間,少了一個人,竟然讓他如此的不習慣。


    這屋內的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模樣,空氣裏卻已經沒有了她的氣息,讓整個房間的布置都染上了冷冰冰的味道。


    他一直都借由加班,沒有回來,也不過是找一個借口,不想麵對這殘破的結局罷了。


    他在原地靜坐了片刻,打開門,現一名傭人就站在門口,對方見他開門,也是愣了一愣,晏如修問道:“她今天回來,去了哪裏?”


    “祠堂,還有晚晚xiao姐曾經的閨閣。”


    晏如修點了點頭,腳步未停,轉身上了三樓。


    他們沒有結婚的時候,他們的房間都是四散的,木晚晚住在三樓,他住在四樓,木安安住在二樓,後來結了婚,木安安去了美國,他就和木晚晚住進了二樓布置好的新房,原來的房間,就被擱置了,這一年來,竟然再也沒有回去過。


    他來到木晚晚的房門前,微微有些愣。


    他這才想起,他這麽多年來,竟然是從來沒有來到過這裏。


    房門虛掩著,他推門而入,打開了燈。


    木晚晚的房間的布置是明顯的少女風,粉色的窗簾,淡藍色的床鋪,還有巨大的洋娃娃堆在角落裏,整個房間都帶著甜美的味道。


    卻完全沒有個人特色,就好像是按照一個模板堆砌起來的一樣,他一眼看去,甚至看不出她自己的真實喜好。


    “你在外麵等著。”他側頭對著跟在身後的傭人道,“不要進來。”


    “是。”


    晏如修慢慢走了進去,腳上不小心踩到了什麽。


    他低下頭一看,眸孔微微緊縮了一下。


    那是一張照片。


    一張人工合成的照片。


    上麵是曾經才高中的他,而旁邊,卻是木晚晚。


    他記憶裏很清楚,這張照片,是他和木安安一塊拍的,那時候他們才剛確立關係,正值蜜月期,恨不得時時刻刻膩在一起,留下了很多這樣相互依偎的相片。


    他蹲下來,小心翼翼的撿起那張被丟在地上的照片。


    照片微微泛黃,看起來是很久以前的了,但是可以看得出來,被保養的很好,每一個角落,都被細心的整平。而此時此刻,卻被它的主人,丟在了地上。


    他從來沒有跟她有過合照,她卻親手把他的照片和她的照片黏在一起……


    他無法想象,當初的木晚晚,是懷著怎樣的心情,把這張照片黏好,放在床頭,當做寶貝一樣細心收藏。


    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把這張照片,這樣隨意的丟在地上。


    她丟棄的,並不僅僅一張照片,而是年少時候,對他的全部愛戀……


    越接近她,他就越能感覺到她曾經是怎麽樣的,毫無指望的,愛過他……


    而他卻親手把她弄丟了。


    無法言喻的痛楚襲擊者他的心髒,他小心翼翼把照片放在胸前,低聲喃喃:“晚晚……”


    他到底弄丟了一個怎樣愛他的女人啊……“修少爺?”


    傭人見晏如修打開了門,問道,“您怎麽了?”


    晏如修搖了搖頭,“把家裏的相冊都送到我房間裏來。”


    那傭人愣了一愣,很快點了點頭。


    晏家有專門的攝像師回來記錄家裏成員的音容笑貌,每到過年過節,他們都要全家拍一張全家福,年夜飯也是有專人進行拍攝,這個習慣一直保留至今。


    晏如修翻看著全部的照片,竟然找不到,一張他跟木晚晚的合照。


    他跟所有人都有過合照,甚至連幾個傭人都有,卻沒有一張是他跟木晚晚的。


    就連結婚照拍攝那天,他也因為公事繁忙,而推脫了,到最後都沒有一張兩人的合照。


    而木晚晚也沒有提起結婚照的事情。


    他急切的翻看著曾經的相片,木晚晚與別人的合照很多,她都是笑著的樣子,從小到大,那笑容竟然一成不變。


    九歲的木晚晚,十歲的木晚晚,十一歲的木晚晚……然後是19歲的木晚晚。


    那是疏離的虛假麵具,她竟然從小就戴上了,他一直覺得她那樣的笑看起來討厭,他卻沒有去想過,那樣小的木晚晚,為什麽要這樣對所有人都笑著。


    那是因為,沒有人能保護她,她隻能自己保護自己啊……


    他耳邊有響起了莫翎曾經說過的話:她的心裏,隻有你和唐雲笙走進去過……


    而他卻親手毀去了她對她的信任。


    他合上相冊,那絲絲縷縷的痛楚從心髒那邊蔓延出來,他把額頭抵在冰冷的相冊上,緊緊捂住胸口。


    原來到頭來,他和她的合照,也不過是,她親手裁剪合成的照片而已。


    而這張唯一的合照,卻是她愛他的細節。


    那個家夥……怎麽可以這麽傻……


    怎麽可以這麽傻?


    “啊啊啊……”他緊緊閉上眼,眼淚還是流了出來,他痛苦的要緊唇,嘶啞的哀鳴卻還是從口裏逸出。


    他到底……他到底……


    弄丟了一個怎樣愛他的女人啊……


    再也沒有那樣愛他的人了,再也沒有了。


    就連悔恨的淚水,此時此刻,都顯得如此廉價。


    知道的太晚了,一切都已經。


    結束了。


    他才剛剛愛上不久,而愛他的人,卻已經鬆開了手。


    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一個月後,便是聖誕節。


    大街小巷已經裝飾一新,巨大的聖誕樹擺在廣場上,有很多情侶在那邊合影留念。


    肚子裏的孩子已經有五個月大,b檢查一切正常,木晚晚心裏也有了一些底,如果真生下來孩子殘疾,她也怨不得誰了。


    蘭姨走在她旁邊,問她:“今晚唐先生說回來跟您一塊過節,您要不要買點東西帶回去?”


    木晚晚衣服穿著厚重,一張小臉埋在了圍巾裏,聽到蘭姨的話,“啊”了一下,觀察了四周,似乎這才現今天是聖誕節。


    “聖誕禮物嗎?”木晚晚看了看旁邊的店鋪,“唐哥哥喜歡什麽呢?”


    蘭姨笑了起來:“這就要問您啦。不過蘭姨我覺得,晚晚小姐送什麽,唐先生都會喜歡的。”


    木晚晚笑了笑,不置可否,她走進一間商廈,來到櫃台前,問道:“有領帶夾嗎?”


    那櫃台小姐看她穿衣打扮,眼前一亮,雖然這位小姐穿的臃腫,但是全身上下可都是國際名片,她樂顛顛的拿出一堆領帶夾,放在黑色絨絲盤上擺好,道:“這是dior的,這個是gi的,還有這個,babei的,都是今年最新款式,您需要什麽價位的?”


    木晚晚對這些牌子並不是很熟悉,她衣服向來是晏夫人給她什麽就穿什麽,很少自己去逛奢侈品店,聽她說的牌子,她也隻是點了點頭,然後指著一個領帶夾道:“這個怎麽樣?”


    “這個是diorhomme今年限量版最新款,用航天納米材料做的,全球限量一百個,您真是有眼光,小姐您還需要……”


    “就這個好了。”木晚晚打斷對方的滔滔不絕的講述,歉意的笑了笑,“我趕時間。”


    她拿出銀行卡刷了卡,把那精致包裝的盒子放進包裏,對著蘭姨道:“回去吧。”


    蘭姨是被她那個小夾子的價錢給唬住了,目瞪口呆道:“就這麽沒有拇指大小的東西,竟然頂我半年的工資了?”


    木晚晚看了看手表,道:“今天是唐哥哥的生日。”


    每年的聖誕節,都是唐雲笙的生日。


    她今年過的糊裏糊塗的,竟然差點連唐雲笙的生日都給忘記了。


    蘭姨“啊”了一聲:“今天?那可得快點回去,家裏那群人肯定還不知道吧?趕緊叫人定個蛋糕回去!”


    她激動的模樣,簡直就像是自己過生日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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