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個苗圃裏上百株菊花,盛開的最嬌豔的,果然是木晚晚當初親手種下的。


    “這菊花一年一度,不知道明年,賞花人還在不在了。”


    老人歎了口氣,目光卻看著木晚晚。


    他眸內是濃濃的愁緒和不舍,看得木晚晚心裏也不好受起來。


    “福伯……”她遲疑的開口,“我……不知道,對不起。”


    “傻孩子,對我說什麽對不起。”老人歎了口氣,看著她道,“如果離開這裏,你能活的開心一點,福伯也高興了。”


    木晚晚目光望著那盛開燦爛的花朵,心裏想,她不知道離開會不會活得快樂一點,但是,不離開,她卻絕不會快樂。熟悉的人和熟悉的事,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店鋪,每一樣,都是回憶。


    而對她來說,回憶是最痛苦的,曾經擁有過多麽的快樂,而現在對她來說,就是多麽的痛苦。


    她甚至不敢確定,當初的自己,那些笑著的回憶,到底是不是真的。


    要不然,她和她們笑得那麽開心,可是現在背地裏,她們為什麽要置她於死地?


    她在花園裏給幾株花草鬆了鬆土,又坐在一旁的長椅上休息,她腳雖然能走幾步,但是並不能長站,一站久了就抽筋。


    時間一晃而過,一下子就到了傍晚。


    她在一旁的小池塘邊洗了手,回去的時候,就見晏夫人一個人從門外走了進來。


    她的身邊並沒有見到木安安。


    木晚晚微微有點驚訝的看了看她的身後,確定木安安並沒有跟她一塊回來。


    真奇怪,明明中午兩人一塊出現的醫院,怎麽回來的時候木安安卻不見了?


    她可不認為,晏夫人現在能放心木安安在外麵。


    難道木安安現在不住在晏家了?


    可是,又是什麽原因,木安安竟然不住在晏家?


    不管怎麽說,有晏夫人在,木安安住在晏家才是最能安心的吧?


    她一邊走一邊思考,很快就來到了客廳,晏夫人坐在沙上歇息,一眼就看到木晚晚從院子裏晃晃悠悠的進來,她嚇了一跳——她竟然還在?


    她和木安安做了胎檢,還特地去逛了一會兒街,把人送回了別墅,才回來的,為的就是怕回家的時候,碰到木晚晚。


    千算萬算,她沒算到,整個下午,木晚晚都在晏家過了。


    她回來的時候沒看到她,還以為她早就走了……


    卻沒想到……這人竟然還在!


    對她來說,木晚晚已經算是外人了,而她看她也不順眼,見她進來,她把頭一扭,裝作沒看到。


    木晚晚也沒打招呼,就坐在她對麵的沙上,把遙控器拿起來,打開電視看電影。


    她的動作一如往常,沒有任何生澀的感覺,悠閑的躺在沙上,看也沒看晏夫人一眼。


    晏夫人坐在一旁聽著電視裏傳來的聲音,坐了一會兒就坐不住了。


    她還以為她會跟她打招呼,卻沒想到她竟然直接無視她了,不知道怎麽著,她心裏突然就有了一絲不爽。


    她自己無視她就算了,這小輩無視長輩算什麽事兒?


    晏夫人端正坐好,輕咳一聲,道:“晚晚啊,你沒看到我坐在這裏嗎?”


    木晚晚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嗯?”


    “你以前可不是這樣子的啊,我坐在這裏,你總得跟我打聲招呼吧?”


    木晚晚嘴角勾了勾,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玩味。


    她似笑非笑的看在她,慢慢道:“以前?以前我們是母女關係。”


    言下之意,她們現在,已經斷絕母女關係了。


    晏夫人愣了一下,她也想起來了,木晚晚那晚,用五個億,買了彼此的十一年的感情。


    並且跟她斷絕了母女關係。


    她們現在,也不過是熟悉的陌生人這種程度,木晚晚確實不需要跟她打什麽招呼了。晏夫人有點尷尬。


    她支支吾吾的轉過頭去,想起自己剛才的沒事找事,實在是尷尬非常。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想要跟她說話,就好像是一個人做了虧心事,心虛,又想看看當事人知道不知道,就試圖試探一下,看看對方的反應,跟以前是不是一樣。


    她現在是知道了木晚晚對她的態度,試探是試探出來了,但是心裏卻有些失望和忐忑。


    在她心目中,木晚晚是一個非常好對付的對象,她從來不會惹她生氣,反而會回來逗她高興,對家裏人也從來沒有任何脾氣,性子溫和。


    但是現在的她,卻像是渾身長了刺的花朵,看起來一如既往的新鮮,但是卻是碰觸都不能碰觸一下了……


    客廳裏一時之間,非常安靜,隻有電視裏傳來的聲音在安靜的大廳裏回響。


    晏夫人克製不住的轉過頭去,又細細打量了一下木晚晚。


    她似乎是想到了以前,她也是這樣蜷縮在沙上,依偎在她旁邊,看電視的,那時候她們關係還非常親密,她們還可以討論電視劇情,木晚晚很少出去玩,一方麵也是不想出去,另一方麵,卻是怕她一個人在家寂寞,一下班就早早回來陪她了……


    她想到這裏,心裏莫名的出現出一種名叫做後悔的情緒,穩了穩心神,她又開口叫道:“晚晚……”


    木晚晚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她的眼神非常冰冷,再也不見以往的絲毫溫情。


    晏夫人心頭顫動,莫名就有了一絲想哭的情緒,她擺了擺手:“沒事……你繼續看。”


    木晚晚皺了皺眉頭。


    晏夫人看她這個樣子,知道她是非常不耐煩了,小心翼翼問道:“這幾天天氣冷了,你一個人在外麵,有沒有多添點衣服?”


    木晚晚愣了一下,眼底的諷刺慢慢清晰起來。


    真有意思,這個女人,現在還想裝慈母麽?


    她直接把遙控器一關,關了電視,站起來慢慢往院子裏去了。


    晏夫人呆呆的看著她的背影,目光慢慢黯淡下來。


    她現在是……連話一不願意跟她說了嗎?


    晚飯時候,木晚晚才從院子裏回來。


    她身上帶著一絲夜露的氣息,渾身都泛著涼意,傭人上前給她披了一件外套,責備道:“天氣這麽冷,晚晚小姐在外麵怎麽坐了這麽久?”


    木晚晚笑了笑,沒有回答。


    晏如修和晏夫人已經坐在了餐桌上,木晚晚被傭人扶著走過去,傭人是希望她坐在她曾經的位子上,就是晏如修身邊,她卻搖了搖頭,坐在了客座上。


    對她來說,回到晏家愛吃晚飯,不過是一場告別,實在沒必要坐在晏如修身邊。


    今晚廚娘見她回來,特地燒了滿滿一桌子的飯菜,別說是三人吃,就是十個人吃都夠了。


    這場晚飯的氣氛卻是非常低沉,木晚晚吃的緩慢,一旁的傭人殷勤的拿著筷子給她加菜,她嘴裏還沒吃完,碗上就又裝滿了,吃到最後,她都無奈了:“你這樣夾給我,我什麽時候能吃完呀?”


    那女傭沒有說話,隻是用那大大的眼睛看著她。


    她眼睛水汪汪的,望著她的臉,眸內慢慢溢上一層水汽。


    木晚晚看她這副樣子,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


    她埋頭苦吃,然後就聽到一旁那位給她夾菜的傭人低聲問她:“晚晚小姐,您不要走好不好?”


    她手上的動作一頓,抬起頭來,就看到不遠處的對麵,晏如修同時也抬頭看她。


    四目相對,木晚晚淡淡的別開眼,她對那傭人笑著搖了搖頭:“說什麽傻話。”


    那女孩低聲啜泣起來:“我舍不得晚晚小姐呀……”


    她一哭,幾名伺候在身邊的女孩也紅了眼圈。


    木晚晚臉上的表情帶上了無奈,“我又不是不回來了啊。”


    那女孩還是紅著眼眶看著她:“晚晚小姐你說謊,你眼睛告訴我,你就是不想回來了。”


    這本事極沒有規矩的事情,傭人竟然在飯桌上反駁主人,但是晏如修沒有說話,晏夫人也沒有說話,竟然就由著她們這樣亂來了。


    木晚晚聽她這樣說,眸色暗了暗,道:“是,我是不想回來了。”


    聽了她這句話,那女孩眼淚吧嗒一聲就掉了下來。


    晏如修坐在不遠處,雙手慢慢緊握。


    今夜之後,是不是他們這輩子,最後一次見麵?


    這個世界這麽大,他要去哪裏再能再看她一眼?


    他臉色青白,視線看著木晚晚的側顏,那目光裏透著執拗和悲愴。


    一切都已經無可挽回了,不管他承不承認,他們之間,早已經結束。


    不管他如何彌補,那一個月的空白,足以抵消她對他十一年的感情。


    再巨大的愛,也彌補不了這無法挽回的恨。


    他心裏知曉這緣由,自己也沒有任何臉麵哀求她留下來,卻又希翼著這些從小跟木晚晚長大的女傭,能幫他挽留下她。


    真是卑鄙的想法啊……


    “可是我舍不得晚晚小姐啊……”女孩捂著臉低聲哭了起來,“我舍不得您啊……”


    木晚晚有點無措的看在她,半晌,她才把手指按在女孩的肩膀上,低聲道:“別哭了。”


    她聲音溫柔,就像跟以前的她那樣,低聲安慰她。


    女孩肩頭聳動,眼淚從手指縫裏滴落,她抬起臉,看著木晚晚:“可是我也不希望晚晚小姐過得不幸福……如果您在外麵過的不好,千萬記得回來這裏,我……我們會一直等您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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