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易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將她柔軟的玉手輕輕放入自己的大手裏,捏了捏,輕笑道:“我們不去鳳襄了,先去袁家軍駐地好不好?”


    陳蓉有些詫異,“這種事你決定就好,怎麽問我呢?”


    聞言,蘇易長睫低垂,遮住明暗不定的目光,頗有些曖昧的說道:“怕你不開心,離開我……”


    一旁的許勳聽不下去,早已默默退開,隻是聽不到他們的對話,看二人的神情也是知道有多尷尬……


    陳蓉麵色一紅,羞赧的將手從他手裏掙開,走開兩步道:“離開……我要去哪?即是要去軍營,就快走吧……”


    袁家軍距離他們此刻所在地要比鳳襄城近得多,既然決定改道,眾人便不再停留,隻用了兩個多時辰,已經能遠遠望見袁家軍的軍旗。


    “公子——”許勳勒停馬匹說道,“既然公子臨時決定去軍營,屬下便自行回城,也好向元帥複命,之後再同元帥一起來軍中和公子匯合……”


    聞言,蘇易點了點頭,“既然袁堅在城中,你便先回去,我自會在軍中等候。”


    “咦?”陳蓉疑惑的出聲,見蘇易望過來方道,“既然袁堅都在城中,你為何非要來此……”


    蘇易神色一凝,尚未開口,陳蓉卻恍然道:“莫不是你怕我看到袁尺素會報仇?哼,心疼了?那你又何必巴巴找我回來?”


    聞言,蘇易神色一鬆,笑意淡淡自唇角散開,“阿蓉,我沒有和你說過麽……你吃醋的樣子特別可愛……”


    “誰吃醋了?”陳蓉轉開頭打馬往前走去,“懶得理你。”


    被他一繞,許多事情便被拋在了腦後,陳蓉隻覺得似乎有什麽不對勁,卻又想不出來,隻當是“近鄉情怯”吧……


    袁家軍的老軍醫還在,見到陳蓉微微一怔,隨即上前抹著眼淚道:“我就知道姑娘不可能是細作,我就知道……”


    陳蓉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這裏難得有人念著自己……說道念著自己的,不由得腦海裏浮現出一張國字臉來,“蕭校尉在哪裏?”沒被自己連累才好。


    老軍醫一聽哭的更凶,“蕭校尉他好慘啊——”


    “他怎麽了?”陳蓉皺緊了眉頭,自己到底還是連累他了。


    “蕭校尉被除了軍銜,到前鋒營當步兵了。”老軍醫憤然地說道,“蕭校尉上有老下有小……這可如何是好啊。”


    “……”陳蓉哭笑不得的僵在那裏,“也不至於這麽嚴重,如今議和在即,他即使在前鋒營也不必應戰,不危險的……”


    “他們才不是打仗的咧……”老軍醫擺了擺手,“你不知道……”


    “什麽?”陳蓉好奇道,“前鋒營不打仗難道去砍柴啊?”


    自覺言失,老軍醫腦袋搖的像個撥浪鼓,“我什麽也沒說……沒說……我還有事,先走了……”


    “喂——”陳蓉來不及開口,老軍醫早已不見了蹤影,隻得感歎,果然不愧是大夫,這把年紀還能健步如飛。


    回過頭,陳蓉看到蘇易站在不遠處,他已換了一身衣服,紅底雲錦勾勒著大片金色的花紋,襯得他蒼白的臉色瑩潤的近乎妖嬈,和晦澀的軍營顯得十分格格不入。


    極少看他穿豔麗顏色的衣服,大約是顧忌背上久不愈合的傷口,這人總是那麽要麵子……


    不知他在那裏站了多久,此時,伸出手來,啞聲道:“過來——”


    陳蓉有些目眩,乖乖走了過去,“傷口愈合的慢,就不要亂跑啊……”


    “看你去拿壺水都那麽久,不放心,出來看看……”蘇易任由陳蓉攙扶著,淡淡說道,“在聊什麽?想不到你在這裏還有熟人呢?”


    陳蓉隻覺得這一次和他重逢,蘇易似乎變得脆弱了許多,盡管平日看著和從前一般,但是隻要稍微多留意下,就會發現在不經意間,他總是露出精神不濟的神態來,譬如此時……


    “之前在翡翠山脈中了餘毒,便是蕭從文和這個老軍醫救了我。”陳蓉簡要的說道。


    聞言,蘇易一怔,“餘毒?”似乎想起了什麽似的恍然大悟道,“原來是真的……我還以為……”


    “你在嘀咕什麽呢?”陳蓉仰頭望去。


    恰好蘇易也低頭看來,夕陽沉在肩頭,將二人的麵龐皆融在暖光赤霞之中,模糊的光影下,他翩然笑起,散開一片明媚。


    蘇易俯身在陳蓉額頭落下一吻,輕緩而虔誠,溫柔至極。


    不過才第二日,袁堅便趕回了軍營,同他一起來的還有袁尺素。


    陳蓉第一次見到袁堅,本以為會是和慕容淵一般的威猛,卻不料袁堅生得高高瘦瘦,既沒有南夏那位的威武雄壯,也沒有其妹子的秀氣鍾靈,看上去反倒和柳玉卿像親兄弟……


    陳蓉不由得暗暗搖頭,此人不好,一副奸佞之相。


    在袁家軍早晚是要看到這兄妹二人的,陳蓉心理準備做得很充分,不過值得開心的是,隨行一起來的竟然還有阿元,不由暗讚,蘇易果然想得周到。


    阿元見到陳蓉喜極而泣,“姑娘——”


    陳蓉十分感動,不過才有寥寥數日主仆之情,她便如此,實在難得,“你這些日子都去哪裏了?”


    阿元一怔,將才帶來的果子擺好端給陳蓉,“也沒做什麽,迦羅們忙得不見蹤影,反而剩下我們這些低等弟子清閑的不行,這不令主才又命奴婢來伺候姑娘。”


    “沒什麽新鮮事麽?”陳蓉看了看桌子上的果盤,撿了撿沒發現什麽可口的,便端了杯冷茶,隨口問道。


    “新——”阿元欲言又止,“如今最大的新鮮事莫過於令主了,天下盛傳袁家軍橫空出世一位軍師,乃有曠世之才,就連久負盛名的青山酈子都難出其右。”


    聞言,陳蓉噗嗤大笑出聲,青山酈子四個字似乎從未聽過,但莫名的就覺得熟悉,於是脫口而出道,“青山酈子胸有經世偉略,更是毒宗的傳人,下毒解毒的功夫獨步天下,你家令主當初要不是我,他的毒……”


    見陳蓉說了一半忽然住口,阿元眨了眨眼,識趣的也閉了嘴吧,主子不想說自然不能追問。


    過了好一會,陳蓉卻再次開口,“阿元,蘇易的毒可解了?”她記得蘇易不止一次吐血,麵色也一直慘白,並沒有比當初在北荒好多少,可是每次自己問及寒毒的事情,那人總是含糊其辭。


    阿元茫然搖了搖頭,“奴婢是十二迦羅旗下最末等的弟子,令主近身之事奴婢無權過問。”


    陳蓉托了腮看著她,好一會才笑道:“蘇易竟然把最末等弟子送來照顧我?”


    聞言,阿元臉一紅垂下了頭,竟是有些泫然欲泣,陳蓉不好再問,隻得反過來安慰了好一會才算好。


    蘇易自從袁堅來到軍營,便忙碌起來,一連兩三天都不曾和自己一起吃過一頓飯,但不管多忙總還是抽空來看陳蓉一眼,匆匆說上幾句話便又繼續紮進主帳裏。


    陳蓉哀怨的望著不遠處的圓頂大帳,越看越不順眼,那裏不僅有蘇易,有袁堅,有一眾大武的武將文臣,還有……袁尺素。


    “姑娘你不可以去偷聽,令主在商討大事……”阿元拉住陳蓉,半規勸半警告的說道。


    “誰說我要偷聽?”陳蓉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大帳,不過是想看看那人……“這都過了午時了,我看看蘇易吃了沒……”


    “令主忙完會來看您的。”阿元盡忠職守,攔住陳蓉的腳步。


    似乎蘇易有意要隔離開陳蓉和這個軍營裏的其他人,如今除了阿元,每日她隻能等著某人偶爾的探看,剩下的隻有那些木頭般的守衛士兵,可是那些人根本不會說話一般……


    陳蓉覺得自己快要憋死了……


    主仆二人正在大帳外糾纏,不遠處忽然走來一隊人,十數個侍衛輕裝簡行,外加四個年輕秀美的小丫頭,眾星拱月般環伺著一名美貌婦人,施施然由遠處走來。


    待走至近前,陳蓉不由得仔細打量,但見那女子珠環翠繞,打扮的十分雍容華貴,一張粉白的俏臉端莊瑰麗,通身的氣派和這軍營十分的格格不入,但她一路走來卻是暢通無阻,到了主帳門口,都不曾有人阻攔。


    “她是誰?為何就能進去啊?”陳蓉記得不是說袁家軍不允許女子出入的麽?她和袁尺素算是特例,難道這裏特例如此多麽?


    美貌婦人走到軍帳前,門口侍衛似乎認識一般,躬身便掀起了帳簾……


    然而那美貌婦人卻是一頓,轉身朝著陳蓉這邊看了過來,勾畫精致的眉眼本帶著從容不迫的淡然,轉眼間竟生出難以自持的緊張來,但見她嘴唇翕動,胸腔起伏,手中的錦帕飄然落地,渾身顫抖的連一個連貫的動作都無法做出。


    陳蓉見她忽然轉身朝著自己疾奔過來,慌忙跳到阿元身後,問道:“債主?仇人?”


    那婦人一怔,眨了眨描了金粉的眼睛,大顆淚珠便滾了下來,整個人一矮,對著陳蓉俯身跪下“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


    陳蓉怔楞的望著那婦人,“你——你做什麽?”


    由於婦人走至大帳門口卻又轉身離去,引得裏邊的人也紛紛走了出來,正好目睹了這一幕,一人忽然大踏步走了過來,半跪在地扶著那婦人,“念恩?”


    “許大人?”陳蓉詫異的看著自己麵前多出來的另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中郎將許勳,遂指了指那名婦人道,“尊夫人?”


    許勳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那婦人輕輕拂開許勳,膝行上前,語帶悲戚的喚道:“太子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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