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有一部,這一部我用了一段時間,不算什麽貴重,隻是想著你高一了,要有一個手機跟你哥哥聯係。”她說得很隨和。


    他很高興,因為對方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弟弟一樣,而不是看一個小地方來的苦逼少年。


    聽說她也有一個弟弟,已經在大學畢業了。


    那天,他坐在吳高潔的辦公室裏,聽到放在桌邊的手機不斷在響,拿過想找吳高潔給她送過去,卻誤操作點開了手機裏的視頻鍵。


    當時,便看到兩個女人趴跪著在地上被人壓著。


    整個視頻七秒鍾,卻把這個對於成人世界裏的一個重要環節,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大男生偷看大片,已不是什麽新鮮事兒。


    何況互聯網時代,這些東西灌輸得漫天飛舞。


    隻要心正氣定,其實隻會是青春期的一種本能衝動,很快就能渡過。


    可是……


    他隻看了一眼,就斷定,那兩個女生不是拍戲,不是自願,而是被迫。


    她們的胸前都抵著一根黑洞洞的鐵管,黑絲般的長發讓人狠狠的揪在腦後,臉也因此仰起麵對著鏡頭,漲紅汗濕的麵頰上五官扭曲成一團,身體規律的起伏著,嘴哽噎難鳴的微微開啟著。


    突然,嘴被什麽撐開,像是被人在淩虐。


    傅軍嚇得將手機一扔,他不明白為何吳高潔的手機會有這種東西。


    但對於左小去和許靈兒之前待自己極為蔑視的舉動,讓他做了一個想悄悄發泄心中不滿的舉動。


    他把那段視頻傳送到了自己的微信郵箱裏。


    每每想到受辱的那一刻,就拿出來看看一下,覺得很解氣。


    直到吳高潔進來,看到傅軍神色不對勁,問他:“今天聽你哥說,想來相城讀高三,考相城的複升大學。”


    “是。”傅軍答得心不在焉。


    吳高潔很鄭重的道:“真的要上這裏的大學嗎?”


    傅軍目光看向剛才被自己扔掉那隻手機,點了點頭:“我想上最好的大學,以後不用為了錢被人擺布。”


    吳高潔沒有再問,隻是優雅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打開電腦,移動幾下鼠標。


    打印機嗡的一聲啟動了,緩緩從出紙口吐出一張白紙。


    吳高潔將那張紙遞給傅軍道:“這是複習資料,你好好看看,另外,我會送這兩年的高考試題給你,還有麵試的一些要求都給你寄過去。”


    傅軍將那張紙疊好,放進自己的口袋裏,在臨出門時,返身問了一句:“吳姐,我哥……我哥真是在這裏做顧問律師嗎?”


    “哦,以前是做顧問律師的助理,現在升為總顧問律師了。”吳高潔溫和的道。


    傅軍看了一眼被自己放回原位的手機,欲言又止的道:“你知道左小雲和許靈兒?”


    吳高潔臉色淡然,下意識的將手機拿在手裏,走向傅軍,像平常一樣的口氣說:“是公司新資助的準備出國的大四學生,現在來這裏作一下考察。”


    “考察?”傅軍單純的問,“不是一般都是資助者去資助對相的家裏和學校考察……”


    “不應該你問的不要問。”吳高潔打斷道,“而且,公司有資助學生出國的項目,我一直不知道,還是你來了相城我才知道。”


    傅軍鬆了一口氣,心想,隻要吳高潔不是那種人就行。


    他笑笑,轉身離開了辦公室的門。


    少年的回憶,終於在許靈兒和左小雲死後,被辦案組從她們並不是太複雜的履曆裏找了出來。


    關於那年夏天這兩個人的去向,以及在目的地發生的事,都讓他們深挖了出來。


    而將傅軍和左小雲、許靈兒的死,勾連到一起的,居然是傅軍一直小心收藏在自己學校宿舍的那一張有關高考題目的匯總紙,以及那一部半成新的銀色蘋果手機。


    而此時,這些東西都一一擺放在趙宇城的麵前。


    這時金盾才抬頭,看向攝像頭,像監控室裏說了剛才那句話。


    他認為,傅軍處於精神極不穩定的狀態。


    類似乎於接連幾天沒有睡,卻讓人強逼著說話一樣。


    錯亂,混雜,沒有頭緒。


    趙宇城一直背靠椅背,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以一種極舒適的方式聽著裏麵的審訊。


    雖然所有人對於傅軍的表情,都露出驚訝之色。


    但趙宇城一直保持著某種冷靜,而這種超乎尋常的平靜,來源於十來年裏,他所經曆的大大小小的案子。


    再怎麽狡猾或是變態的凶手,在他的麵前,始終都有打開他們心門的密鑰。


    隻要手裏有這把鑰匙,就能在他們的所有各色各樣的反應時,沉著應對。


    趙宇城淡淡的對著話筒拋出一句:“我趙宇城來問你,如何?”


    這句話沒有刻意的隔音,直接讓審訊室裏的傅軍可以聽到,原本冷淡的臉,扯出一個冷笑,然後便拗過頭來,尋著攝像頭的方向,衝著監控室裏說了一句:“你們兩個都來吧。”


    隔著一層玻璃的金盾,在看到那笑容後,隻覺得後背一片冰涼。


    明明對方手上有銬子,被鎖在了椅子上,但對方像是早已執著最鋒利的刀,從陰暗、潮濕、腐朽、陳爛的泥土破壤而出,等著一切來人的死士一般。


    空洞失焦的眼神裏,讓所有人都看到了死亡的招喚。


    ……


    金盾回到監控室裏,急吼吼的衝著趙宇城道:“這算什麽事?”


    坐在趙宇城相鄰的兩個位置上的同事,都歎了一口氣。


    隻有修誠道:“是不是他不信任你?”


    房間裏,頓時寂靜無聲。


    趙宇城沉默了至少有十秒鍾,忽然緩緩的走到金盾的麵前:“去把艾卿叫來。”


    他的聲音威儀而冷漠,聽不出有任何的感情色彩,卻讓人無法抗拒他的命令,這裏他有一種無窮大的掌控力。


    金盾半張著嘴,愣了一秒,修誠捅了一下他的腰眼子,將已打通的手機遞給金盾。


    金盾猶豫著沒有接,就這麽一兩時間,當他再要伸手時,趙宇城已將手機拿在手裏,對手機那端道:“艾卿,五分鍾內,在我的車裏等我。”


    說完,他獨自一人進了審訊室內。


    沒有隔著玻璃。


    而是徑直進入了關押傅軍的那一間房。


    在裏麵他隻呆了十秒,期間他的耳朵貼在傅軍的嘴邊。


    不知道,他聽到了什麽,隻快速的將傅軍的手銬打開,將他拉了起來。


    在場的人都有一種錯覺。


    而金盾是第一個把這種感覺說出的,“劫獄”兩個字說完後,他又是第一個付諸行動的。


    他一躍而起,想堵住門口。


    沒有想到趙宇城拉著傅軍直奔側門,從另一邊往電梯間走。


    那是一條備用電梯,以防不測用的。


    一般極少會有人用到。


    也正因為如此,很多人,並不知道這備用電梯的位置在哪。


    等到金盾他們追到樓下時。


    艾卿已經和傅軍坐在一排,趙宇城開車直接將他們兩人帶走了。


    一切來得太快,又發生得突然。


    趙宇城,作為局裏的專家,通常沒有人去阻攔他。


    再加上,他辦案子時,就一直特立獨行的,所以出去時,沒有太多的阻礙。


    “怎麽就這樣讓他跑了。”金盾急道。


    一切來得猝不及防,讓所人都心中生亂。


    修誠示意大家安靜,搖頭看向監控室的設備,按下一個鍵:“趙宇城從來不會逃的,他這是去救人。”


    “看,監控。”有人驚呼。


    這邊,幾乎是所有人,都同時奔回了監控室,看向電子屏幕。


    鏡頭裏麵正是趙宇城開的那輛車,雖然他帶走了犯人,但卻將車上的監控與局裏連通著。


    但聲音卻被關閉了。


    ……


    坐在後麵的艾卿低喃:“怎麽可能……吳健殺的人?為什麽?”


    “因為……他要為自己的姐姐報仇。”傅軍道。


    艾卿困惑不已:“吳高潔是被聞桐歸害死的,怎麽會是左小雲和許靈兒?”


    傅軍低罵一句:“那兩婊子。”


    艾卿震驚的看著傅軍,她的同學,雖然不是什麽名門之後,也是從小地方考出來的大學生。


    為何在傅軍的嘴裏成了婊子?


    傅軍看起來很平靜,臉上沒有一絲起伏,但嘴裏卻冷冷的道:“她們就是像吳高潔一樣,被常氏集團圈養在學校裏的交際花。表麵上資助她們上大學,到了放假時間帶他們出去做援交。”


    艾卿很想否認,但猛然想起那日到金盾家裏做客時,兩人的談吐與穿著比孟芝高了不知道多少檔次。


    就連她這個吃著公務員飯的也比不了。


    光是一個包,就是十幾萬。


    艾卿沒有細問,隻當地是她們的個人隱私。


    但沒有想到,光鮮外表的後麵,是醜陋不堪的賣肉交易。


    曾經絢爛無比的青春,被她們利用,在商人的金錢下,被手指一一扭撚成一個個五彩明亮的光潔泡沫,在陽光下看起來如此的讓人炫目,卻在一夕間,碎裂成星片變成了僵冷的冤魂。


    “吳健跟你合作在櫻花學園殺人,那是誰指使你的?”趙宇城道。


    傅軍閉了閉眼睛,幾乎在此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殺人是對的,是能平靜麵對的。


    可是當真的下手了,隻不過幾個小時的時間,他就後悔了,希望能重來,回到過去的時間節點上。


    生命,美麗而脆弱。


    失去時,哪怕是他認為應該死去的,他也覺得惋惜。


    “指使?”傅軍目如死灰的道,“趙警官,如果我哥沒有死,我想我還真的想自己有一個未來,現在,我哥已死了,我隻有一個念頭。”


    “報複嗎?”艾卿隻道,“你告訴我吳健在哪?我知道,你並不想死,你還想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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