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趙宇城挑了一下眉毛,伸過手來,向沙發走去。


    他坐進沙發裏,長腿自然的交疊在一起,修長的手指慢慢的拈起封麵,“嘩”一聲紙頁翻動的聲音在書房裏輕輕回蕩著。


    他看極慢,像是一台精密的電子描儀器,無聲的逐行在紙張上緩緩移動起來。


    他雙眼的注意力便全在那一頁頁的空白紙上,幾乎將艾卿這個提供資料的人忘記得一幹二淨。


    他又像一個進入工作後,便可以把自己置身在真空的裏的專家,完全把自己沉浸在思考之中。


    一分鍾,兩分鍾,十分時,他抬頭伸手淡淡的說:“拿支2b鉛筆給我。”


    艾卿以為他要畫畫,喃喃道:“你要畫別畫這上麵,這可能跟案子有關。”


    趙宇城沒有理她,接過鉛筆,將筆打橫,讓黑色的筆芯橫掃過的白色的紙張上麵。


    這……這簡直就是小時候熊孩子的惡作劇。


    可他卻此不疲的規律的揮動著筆杆,隻十秒鍾,白色的紙上麵變畫成了一片淺鉛色。


    隻是有些地方卻神奇的沒有被塗滿,留下一些白色的線條。


    艾卿站在他的身前,倒著看了半天,也不明白趙宇城當下所做事,跟自己送上的這疊空白紙有何關係。


    很快,趙宇城停下筆,將那個比a4紙還要大上一些的畫本子豎在了艾卿的眼前,神色淡然的蹦出一個字:“看!”


    “天才!”艾捂著嘴,驚訝萬分。


    一個女人形象出現在原本空白一片的畫紙上。


    這種小孩子的遊戲,是在有很深凹痕的白紙上肜鉛筆去掃摹,因為紙平麵高低不同,將上一頁的所寫所畫全部給掃了出來。


    “兒童遊戲你玩過嗎?”趙宇城放下鉛筆,眉毛挑了一下,後,將雙手枕在自己的後腦,一副沒有技術含量的問題,等於浪費他的寶貴時間的表情。


    艾卿不好意思的笑笑,彎下身子,拿了鉛筆和畫冊,準備溜之大吉,去局裏跟同事們討論一下畫的意思時,趙宇城輕哼了一聲,頗為不悅板起臉。


    盯著已走到樓梯口的歡快背影,眼底露出一種,過河拆橋的主,下次別再想有問必答的威脅。


    艾卿收住腳,回頭看了一眼趙宇城,轉身撲向了他。


    她雙手撐在趙宇城腦後的沙發背上,低眸凝視著男人的臉,嘴角微微上揚的說:“老師,我……”


    趙宇城仰頭看著頭頂懸停的小臉,打趣的看著她,她這個樣子還能吃了他不成。


    “啵!”一聲極為清亮的聲音在他的臉頰上響起,然後,一張笑嘻嘻的臉在男人的眼前得意的晃了晃,外帶一句極損趙宇城尊嚴的話:“我把初吻獻給偉大的革命事業。”


    “你……”趙宇城半天沒有說出一個像樣的句子,他怎麽成了她的事業了,他明明是個人,不是個東西。


    艾卿小手在趙宇城的臉上摸了一把,趁他還在恍神之機,從他的身上躍起,輕快的走出了書房。


    趙宇城的臉驀然的紅了,初吻,誰說不是呢。


    站在樓頂的於鳳椒,看到畫本子裏的畫後,緩緩地睜大了眼睛。


    第一張,是她曾經跟李謀說過的一段往事。眼前正是她最屈辱的現實陰暗生活,一幅三男一女交纏在一起的畫麵清楚可見。


    第二張,一個女人拿著一個本子送給一個小孩子。


    第三張,小子被人夾在腋下帶走。


    第四張,第五張,則是小孩子讀書、吃飯、還有做工的一些畫麵。


    翻到最後時,看到一片沒有人物的景物畫,像是寫生速寫之類的。


    那是曾經她幻想過的一棟房子。


    雖然是用鉛筆摹畫出的副本,可是全是自己人生經曆的寫照,那些生活私隱點點滴滴全出自李謀的手。


    她好像如夢方醒地回過神來,看向艾卿,下定決心的道:“告訴他,他是我的驕傲。”


    艾卿呆了呆,沒有想到一個殺人犯,在所有人眼裏都是一個不可饒恕的凶手,卻在這個女人心裏,是一個永遠不能被褻瀆的寶貝。


    她歎了口氣,略微前傾,用一種非常同情的眼神看著於鳳椒,說:“他如果自首,不會死的,還有機會活著。”


    於鳳椒緊緊的捏著畫本,極力的控製著情緒,點點頭:“我配合你們政府,我要他活著,活著……”


    ……


    三天後的一個清晨。


    艾卿捧著油條包子從外麵回來。


    看到飯桌上放著一隻信封。


    信封是手工製作的。


    在右下角用鉛筆畫上了一束野菊花。


    打開裏麵,有兩張畫展的門票。


    艾卿微笑的拿了一張,悄悄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另外一張原樣的又塞了回去。


    ……


    晚上八點。


    展覽來了很多人。


    不少人駐足在一副像連環畫一樣的素描麵前。


    畫麵一共四幅。


    第一幅,兩具看不到臉的身體,交纏在一起。


    第二幅,還是同樣的內容,可是明顯能看到那具男人的身體,已起變化。


    第三幅,三個男人的身體交錯互纏著。


    第四幅,一個孩子,看著三具衰敗的身體老去。


    站在人群裏的艾卿,幾乎一眼認出那孩子。


    她嚇得往後退了一步,直接撞進了一片厚實而溫暖的懷抱裏。


    轉目看向對方,聲音恐懼的說:“老師。”


    趙宇城躬下身子,唇貼著她的耳朵,細語道:“李謀還沒有走。”


    “老師,他想表達什麽?他用畫想表達什麽?”


    “他殺了人,他並不想逃避,他在為自己的母親報仇,同時,也在為自己的行為做一個說明。”


    “李謀應該目睹過自己的母親跟李富民在一起,所以畫下那些,後麵的三個男人,分別暗指李家三個男人。他曾經在十六歲後偷跑回家,極有可能發現了自己爺爺死亡的真相。”


    “他為什麽不去公安局舉報?”艾卿。


    趙宇城:“這麽年,證據缺失,而且李謀有自己的一套人生規則。這也就是為什麽,他一直給警方留下線索,期待有人去查。”


    艾卿了解的看著那畫道:“那凶手在他看來,是他生父,母親不敢管,……他想在這樣一個社會伸冤,隻能這樣做。”


    畫展上的人不是很多,大多數在看到這幅畫時,都有一種不敢相信的神情。


    本來有興趣多駐足一會的,可是被一個什麽有名氣的大畫家招呼著去了他的大作麵前欣賞。


    大師的畫掛在了大廳最為醒目的位置。


    畫前站著幾個一身考究華服的人,他們一去,本是門可羅雀的畫作麵前,很快生出一派繁榮的樣子。


    趙宇城和艾卿互相對視了一眼,人們對於苦難選擇性回避,好像也是人之常情。


    將這邊的情況和趙宇城的分析向局裏作了匯報後,接到金盾電話。


    他簡單的道:“現在已經去四川源城了。”


    艾卿點頭道:“找到李謀爺爺的屍骨,這個案子就會大白於天下了。”


    “唉,拔出蘿卜帶出泥呀。”金盾道。


    “嗯,誰知道一起碎屍案牽出這麽多的案中案。”艾卿掛斷了手機,門外已人有幾個自己人走了進來。


    艾卿一指角落裏的畫道:“就是這張畫,記得小心上麵的指紋,應該留下李謀的指紋的。”


    明秋豪揮了揮手,示意自己的助手叫人擋一下,他要開始工作了。


    就在他套上手套,打開藍光燈時,突然,扭臉走到艾卿的麵前,語氣略帶揶揄的說:“艾卿,這個畫展可是趙宇城跟人相親的場所,怎麽你來這裏辦案攪局來了。”


    還沉浸在辦案成功的氣氛裏的艾卿一時沒有反映過來,明秋豪已經看戲一樣的瞟了一眼門口的方向。


    那裏,果然來了一位穿著真絲長裙披漂亮皮草的女人。


    長發齊腰的美女,帶著微笑款款而來。


    來人很有禮貌的對趙宇城笑,然後老道的開口:“你好,我叫錢芳,是您姑媽介紹過來的。”


    趙宇城目光轉向這間畫展中心:“為什麽叫我來這裏見麵?”


    “哦……”她笑得很驕傲,“因為我想讓你看到我的實力,另外,關於你一直對於女方的要求,就是門當戶對嘛,我想以我錢芳擁有這一層會展中心的財力,跟你是很相配的。”


    艾卿低頭看著對方上萬塊的鞋子,估計還是隨便穿穿的那個意思,再看看自己一百塊在某寶上淘的a貨,兩貨居然一樣,差別就在於她的做工次點。


    她退了一步,往明秋豪的身邊走了過去。


    明秋豪會意的一笑,不忘記抬杠的說:“怎麽自慚形穢?”


    “切……”艾卿挺起小胸脯,“要用錢來成就自己的女人,是因為不夠青春。”


    “若有足夠的金錢,哪個女人都能活得光鮮亮麗、明豔動人的。”明秋豪一點情麵也不留的打擊著艾卿。


    艾卿淺笑道:“明法醫,有沒有人曾告訴你,你很有女人味。”


    明秋豪立即臉垮得跟錢他錢不還一樣,他最忌諱別人說他像娘們。


    他揚起頭,微慍著瞪著艾卿,像是在說,我很娘炮嗎?


    艾卿回他一個肯定加確認的表情,讓立馬火大的想來杯農夫水降降溫。


    ……


    經過了畫展上不同尋常的相親後,趙宇城的緋聞已經成為了相城最紅爆的事件。


    他跟錢芳的相片個人簡曆,都以連續劇的方式爆炸一般在網絡上鋪開了。


    不用花錢能進前十話題榜。


    不用炒作,成為相城最拽單身漢。


    不僅是他出眾高貴的外表。


    更多的是他在相親時,身邊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一個同居女友。


    而且是個小女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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