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俊、孩子、子明相續離去,對我的打擊太大,加上我本身受傷、分娩,漸漸地我仿佛出現了臆想之症,整日裏水米不進,胡思亂想,偶爾覺得孩子還在,子明跟阿俊也都在,時常會將身邊的人認錯,但是也有清醒的時刻,每當那個時候就會特別的痛苦。


    總是想著一死了之,但是似乎又死不了,整日裏過得渾渾噩噩的,車子在爆炸的時刻,產生了非常強大的溫度,我雖然被阿俊推出了車子,但是腳腕上的鐵銬卻被燒紅,由此狠狠地烙在我的腳腕上,留下一圈疤痕,即便是小心護養,那個地方的皮膚也不尋常於別處,依舊好像帶著一個圈圈。


    孩子本身很健康,但是因為出車禍的時候,反複碰撞,到了醫院的時候,羊水已經流幹淨了,宮口已經開了,醫生隻能幫我接生,但是孩子已經沒有呼吸了。


    七個月的孩子已經完全成型了,隻是比正常孩子稍微小點而已,杜月如跟盛玄擔心我受刺激根本就沒有讓我看孩子,就直接給處理了。


    一把大火把宋家燒了個幹淨,宋萬林在養老院裏,子悅要上學,子馨下落不明,故此整個宋氏就相當於六神無主了,盛玄以宋家女婿、宋子馨丈夫的身份接管了宋氏,安撫內外。


    加上我對他已經到了厭惡的境界,他也不敢靠我太近,所以我們都搬回了莫家,由杜月如照顧我。


    我偶爾會在意識不明的時刻喊她“媽”,但是隻要我稍微清醒些,我是不認她的,如果沒有她的存在,也許所有的事情都不會發生的。


    她若是不複仇,我不會認識盛玄,此後的事情都不會發生,她是導致我一生痛苦的泉源,我對她的憎恨,不亞於對盛玄的痛恨,盡管我知道,她對我很好。


    身體上的傷慢慢的養總是會好的,但是心裏的傷怕是這輩子也好不了了,當花心辦完辭職手續,興高采烈地回國,想要與阿俊構築美好家園的時候,剛好趕上了阿俊的葬禮,那份痛苦,我幾乎能夠感同身受。


    不過,她比我堅強,比我理智,目前正在處理阿俊留下的遺產,她來看我過我一次,但是我沒臉見她,我認出來她,但是我什麽都沒有說,我假裝不認識她,我不知道該如何去跟她交代。


    這個花姑娘臨走的時候還是我送她走的,但是再回來,卻已經變得物是人非了。


    天氣越來越熱了,不知道為什麽,這幾年a市的夏天是一年比一年熱的,有可能是全球都在變暖,也可能是老天爺覺得我太悲慘了,所以不忍心下雨。


    “姑姑……”我坐在花園裏,呆呆地坐著,糖糖不知道從哪裏來,跟隻小兔子一樣地蹦蹦跳跳地來到了我的身邊。


    她好像很高興,說:“姑姑,媽媽找到了。”


    媽媽找到了?子馨找到了?我感覺已經很久沒見過她了,我問糖糖:“媽媽在哪裏?”


    “媽媽、媽媽……”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腦袋瓜子,她好像也不知道,她的白裙子真好看,像個小公主,她的頭發留長了,盛玄總是舍不得給她剪短,都可以紮個小辮兒了,轉眼她都兩歲半了,又長高了好些。


    她是無憂無慮的,就好像我小時候一樣,不管大人們有多少煩惱,她總是不知道的,雖然偶爾她也會哭鬧,但是哭一哭,哄一哄就好了。


    “知道不知道?”我追問道。


    “不知道!”她笑。


    我想我的孩子如果可以活下來,他一定也會跟糖糖一樣可愛的,可是為什麽,我的孩子死了,阿俊死了,子明死了,盛玄與子馨卻還活著呢?


    子馨為什麽要開車撞我們?處理車禍的警察說,導致事故的主要原因是因為前麵的大卡車出現了故障,所以緊急刹車,而我們的車沒有反應過來,所以直接給撞上了。


    可是我記得很清楚,我坐在後座裏,我感覺身後有車撞過來,是子馨的車,是她撞過來的,所以,車子才會急速前進,然後遇見了前方緊急刹車的卡車,所以才會出事的。


    如果不是她,她為什麽要躲起來呢?


    我一把抓著糖糖的手問道:“糖糖,姑姑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她似懂非懂點了點頭,我說:“去很遠很遠的地方,那裏沒有奶奶、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隻有姑姑好不好?”


    她抓了抓頭發說:“那是哪裏?”


    “一個很美很美的地方……”我在花園裏摘了一朵薔薇遞給她說:“那裏有好多好多的薔薇花,美美的。”


    她喜歡花,喜歡好看的東西,也喜歡去外麵玩,她喜歡去人多的地方,因為她也需要朋友,需要與她有著一樣見解的朋友,那樣才能夠懂她。


    可是家裏,隻有她一個孩子,她沒有伴兒,她隻能跟我玩……她對我很信任,她從來都不會想到我會傷害她。


    我牽著她的手,走進了房裏,翻箱倒櫃的找東西,找我的證件、護照、銀行卡、錢,我在想我該如何帶著糖糖離開這裏,他們不會讓我出這個大門的?因為我是個病人。


    我帶著糖糖爬牆,她以為我在跟她玩遊戲,雙手緊緊地抱著我的脖子,我說:“怕不怕摔啊?”


    她說:“怕!”。


    “那要抱緊哦,抱得緊緊的。”


    這個家,我從小住到大,我太知道該從哪裏爬出去了,我們順順利利地爬了出來,糖糖貪玩,她好高興,朝我哈哈大笑。


    可是我不知道我要去哪裏?我帶糖糖去了遊樂園,抱著她一起坐旋轉木馬,她玩得好高興,她太容易滿足了。


    她還跟小朋友們一起玩滑梯,玩沙子,很快就認識了好多好多小朋友,我就坐在旁邊看著,多麽可愛的孩子?她從一個小小的嬰兒開始,長了牙齒、能夠吃飯、會走路、會說話,現在還會交朋友了?這真是一個神奇的過程。


    可是為什麽我的孩子不能活下來?他為什麽要死?他要是也能夠長大該多好?


    我奈何不了盛玄、奈何不了子馨,我把滿腹的怨氣都想要報複在這個小娃娃的身上,我想要掐死她,讓盛玄跟子馨都嚐嚐失去孩子的痛苦。


    可是我做不到,我知道我不能這樣做?糖糖是無辜的,她太無辜了。


    可是,難道我的孩子不無辜嗎?子馨為什麽要那麽狠心?為什麽要開車撞我們?


    我買了去韓國的船票,我想沒有人會想到我會去韓國,更加不會有人想到我會買船票離開?


    當盛玄與宋子馨發現糖糖不見的時刻,他們一定會很著急的,我不能殺了糖糖,但是我可以帶她走,以此來報複,以此來慰藉子明與阿俊的在天之靈,以此來撫慰我失去孩子的心。


    糖糖第一次坐船,她很高興,她以為我是帶她出去玩,所以很高興,沒有說要奶奶、要爸爸,要媽媽的,跟著我,她很安定,很快樂。


    我想這也許是最好的結局,子馨害死了我的孩子跟阿俊,盛玄害死了子明,我抱走他們的孩子,讓他們一生都活在痛苦裏,這就是我們每一個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付出血的代價。


    從此,世界上沒有了莫思奇,也沒有盛韻兒,我們將會去一個全新的國度,改名換姓,過一種全新的生活。


    糖糖還很小,時間久了,她不會記得爸爸是誰?媽媽是誰?她隻會記得我,我就是她的媽媽。


    我不會告訴她,我曾經發生過什麽事情,我不會給她傳播任何關於仇恨的事情,我要讓她快快樂樂的成長,隻是她的未來,與盛玄跟子馨都不會有任何的關係,她的未來隻會有我。


    她在船艙裏高興地跑著,時常會撞到服務的人員,輪船太大,大到仿佛我們還在陸地上,並不見任何的波瀾,她把這裏當成了迷宮,高興地探索著,發揮她對世界的認知,表現她的好奇心。


    她指著窗外,距離我們越來越遠的岸堤,問我說:“姑姑,動了、動了,那個房子動了。”


    我讓我抱著她趴在窗戶上,瞧著即將遠離我們的城市,但是她沒有不舍,她還不懂得什麽是離別。


    她精力旺盛,直到吃晚餐的時候,還在問問題,不遠處的同行者瞧著都覺得她可愛,問我說:“你女兒啊?幾歲了?”


    “是啊,兩歲半了。”


    她們有個兒子,比糖糖稍微大一點,大概三四歲的樣子,他高出糖糖一個腦袋,糖糖仰著脖子看他,她的眼神裏充滿了羨慕。


    小男孩穿著小西裝跟他的爸爸一樣文質彬彬,與她的媽媽一樣有著一雙美麗的大眼睛,他好像對糖糖十分感興趣,他朝糖糖笑,糖糖也朝他笑。


    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就跑了過來,抱著糖糖親了一口,他媽媽急忙過來抱住他,輕輕地朝他的屁股拍了一下,他爸爸合上報紙,笑了聲說:“這個臭小子,不知道跟誰學的?”


    糖糖不甘示弱,跑過去,惦著腳尖在他的麵頰上,狠狠地親了一口,我們都不懂,隻是他們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仿佛認識了很久、很多年。


    “你一個人帶著孩子去韓國旅遊嗎?”那個漂亮的太太問我。


    我微微笑著點了點頭,問:“你們也是啊?”


    “對啊,我跟我先生都是老師,好不容易放暑假了,我們帶著孩子出國見見世麵,哎,這才剛剛開始,我們就後悔帶他出門了,真是在家千日好,出門萬事難啊,我們兩個都看不住他一個,你還一個人?有你累的哦。”


    兩個孩子玩起來,小男孩不知從哪裏取來個氣球,他們兩個就拿著個氣球也玩得那麽開心,我問:“多大了?叫什麽名字啊?”


    “叫天賜,快四歲了,你們家的呢?”


    “叫韻兒,小名糖糖。”


    太太聽了推了她身邊的先生一把說:“你聽聽人家取的名字,多好聽,你還大學教授呢?”


    “名字主要就是要順口嘛。”先生禮讓道。


    說了幾句話,再回頭一看,兩個孩子已經不見了,我緊張道:“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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