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突然變得有點尷尬。


    “嗯,那個,我去看看汲鳳收拾得怎麽樣了。”


    子墨準備腳底摸油。


    不過一瞬,子倉的神色已經恢複了正常。將手中的扇子遞給子墨,“明天你們什麽時候離開,我送送你們。”


    “不用不用……”


    察覺到自己拒絕得太過急切,子墨有點不太自在地解釋,“你知道女孩子出門總是很麻煩,你還是不用送了。再說,我現在很怕送別的場麵,又不是不再回來了,不過才三個月而已,很快又見麵了,送來送去的,反而傷感。”


    子倉點頭,“如此,明天你們就一路順風了。”


    子墨點頭,子倉起身離開。


    目送著子倉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子墨突然跳起來往屋裏衝去,正好與準備出門的汲鳳碰了個正著。


    汲鳳撫著鼻子拖著兩掛眼淚,“你這火燒屁股的,幹嘛呀?”


    子墨一邊火速將自己不多的行頭打了個包,一邊壓著嗓子說,“你有見過跑路不急的麽!”


    汲鳳跟子墨策著天馬踏著雲層一路飛奔,瞬間便離開妖族消失在雲層的深處。


    子倉負手立在般若花下,靜靜地看著她離開,心裏悵然若失。


    子墨這次離開,不像是去遊山玩水,更像是落荒而逃。子倉心裏很清楚,她逃避的是妖王這個身份。


    當年被子墨強行撿回妖族時,他是那麽的不情不願。那段時間,他一直想要離開,也確實有無數次可以離開的機會,隻是陰差陽錯,最終他還是留了下來。


    他如今還記得,子墨是在跟人打架鬥毆跑路的時候發現了他,然後就莫名其妙地非要撿他回家。就這麽一個莫名其妙的人,連給他取的名字也是莫名其妙得很。


    初到妖族那天,餓得兩眼發黑的他正狼吞虎咽地想在最短的時間喂飽自己,子墨兩手撐著下巴看了他半天,突然咧著嘴讓他看。


    他的興趣完全不在她黑洞洞缺了的那顆門牙上,所以也僅僅出於好奇瞟了一眼後,便又開始專心地吃飯。


    她卻開始自說自話,“我今天丟了一顆牙,但是卻撿回來了你,這麽一算還是賺了。”


    在他開始吃第四碗飯的時候,委實也沒有想到,她的門牙會跟他發生什麽必然的聯係。


    誰知道她接著又說:“我叫子墨,你以後就叫子倉好了。”


    “噗”的一聲,他一口飯全嗆了出來,噴了子墨一頭一臉。


    子墨騰地跳了起來,頂著一頭的飯粒子,殺氣騰騰地衝他宣告,“以後你就叫子倉!”


    然後氣急敗壞地走了。


    他這才驚覺,她之所以做了前麵那些鋪墊,隻是為了讓他的名字跟她那顆不幸磕掉的門牙聯係起來時,顯得是多麽合理必然的存在。聽著這麽個莫名其妙的名字,他突然覺得很倒胃口,什麽也吃不下了。


    子倉清楚,自己之所以遲遲不能下定決心離開,隻是為了那個每次做錯事,都會一臉無辜地嫁禍給他,而一旦他被別人欺侮時,又會很義氣地為他出頭跟人拚命的女孩。


    那時子墨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你是我的人,隻有我可以欺侮你,別人若想欺侮你,我非揍得他滿地找牙!


    每次說這種話時,子墨都大言不慚得很,她根本就不曉得自己的靈力低到連妖王的坐騎金毛獅子都不屑的地步。子倉每次見她這麽牛逼哄哄的樣子,那顆又冷又硬的心便會變得柔軟。


    她甚至挺不要臉的總是逼迫他叫她姐姐。也就在這一樁事上,向來沉默忍讓的子倉表現出了少有的男人氣節,誓死不肯屈服。


    為了這個緣故他沒少挨她的揍。盡管子墨自認天下無敵的拳腳功夫在子倉看來不過是不值一提的花拳繡腿,但是為了不摧毀她那強大到宇宙無敵的自信,每次子倉都會適時地讓她在自己身上留下一些記號,以此滿足她的好勝之心。


    後來子墨去了靈山學宮。剛開始的時候,子倉很是慶幸她的離開。


    一段時間以後子倉才發現,少了子墨的聒噪,日子變得非常的無聊。沒有她在身邊興風作浪,日子開始變得漫長。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居然對她休學的日子有了隱隱的期待。


    子墨進了當初她非常抗拒的靈山學宮之後很快便交了新的朋友,譬如豔冠六界的神女汲鳳,譬如非常自戀的鬼族少年仉溪,又譬如那個總是讓她恨得牙癢癢的混蛋荀淵。他們之間的話題多了,但是子倉卻感到他跟子墨的距離遠了。


    終於有一天,子墨告訴他,她愛上了那個與始神同時問世的混蛋。那一刻,子倉再次有了母親離世時那種孤立於世的體會。他茫然無助得不知如何是好,六界中卻傳來荀淵為了她擅闖九重天,連挑神族九員大將轟轟烈烈的英雄事跡。


    子墨在九重天養傷那段時間,子倉也在擔心跟絕望之中飽受煎熬。他隱隱知道,這個強勢地闖入他生命中的女子,她隻是經過,最終卻會在別人的生命中停留。


    當她興高采烈地跑來要求他替她送親時,子倉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子墨沒想到他會拒絕,那次她是真的很生氣,好幾天都不肯理他。最後子倉不得不讓步,隻好答應為她送親。


    隻是,最終他還是食言了。


    因為他根本就做不到,也沒有辦法親手將她送到另外一個男人的懷抱。那時他便想,是自己離開的時候了。


    他對子墨說的,並不全是實話,他其實是在她大婚那天離開過。


    其實他一直都有要去的地方,隻是因為子墨,他耽擱了自己的行程。


    直到子墨有了歸屬,他覺得自己再留下來已經沒有意義了,才下定決心離開妖族繼續他之前的行程。


    隻是走到半路,他在一家酒館裏喝得醉醺醺地準備掏錢付賬的時候才發現,給子墨大婚準備的禮物竟然忘記給她了。


    他一個人在那個不知名的小酒館裏掙紮了半天,最終還是決定回去見她最後一麵。除了想要親手把他娘遺留給他的簪子插在她的發間,他還想親口告訴她:其實他是狼王之子,他的名子叫太巫。


    他從來沒有見過他的父親九凝狼王。


    他娘臨死之前隻是告訴他,他的父親是上古時期便修煉成仙的靈獸,去到漂渺仙境便可以見到他的父親。


    子倉深深地歎了口氣。沒想到後來妖族有了那番變故,這麽一蹉跎就是數萬年,他終究還是沒有見到他的父親。


    這數萬年來,為了給子墨和妖王複仇,他時刻不忘修煉他母親留給他的伏天秘卷,日前他突然察覺到每月的月滿之時,他的靈力便會變得非常強大,強大到他都無法壓抑的地步。


    他母親曾經跟他說過,隻要他專心修煉伏天秘卷,並能在修煉到秘卷的第八層時找到他的父親,由他父親給他灌頂之後便可做到六界無敵。


    所以這次他是真的要離開了。


    在子墨沉睡的這一千多年裏,他想了很多。


    見識過荀淵的手段後他非常明白,以他目前的能力,不僅無法為子墨報殺父滅族之仇,更沒有辦法將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保護她永生永世不受傷害。


    為了子墨,他也必須要選擇再次離開。隻是這次他的離開,是為了以後能更好地回來!


    汲鳳去碧山是與人有約,又說那人跟子墨也算相識,想趁著這個機會讓子墨跟他正式認識一下。


    子墨一則是出於好奇,另一則反正上哪去都是玩,便跟著汲鳳一塊來了。


    可是等她們到了碧山,與汲鳳約好的人卻並沒有出現。


    剛開始時汲鳳猜想是因為路途遙遠,也許是在路上耽擱了,誰知道她跟子墨在碧山一等就是七天,來人還是沒有出現。


    汲鳳開始坐不住的。


    子墨看得出來,短短幾天,汲鳳從擔心、焦慮到現在已經有些患得患失了。


    子墨原本就對汲鳳這位神秘的朋友非常好奇,現在就更好奇了。晚上倆人在山頂上露宿的時候忍不住問她:“我看得出來,這位朋友對你很重要。但是你總得讓我知道,他到底是位什麽樣的朋友吧!”


    汲鳳咬著唇沉默了半天,才幽幽地說:“我想他應該是知道我的身份,不會再出現了。”


    “你是說,之前你的這位朋友一直不知道你真正的身份?”


    子墨驚訝,隨即突然想起跟仉溪在濱河之南時見到當時跟汲鳳在一起的海皇,忍不住驚呼,“你說的不會是海皇吧!”


    汲鳳沒想到子墨一語便猜中了,當即紅了臉,“你怎麽知道是他?”


    子墨桀桀奸笑,“我不但知道是他,我還知道早在太平鎮的時候你跟他就勾搭上了。老實說,當初我在太平鎮見到的那個男子也是他沒錯吧?”


    “你倒是厲害,什麽也瞞不過你。”


    讓子墨說破,汲鳳有點不好意思,便轉過身去用背對著她。


    “好呀!你個重色輕友的倒是藏得深,居然瞞了我這麽久!”


    子墨突然伸手搔她的胳肢窩,汲鳳怕癢,笑得不行,隻好回過身來想抓住子墨一直作惡的手。誰知道子墨現在靈力高深,修為也在她之上,輕輕鬆鬆便壓製住她,下手更不留情,汲鳳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隻好不停求饒。


    子墨終於住手,倆人喘息著翻身躺平,頭上是浩瀚的星空,身旁是跳躍的篝火,汲鳳第一次對子墨吐露自己的心聲。


    原來她跟海皇相識卻是因為子墨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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