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墨之所以懷疑荀淵,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荀淵既然能找到太平鎮,想必早就知道了她同汲昊的關係。否則以她目前的狀態,就連從前長期跟她廝混在一起的仉溪都無法勘破她的真身,為什麽荀淵在億萬個肉胎凡身中一眼就能認出她來?!


    要知道,自從她元神蘇醒以來,因為沒有內丹,所以無法凝聚自己的肉身,汲鳳為了避免她的魂魄沒有歸依,隻能從人族找了一具肉身供她暫時驅使。由於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女身,又不能違背天道去害人性命,事出權宜她隻能找個剛剛身死男身讓她暫時依附。


    所以,現在子墨的軀體是貨真價實的男人的軀體,就算荀淵靈力高強,也沒有道理在億萬個肉身凡胎中一眼就認出她來,還不帶半絲遲疑的,讓她想裝不認識裝白癡裝失憶都無從裝起。


    再就是荀淵出現的時候也未免太巧合了一點。汲昊才去人間曆劫,他就來了,很顯然他對汲昊的行蹤了如指掌。


    子墨越想,越是覺得這事就是荀淵幹的。這麽一確定,她不由得後脊梁嗖嗖地往外冒冷汗,心裏也直後悔萬不該跟仉溪跑來九幽。


    她沒有想到自己原本費盡心機想要保護的人,又再次被自己拖累了。


    子墨坐在奈河橋邊仔細分析了半天,最終得出結論,就目前來看,荀淵還不會對汲鳳怎麽樣,但是卻很有可能利用汲昊來對付仉溪,所以當下最有危險的不是仉溪,而是汲昊。


    因為一旦汲昊出事,仉溪也就完了。


    想明白這層關係,子墨心裏倒是有了主意。雖然她不明白荀淵隔了好幾萬年還這麽費盡心機地找她的目的是什麽,不過既然起因是她,那麽他想要什麽,她滿足他也就是了。


    現在除了汲鳳兄妹跟仉溪,子墨想不起來自己還有什麽是她給不起的。


    回到熟悉的太平鎮時,遠遠地聽到她的院子裏傳來聲聲劈柴的聲音,子墨使勁用手揉了揉臉,放鬆了一下麵部的表情,這才一腳踹開了自家的大門。


    正在劈柴的荀淵抬頭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斧頭,回房倒了盆水出來,放在院子裏的石案上,看了一眼大馬金刀地坐在院子裏的子墨,語氣幹幹地說:“你先洗把臉。”


    “四萬年前,你滅我妖族,逼得我自毀內丹,我就沒想明白自己到底跟你有什麽仇什麽怨。如今四萬多年又過去了,你還這麽不依不饒地找了過來,我也懶得去想其中的緣由了。說吧,你這麽做到底是為了什麽?”


    荀淵沉默了一會兒,在子墨冷冷的盯視中聲音仍然幹澀。他說:“四萬多年前妖族被滅的事,雖然不是出自我的本意,但我難辭其咎,是我對不起你。我一度以為你真的灰飛煙滅了,差點魔怔……”


    “夠了!”


    子墨打斷他,嘲諷地說:“那些我已經知道了,不要小看人族說書的,他們比你說得精彩。就說你要什麽吧!但凡你要,但凡我有,我都給你。不過你要答應我,放過仉溪跟汲鳳兄妹,有什麽仇什麽怨,你就衝我來。”


    荀淵的唇角,慢慢抿成了一條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內丹我是給不了你了。你也知道,當年我一氣之下確確實實是毀了個幹淨,如今我要有那玩意也不至於這麽行屍走肉地活著。莫非魔神如今口味換了,看不上如花美眷,反而對我這具行屍走肉有了興趣?”


    子墨突然一把扯開前襟,笑得猥瑣,“既然如此,容我先洗涮幹淨,再來好好侍候你……”


    荀淵聽不下去了,他扭過身去,僵硬地拋下一句,“飯菜在灶上熱著。”就走了。


    子墨的笑意凝在臉上。


    她緩緩走進屋裏,直挺挺地躺在榻上。


    紫儀對她說的話,如今還聲聲在耳。當年親眼見到妖族的慘像,還曆曆在目。四萬年前她之所以選擇自毀內丹,除了無法手刃仇人的無能為力,也不想成為他取悅紫儀的禮物。如今好幾萬年過去了,自從蘇醒後她在坊間流言中聽到了關於自己跟荀淵之間各種版本的種種傳聞,但是卻鮮少聽到關於荀淵跟紫儀的傳說。


    僅有的那麽一兩次的道聽途說,一次好像是說仉溪差點滅了魔族時,據聞是紫儀挺身而出,親自率領怪族幫助魔族打敗了鬼族。還有一次據聞當年荀淵率兵攻上天庭與神族決一死戰時,也是紫儀與他並肩作戰並揚名六界。


    隻是那場據說原本可以改寫史冊的戰爭,最終卻以穩操勝券的荀淵偃旗息鼓而成為六界之迷。所以到後來,六界中人討論得最多的是荀淵為什麽要放棄那唾手可得的六界至尊的寶座,沒有誰會去糾結陪他一路血戰的紫儀最後跟他怎麽樣了。


    不過他們之間的事,無論好壞都不是子墨需要關心的內容,所以她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去打聽,汲鳳就更不會主動跟她提起了。那日在天庭看到他跟紫儀比翼雙飛,一副琴瑟調和的樣子,想來兩人應該過得也不差。


    子墨抓破腦袋也想不明白,既然他們現在過得這麽恩愛,妖族已經被滅,自己對他而言更構不成什麽威脅,荀淵這個混蛋還來騷擾她究竟又是為了什麽?


    思前想後的折騰了一個晚上,四百多年以來,子墨第一次失眠了。


    第二天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從房裏爬出來時,她發現洗臉水打好放在院子的石案上,一旁葡萄樹架下的木案上整齊地擺放著一雙筷子,一碗清粥,兩樣小菜,三個包子。


    院子裏沒有荀淵的身影。


    子墨慢吞吞地洗了臉,取了青鹽擦了牙,又風卷殘雲地掃光了案上的食物,才滿足地打了個飽嗝,荀淵便出現了。


    他穿著跟子墨一模一樣的青衣布衫,手腳麻利地將桌麵上子墨吃完的碗筷收拾好進了灶房,再出來時把桌麵清理幹淨的同時還順手給她遞了杯茶。


    子墨喝著茶聽著灶房傳來洗涮的聲音,她不得不承認,荀淵這廝除了那張臉生得太過妖孽外,其他的看起來跟尋常打雜跑腿的沒什麽兩樣,好用得很。


    一想得到六界中不可一世的魔神,居然窩在太平鎮這樣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還是在她的小酒館裏跑腿打雜,他媽還毫無違和感,這畫麵,子墨光看著就爽了。


    雖然到目前為止子墨還不知道荀淵接近她真正的意圖是什麽,不過她始終堅信,憑他是神,也終歸會有弱點。既然他的目標是她,那她就安安份份地呆在他看得見的地方。她堅信,總有一天她會找到對付他的辦法。


    在那之前,子墨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荀淵看在她配合的份上,不要再去傷害仉溪或是汲鳳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荀淵就這麽留了下來,子墨仍然過著她的小日子,表麵看起來這酒館裏多一個人跟少一個人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因為子墨根本就不搭理他,而荀淵也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該出現,什麽時候不該出現。


    子墨的酒館雖然生意一向不錯,但她是個相當知足的人,每天賺到的銀子夠開銷就行,隻要夠他開銷的銀子賺到手,多一個碎銀錠子她也懶得賺,果斷關門歇業。太平鎮雖然神鬼魔人混雜,但是大家都知道她的規矩,幾百年來,她的酒館便維持著這種不溫不火的局麵,卻又經久不衰。


    每天清晨子墨都會踏著薄霧去太平鎮附近的桃花穀收集花瓣上的新鮮露水,然後再在日出之前將花瓣采摘下來。回到酒館後先要在第一時間將采集到的露水過濾,然後加入桃膠埋進地下。再將采摘下來的新鮮花瓣一朵一朵去除雜質,鋪在簸箕裏晾曬。而且還要在花瓣裏的水氣恰恰蒸發,而花色未變,香氣未散之前將它收起放到淨室散盡塵埃跟濁氣,這時才可以用這些桃花來釀酒。


    荀淵默默地將這一切看在眼裏,他之前以為子墨之所以學會了釀酒,隻為了在太平鎮混口飯吃。現在他才知道,看似懶散的子墨,其實對釀酒有著狂熱又偏執的專注。


    荀淵發現她拿來賣的酒,其實是她所有釀的酒中最差的酒。


    荀淵還發現看似懶散的子墨,其實也有非常專注的一麵。


    因為前一天晚上試新酒,子墨折騰到很晚,第二天也就跟著起得晚了。當她頂著一頭亂發打開房門時,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荀淵正在院子裏忙碌,院子裏的簸箕上擺滿了新采摘下來的桃花,看得出來已經被仔細除去了雜質。抬頭看到她,荀淵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汗濕的臉,起身進了灶房。


    子墨簡直無法相信,剛才她看到的那個男人是四萬多年前那個高潔傲然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荀淵!


    子墨慢吞吞走到石案前,那裏已經擺放好了洗臉跟涮牙的用具。她一頭紮進水裏,直到自己快要氣絕身亡時才將甩著一頭濕發離開臉盆大口大口地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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