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燦漫在春季越來越遠的餘端裏,粉色的殘留,枝椏上零星掛上青綠色的桃苞。


    別在沉啞的枝頭上,點綴在粉嫩的桃花中間,像一顆顆碧綠的翡翠,撩奪著人的眼眸。隨著春季的走向末端,春寒褪去,滾滾熱浪襲來。落在於緋詩清明的眼眸中,翻騰著那日音嬪在芳華宮中與於緋詩說過的言語。


    一遍又一遍,在腦海中回想著音嬪的話。於緋詩本欲走向雅芳園中的腳步,孟然停住。


    殘留記憶的深處,有一種驚竄起來的警惕感,讓於緋詩考慮起另外的可能。


    如果音嬪是幫易無風傳話而來,那麽自己此番前往雅芳園中,必定是自投羅網。易無風的心思有多麽細膩,可是沒有人能比於緋詩更清楚。舊年在江北府,擔心自己與宣無亦之間會有什麽,易無風可以做到不動聲色的將暗衛插在他們身邊。


    思及此處,於緋詩就不寒而栗。


    邁出的腳步即刻收了回來,坐回到芳華宮內。


    盡管非常的害怕自己會被易無風認出來,但於緋詩又不願意母親留下的玉簫落入旁人手中。僵持不過之下,於緋詩尋思不出好的解決之法。


    就在於緋詩為難時,點紅腳步匆匆的闖入大殿中來。甚至顧不得跟於緋詩行禮,徑直的跑到於緋詩跟前,


    “娘娘,玉宸宮的那位要在雅芳園擺百花宴了?”


    “雅芳園?”一絲詫異不自覺的經過於緋詩的眉眼,並不是驚詫於點紅口中玉宸宮的那位,更不是驚詫於百花宴,而是驚詫於雅芳園。雅芳園在易無風中的地位,相信宮中很多人都是知道的。


    易無風能夠答應讓柳煙兒在雅芳園擺百花宴,可以看出,柳煙兒在易無風心中何等的重要。不對,應該說是柳煙兒的那張臉在易無風心中何等的重要。


    其實,若說百花宴,本也算不得什麽隆重的宴席。不過是在春日,紀念百花盛開的時節,設下的宴會。


    眼下春季已經漸遠,在這個時候擺設百花宴,未免有些不合時宜。但易無風既然答應了柳煙兒,還有誰敢啐嘴多言。


    然而此事對於於緋詩而言,卻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忽爾間靈光一閃,於緋詩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柳煙兒擺百花宴,於緋詩堂堂二品於妃,自然是要出席的。地點還在雅芳園,於緋詩是非去不可了。


    不過,去之前,於緋詩還得去一趟玉宸宮。


    稍稍斂下眼眸,垂著瀲著精光的眸色,於緋詩喚來懷袖。在其與點紅的陪伴下,起身前往玉宸宮。


    芳華宮跟玉宸宮,兩宮隔的還是有些距離的。因為當初在江北的時候有過節,回宮後,於緋詩跟柳煙兒一直不太熟絡。隻是,當年冷妃在世的時候,於緋詩來過玉宸宮一次。對玉宸宮,並不陌生。


    溫暖馨香的殿堂,傾注著當朝天子,唯一的一抹柔情。


    知道於緋詩前來,柳煙兒一改往日囂張跋扈的作風,對著於緋詩笑臉相迎,


    “於妃姐姐大駕光臨,可真是讓本宮這兒蓬蓽生輝呢。”


    回應著柳煙兒的熱忱,於緋詩端著端莊得體的笑顏,頷了頷首,


    “柳妃妹妹客氣了,還望妹妹莫要計較本宮叨擾才是。”


    “怎會,怎會。”簇著蜿蜒的娥眉,柳煙兒嬉笑著答。說完後,與於緋詩相互攙扶著,走入玉宸宮中。


    落座之後,立馬有宮人奉上香茶。


    不想跟柳煙兒虛以委蛇,於緋詩一來就看門見山,毫不拐彎抹角。直言開口,


    “早就聽聞妹妹極得皇上寵愛,如今看來著實的不假。連雅芳園皇上都願意讓妹妹來設百花宴。”


    “姐姐折煞妹妹了,不過一處破園子,想來陛下是為本宮吵的煩了,索性任由本宮去。”順著於緋詩明裏暗裏的推崇,柳煙兒一絲不漏的接下。做做樣子的謙推一句。


    後宮之中,免不得這些進進退退的規矩,於緋詩在宮中呆的時間也不短。又怎會不懂,接過柳煙兒的餘音,漸漸拋出自己的話柄,


    “還真是沾了妹妹的光呢,本宮還得幸去雅芳園走一遭。說出來也不怕妹妹取笑,本宮一直聽說雅芳園精致無比,那晚也不知被什麽迷了心神,居然一個人稀裏糊塗的就去了雅芳園。還把母親贈留的玉簫遺落園中,妹妹既然能在園中設宴,還忘妹妹能幫本宮留意一下。”


    “玉簫?”早在沉音宮的探子口中知道玉簫的消息,此時聽著於緋詩親口說出來。遠遠沒有猜測中的震撼,柳煙兒呆愕了很久。方才回過神,


    “這是什麽難事,姐姐放心,妹妹一定讓人留意。若是尋到了,親自送回姐姐宮中。”


    “那就有勞妹妹。”像是放下一直懸著的心,得到柳煙兒的保證之後,於緋詩緩緩站起身,在柳煙兒跟前盈盈的福拜一禮,


    “若妹妹能幫本宮尋回家母的遺物,本宮定然對妹妹感激不盡。在此,本宮先行謝過了。”


    “姐姐不必多禮。”柳煙兒心中向來不喜於緋詩,特別是在昭和公主的事情之後,柳煙兒對於緋詩更加的憤恨。眼下為著大怒,柳煙兒也隻能委曲求全。


    見的目的已經達到,於緋詩不再多留,站起身來請辭,


    “既然如此,那本宮就不叨擾妹妹了,告辭!”


    “姐姐慢走,不送!”柳煙兒答,話落,將於緋詩送出玉宸宮的宮門。


    等的於緋詩走後,柳煙兒輾轉回神,折回到大殿上。坐下來的身軀,麵容攏起嚴峻的神色,


    “看來,於妃真的是皇上手中那根玉簫的主人。”


    “如此看來,確實如此。”仔細聽著柳煙兒的話,一直未曾離開柳煙兒身邊的東柯接著答。


    “那我們的這場百花宴,可謂是設的剛剛好呢。”輕微的挑了挑娥眉,不難看出柳煙兒眸底拂過的得意之色。


    沒有直接的回答著柳煙兒的話,東柯微微躬下身子,神色是一貫的不卑不亢,


    “娘娘英明!”


    在眾人的各有所思中,柳煙兒舉辦的百花宴姍姍來遲。


    不知道是對柳煙兒那張與冷妃極其相似的臉的縱容,還是對冷妃最深沉的懷念。反正易無風毫無懸念的就答應了柳煙兒要在雅芳園舉辦百花宴的請求,這日,不僅是宮裏,還有宮外的貴婦誥命們,都受到了柳煙兒的邀請。


    場麵好不浩大。


    嬪妃貴婦小姐們,一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豔麗的顏色將眼前的木槿花都要壓下去。


    一道道婀娜多姿的身影,蓋過百花,成了宴席上亮麗的風景。


    於緋詩身著著淡色的煙羅紗裙,安靜的呆在宴席的角落裏,冷眼看著眼前觥籌交錯的眾人。


    宮中的宴席,無非是皇家宴席,分為幾種。一種是天子設宴,一種是後妃設宴,還有一種是太後設宴。不管是哪一種,都可以瞻仰到皇家的威儀。說白了,就是互攀關係的宴席。


    對於緋詩而言,自然是無需再攀的。


    窩在僻靜處,耐著性子,好不容易等到宴席結束。


    回到芳華宮中,於緋詩來不及退下身上的衣裝跟妝容,坐在軟榻上,等待著未歸的懷袖。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懷袖終於從門口踱步進來。徑直的走到於緋詩身前,


    “奴婢見過娘娘。”


    “起來吧。”擺了擺手,示意懷袖起身。於緋詩當下就將一屋子伺候的宮人全部遣散下去,隻留下懷袖跟點紅。


    等的旁下無人,懷袖才敢起身開口,


    “回娘娘,如娘娘所料。玉宸宮那邊果然趁著宴席開始的時候,仔細的搜尋著雅芳園。”


    “那她們可有搜出什麽?”對於柳煙兒會有此舉動,於緋詩早就心知肚明,自然不會覺得奇怪。唯一讓於緋詩在意的是,柳煙兒他們到底有沒有找到她丟失的玉簫。


    “回娘娘,沒有。”可惜,答案仍是要讓於緋詩失望。懷袖口中,帶來否定的消息。但是,懷袖依然有著不解,


    “娘娘,如果皇上要找的那個真的是娘娘的話,那娘娘為何不大大方方的跟皇上承認呢?”


    其實,不是不明白懷袖的意思,而是於緋詩心底對易無風有著本能的不信任。從最初的孺慕之思,到後來的恩斷情絕,再到重遇時的舊念重燃,又到江北府的悲慟於心。於緋詩知道的太清楚,易無風對冷妃的感情。


    所以,對易無風於緋詩有著本能的害怕。


    搖了搖頭,於緋詩黯然回答,


    “你不明白。”


    確實,懷袖是真的不明白。但聽的於緋詩這麽一說,懷袖不好再繼續問下去。跟於緋詩告禮後,懷袖退出芳華宮的宮門。


    等的懷袖的身影越走越遠之後,於緋詩的神色才從剛剛的黯然化為無奈。


    清緩的輝光從她眼眸地慢慢的流瀲之下,劃過一道看不明的朦朧。濃濃愁緒堆積在她的柳眉之上,簇起兩座小山峰。


    原來如此。霎那間,於緋詩恍然明白過來。


    柳煙兒會借著百花宴大肆尋找她丟失的玉簫,在於緋詩的意料之中。在本意上,於緋詩也是想借著柳煙兒的手,幫自己找到玉簫。所以,於緋詩讓懷袖盯緊了玉宸宮的一舉一動。本來還以為,易無風那邊也會有所動作的。


    沒想到,那邊一絲風吹草動都沒有。


    如今看來,隻怕於緋詩的玉簫是落到易無風的手中。


    這樣想著,於緋詩的心裏不禁一派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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