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未等的潔嬪話落,淑妃再次嗆聲道,


    “不過是敲木魚的聲音,你就確定是她,莫非你還能從聲音中分辨出人不成。”


    “你……”堵的潔嬪頓時啞口無言。


    就在這時,本是低聲私語的人群中傳出一聲不大不小的輕語,


    “瞧,屍體的脖子上有兩個血印子。莫不是,是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作祟?”


    “聽說,這間院落是以往良妃來祈福時住的。”不知是誰,隨著先前落下的那句,接下一句。頃刻間,室內一下子安靜下來,連氣氛都冷下幾分。


    “胡說八道什麽?”好好的祈福鬧成如此模樣,太後心中已有不悅,又聽的這麽一說,惱意更甚。厲喝一聲。


    慌的眾人噗通的全部跪到地上。


    “娘娘們莫慌,這傷口,乃是毒蛇所咬。”如同室內拂來的一卷清風,吹入眾人耳中,撫平了又良妃引起的恐慌和焦躁。順聲望去,清塵大師道骨清風的蹲在屍體旁,正細細的打量著。


    清塵大師一來,太後的心思也安定下來,捏了捏有些發疼的額頭,對著清塵大師道,


    “大師,給您添麻煩了。此事,哀家一定讓人徹查。”


    “娘娘英明!”眾人皆答。


    緩緩的蹲下身子,太後親自將於緋詩扶了起來,


    “來,與哀家說,你為何不在房裏歇著,反而去靜心堂?”


    “這……”於緋詩支吾了許久,並不敢開口。隨後,再次跪回到地上,


    “臣妾,臣妾不敢欺瞞太後。臣妾昨晚,曾在房裏聽到良妃娘娘的聲音。還,還恍惚的看到良妃娘娘的身影。世人解說,我佛慈悲,臣妾想良妃娘娘許是有何餘留之言要說,得我佛指引,讓娘娘尋到此處。所以,臣妾才去了靜心堂。”


    “你當我們都是三歲小孩兒麽。”聽的於緋詩這麽一講,顧不得太後未曾接話,淑妃又搶過話去。


    先前道士與批命一事,已讓太後對淑妃諸多的不滿。眼下,極為嚴厲的瞪過她一眼,道,


    “既然你覺得她說的是假的,那麽你與她調換房間,就搬到這院子來吧!”


    “什麽?”淑妃也是一慌,砰的立刻跪在地上,


    “臣妾知道錯了,太後恕罪,太後收回成命。”


    “別說了,立刻換,你搬到這院子來。”太後卻是跟鐵了心一樣,理都不理淑妃眸底的哀求,斬釘截鐵的道。


    金口玉言的一句,豈有反駁的道理。


    皇太後一聲令下,對淑妃的輾轉哀求視而不見。沒有任務回旋餘地的,淑妃跟於緋詩對調了居住的院子。


    淑妃無力反抗的住進了那間,當年良妃伴駕到普陀寺時,常住的院子。


    漆黑的夜色一點一點黯淡下來,彎眉般的彎月也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悄無聲息的就匿了蹤跡。濃鬱的像寶藍色綢布的夜空中,安靜的不見長物。


    明明屋子裏點著燈,淑妃還是覺得很冷。


    那種莫名而來的冷意從腳底直直鑽進心底,橫衝直撞,似一把尖刀所向披靡。讓淑妃與生俱來的冷靜自持都在一瞬間分崩離析,隻餘下無可奈何的隱忍。


    忙忙碌碌中,院子已經換好。


    心中許是對自己做過的事情隱藏著深沉的恐懼,淑妃沒有辦法麵對著這個良妃曾經居住過的房間裏頭的黑暗。命令著慕婉幾乎點亮了房間裏所有的燈,害怕,卻還是在無邊的蔓延著,籠罩著。


    最後,逼不得已,淑妃將慕婉留了下來。


    並非淑妃不信鬼神之說,隻是之前利益權勢蒙蔽了內心該有的感受。讓她誤以為後宮的世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忘記了還有因果輪回,報應不爽。


    特別是挽青跟挽翠的死。明明她是命令她們將兩條毒蛇放到於緋詩房裏,沒想到,於緋詩沒有被蛇毒咬死,她們反而死了。難不成真有厲鬼索命,可是這良妃素來也不喜於緋詩,若真要索命,不是也該先索於緋詩的麽。


    還是說,於緋詩早就看到了良妃,所以她才逃到靜心堂去。


    想到這裏,淑妃內心的恐懼進一步的加深。


    “慕沁,慕沁!”好不容易閉上的眼,此時又睜了開。淑妃慌張的努著嘴唇,喊著慕婉。


    “娘娘,奴婢在,奴婢在呢!”沒有淑妃的指令,慕婉不敢出去,一直候在淑妃的房裏。這會兒累的正打盹兒,一聽到淑妃的傳喚,急急忙忙的撲到淑妃身側,答。


    “你別走,留下來陪本宮。”緊緊的抓著慕婉的手,淑妃一向自視清高的神色變得有如低入塵埃裏的祈求。


    “好,好。娘娘別怕,奴婢不走。”安慰般回抓著淑妃的手,慕婉輕聲哄著。


    慢慢的,慢慢的,就在淑妃的雙眸正要閉上。


    慕婉也放開淑妃的手,準備起身,沒有來由的往後跌退一步,跌在地上,驚喊出聲,


    “啊,啊,啊,娘娘,娘娘。娘娘!”


    “怎麽了?”聽到慕婉的喊聲,淑妃也從床上爬了起來,奔到慕婉身邊,扶著她的手,詢問著。


    顫顫的揚起手指,慕婉戰戰兢兢的指著不知何時打開的紗窗,聲音顫抖的說著,


    “娘娘,良妃,良妃娘娘。良妃娘娘!”


    “你胡說什麽!”淑妃嚇的臉色瞬間血色漸無,仍是強撐著輕喝慕婉一句,轉頭望向窗外。從眸底一閃而過的白色身影,打碎了淑妃心底所有的自持。死死的咬著唇,轉頭撲到慕婉懷中,


    “不會的不會,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良妃已經死了已經死了,良妃已經死了。”不停的念叨著,總算強迫著自己安靜下來。


    再凝眸望去,窗外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


    “娘娘!”亦是戰戰的盯著窗外,慕婉心有餘悸的看著淑妃。


    “隻是看花眼,我們都看花眼了。”不知是安慰著慕婉,還是在安慰著自己,淑妃自言自語的說著。


    一直折騰到大半夜,淑妃才在慕婉的陪伴淺睡過去。


    但是漫長的夜晚裏,淑妃睡的極不安穩,在夢裏總有人不停的叫著她,在追著她。她看不清那人的麵目,憑著聲音有點像冷妃,又有點像良妃。


    越是回想著,淑妃心裏就越發的發寒。


    第二天醒來時,淑妃的臉色慘白猶如一張單薄的白紙,兩對無神的眸子下投射出濃濃的陰影。


    “娘娘!”慕婉也沒有睡好,還是強打精神伺候淑妃。


    用過早膳之後,便有內侍過來傳話,說是太後有旨,讓所有人都大寶殿聽清塵大師做早課。


    進來淑妃一直惹的太後不快,自然不能在這個時候在出事端,匆匆忙忙的就跟著去了。


    迷迷糊糊中,淑妃隻覺得自己如同踩在雲端,整個人都輕飄飄的。也看清眼前的人哪個是哪個,特別是在香火的熏擾中,淑妃的神誌越發的遊離。


    幾聲敲鍾過後,清塵大師開始將早課。


    遲緩沉篤的男音,潤著佛法的魔力,像是山澗流淌下來的清泉,清緩瀲入場上眾人的耳中。不知是不是因為一夜未睡的緣故,淑妃聽著清塵大師對佛法的講解,漸漸的昏昏欲睡。終於,再也支撐不住,陷入沉沉的夢中。


    “放肆!”一道威嚴而尖厲的女音打破了淑妃的睡夢,將淑妃從沉睡中喚醒過來。淑妃睜開眼眸,朝著頭頂的聲音望去。


    太後勃然大怒的麵容,赫然入目。指了指門口的方向,大喝一聲,


    “你,滾出去,給哀家滾出去!”


    “太後恕罪,臣妾知道錯了!”殘餘的一點睡意被瞬間騰起的駭然退的幹淨,清醒過來之後,忙忙翻身跪下,在太後麵前不停的磕頭,


    “太後恕罪,太後恕罪!”


    “滾,滾出去,哀家再也不想看到你。”視而不見的無視著淑妃所有的言辭,太後衣袖帶起的冷妃撩開淑妃的發梢,驚怨哀恐的眸子裏清晰的映著太後冷峻的麵容。不留絲毫的餘地。


    再一次沒有挽回之地的淑妃爬出大雄寶殿,再一次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太後嚴懲。


    回到自己房間之後,淑妃整個都消沉下來,沉寂的坐在床上。


    晌午的時候,慕婉捧著在後山采來的萱草花走了進來,看到淑妃如此神色,慌忙的放下手中的草花,奔到淑妃身邊,


    “娘娘,怎麽了?”


    “慕沁!”“哇”的一聲,淑妃抱著慕婉哭出聲來,將在大雄寶殿中的事情和盤托出。


    邊是拍打著淑妃的背心,慕婉邊輕言勸慰著淑妃,


    “沒事的,娘娘,沒事的,太後隻是一時之氣。回頭你再好好的討好下她老人家,她一定會被您感動的。沒事的娘娘。”


    勸下淑妃之後,慕婉繼而扶著淑妃躺下。似是害怕發噩夢般,猛的又抓住慕婉的手,


    “慕沁,別走。”而後,想起什麽一樣,囑咐著慕婉幾句,


    “點安神香,慕沁,點安神香。”


    “好,好。”怕她的情緒再激動起來,慕婉低聲輕哄著。轉身插好摘回來的萱草花,又摘開香爐蓋子,給淑妃點上安神香。


    見到慕婉點上安神香,淑妃的心微微安定下來,緩緩闔上眼眸。忽爾又睜開,


    “慕沁,你別走,留下來陪我。”


    “好,好。”慕婉點了點頭,


    “奴婢不走,娘娘您安心的睡吧。”


    好一番折騰,才算讓淑妃安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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