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的關係錯綜複雜,後宮的關係更甚。


    不少宮妃,都是朝中大臣的女兒。如此一來,被玉陽王輕輕一挑撥,大臣們隻恨不得將冷妃淩遲處死。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於是,玉陽王領著眾位大臣們,頂著炎炎烈日,跪在玉宸宮的門口。


    痛徹心扉的喊聲,一道連著一道,攙和在夏季的炎熱裏,傳入玉宸宮中,


    “請陛下以江山社稷為重,皇上雨露均沾,恩澤廣布,方才是我朝之福啊!”


    接下朝臣的一聲又一聲的呐喊,玉陽王挺直了跪立的身子,雙手抬起捧在手中的玉尺。


    今日,玉陽王穿的是絳紫色的,胸前用明色絲線繡著金莽的朝服,金色的玉冠,腰間玉帶鑲著墨綠色的沉玉。通身的氣派無不昭顯著他異姓王爺的尊貴,本就是一張方正嚴肅的方形臉,因著場麵的肅穆,他的語氣亦是堅硬許多,


    “陛下,如若陛下一意孤行,無顧後宮眾位娘娘的癡心盼望,未免讓眾大臣寒心呀,陛下!”


    今日一起來的大臣們,有許多都是玉陽王往日的舊部,還有一些與玉陽王的交情向來甚篤。哪怕是與玉陽王沒有深交的,也是宮中某位妃嬪的娘家人,亦是想借著玉陽王的氣勢,壓一壓冷妃盛寵的風頭,為自家女兒爭的一分田地。


    聽的玉陽王的話語義正言辭的傳來,眾人急急忙忙的開聲符合著,


    “陛下,請勿一意孤行,讓吾等寒心呀。”


    然而,玉陽王等人在炎炎酷日之下跪了許久,玉宸宮內仍是宮門緊閉。並無隻言片語傳出來。


    似乎並不死心,玉陽王伸長腦袋,對著宮門的位置,揚高聲音,


    “陛下,今日若不能勸的陛下回心轉意,臣等必定長跪不起。跪到陛下哪日心回意轉,臣等再起身。如若不能,臣等願跪死在這玉宸宮門口。”


    緊跟這玉陽王的話,眾臣接連出聲,


    “臣等求陛下回心轉意,臣等願跪死在玉宸宮門口。


    呐喊呼聲,一聲蓋過一聲,響徹天際。


    玉宸宮的宮門,還是緊緊閉著,不見一絲響動。


    不時之間,玉陽王胸腔裏好似是誰燒了一團火,堵的他恨不得提杖打入宮去。他乃是三朝老臣,不管先帝,還是先先帝,都不曾讓他如此的低聲下氣過。易無風這個黃毛小兒,竟敢讓他如此的難堪。


    想當初,若不是他心愛的姒兒執意嫁給易無風,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又怎麽可能是他易無風。


    越想越起,玉陽王忽有種站起身來,闖入玉宸宮內的衝動。


    但還是理智壓製下他的衝動。


    栗紅色緊閉著的宮門像是沒有感受到玉陽王心底的怒意,還是紋絲不動,隔開的是兩個天差地別的世界。


    玉宸宮內,珠簾流光瀲灩,繪成狻猊模樣的黃鼎香爐裏不停吐出縷縷輕煙,飄忽嫋嫋。熏的淡雅的內殿裏,都透著隱隱的暗香。


    堂前鋪著墨綠色褥子的美人榻上,冷妃靠著軟榻的靠背,斜斜的躺在上麵。她穿著水色的廣袖襦裙,長袖逶迤,層層疊疊相互偎依著裙裾直垂到地上的紅色地毯上,如日暮時分天際飄起的絢麗霞光,又似春風蕩漾開的一灣春水。


    正是暮夏遲遲,炎熱攏起的焦躁煩熱觸到她的眉間,如數被化開,被揉成她雙頰的片片慘白。


    “風。”掙紮著欲坐起身,冷妃眉目噙著深沉的哀思憂慮,輕輕的拂過同坐在榻上的易無風,幹澀的唇艱難的往後扯了扯,


    “玉陽王爺還有多位大人都在門口候著,要不,你出去見見他們?”


    “他們喜歡跪,就讓他們跪著好了。想用這種法子逼迫朕妥協,休想。”想起玉陽王他們的心思還有算計,易無風就氣不打一處來。


    此言一落,冷妃並不美豔的臉,溫婉中飄起更深的擔憂,


    “風,如果因為我,因為我……”似在想說著什麽,卻是一口氣上不來,冷妃忽的揪著自己的胸口,猛烈的咳嗽起來。本就慘白的無一絲血色的麵容,越發的森白嚇人。


    她的一聲聲咳嗽,就像是一隻無形的手,無意間緊緊的抓著易無風的心。探身過去,扶著她的身子,易無風隨手遞來一麵帕子,拭在她的唇邊,帕子拿開後,展開一片怵目驚心的紅。


    看的易無風驚愕的坐在榻上,呆立很久、很久。


    直到冷妃孱弱的嗓音再次傳來,


    “今生今世能得你如此相護,我已無憾。真的,無憾。風,就當我求你,不要這樣。他們是朝中重臣,你這樣會讓他們寒心的。”與易無風青梅竹馬的感情,是冷妃寂然的人生中唯一的一絲柔軟。


    毋庸置疑,她深愛著易無風。所以,她比誰都清楚,這個皇位易無風爭的如何的不容易。她怎麽忍心,因她自己讓易無風皇位不穩。


    “風……”冷妃還想說什麽,易無風已經靠近過來,挽著她的身子,輕輕把她壓回到軟榻上。薄唇吻過她的額頭,努力壓下心底翻湧而起的情緒,深眸緩緩闔上,再睜開時,唯餘有痛到極致都不願鬆手的癡狂,


    “嫣兒,別說了。嗯,如果這個天下與你不能兼得,那我寧願不要這個天下。”


    “啪”的一聲,易無風的話剛剛落,冷妃的巴掌甩過他的臉龐。看的出來,冷妃用的力道極大,易無風的臉上立刻就騰現出鮮紅的五指映紅。而冷妃也因用力過猛,撫著心口不停的喘著粗氣,


    “胡鬧。咳咳。你,你荒唐……這個皇座我們爭來的多麽不易,豈是你說不要就不要的。你可有想過我,又可有想過太後。咳咳。為了你,太後她吃了多少苦,多少苦。咳咳咳……咳咳。”撕心裂肺的控訴,從冷妃薄唇間抿出,她又不住的咳嗽起來。慘白的雙頰,隨之落下淚痕。


    “嫣兒,嫣兒。”顧不得她剛剛打了自己,易無風更加擔心她的情況,見她咳嗽的更加猛,急忙低下身去拍打她的後背。卻被她一把推開,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你知道麽,這樣的人讓我好恨我自己,恨我拖累了你。”將易無風推離自己身邊,冷妃的眼淚簌簌滑落。


    “嫣兒,我錯了,我錯了。好,我現在就出去,我現在就出去。”哪裏見的她如斯的模樣,易無風再起身將她扶好。順著她的意思應答下來,


    “隻要你說的,我都做。嫣兒,也請你為了我,好好保重好不好。來,你先休息。我這就下去打發他們。”


    “好。”見易無風答應下來,冷妃總算平靜著激動的情緒,點了點頭,應著易無風。隨後,闔上眼眸。


    等到冷妃睡去,易無風才抬起腳步,走向門外。


    厚重的宮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易無風頎長的身影鮮明的出現在跪立的眾臣跟前。見到易無風的大臣皆是麵露喜色,紛紛磕頭請安,


    “微臣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卿平身!”淡淡的點了點頭,易無風無波無痕的答。還親自走到玉陽王的身邊,將其扶起,


    “玉陽王辛苦了,眾位的諫言,朕定然銘記於心。不會讓眾卿失望的。”說話間,不忘緊緊握著玉陽王的雙手,黑眸裏閃現出痛改前非的絕然。殊不知,努力的壓著心底翻湧的怨恨,壓的他何其的辛苦。


    皇帝既然示了弱,玉陽王不好再步步緊逼,接著易無風的話答,


    “多謝陛下體恤老臣苦心,陛下能夠明白,乃是我王朝之福,百姓之福呀。”


    “是。”易無風好似讚同玉陽王的話般,欣然點頭,而後,像是想起什麽,與跟前的玉陽王道,


    “朕想起,好似許久沒有去看過良妃了。既是如此,那朕先去看看良妃,各位愛卿就請先回府上吧。有什麽事情,明日早朝再議。”


    “是,恭送皇上。”聽的易無風說要去看望良妃,玉陽王心中不甚欣喜。立刻跪身下去,恭送易無風。


    不再理會宮前的眾人,易無風命人擺駕良妃宮中。


    走在青石鋪就的宮道上,易無風心中不停的翻湧著驚濤駭浪。良妃的那些小把戲,他怎麽會看不清楚。借著與他幼年的情分,在宮裏作威作福也就罷了。如今又見不得嫣兒受寵,將她的父親搬出來逼他屈服。


    他易無風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別人的威脅。既然良妃如此的挑戰著他的底限,那就不要怪他不再顧及當年的情分。


    一幕幕的思索著,嗜血的恨意漸漸浮上易無風的眼眸。


    在這深宮裏,讓一個人生不如死簡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想著,易無風腳下的步伐越發的快速,很快就來到良妃的宮中。守門的宮人見到易無風的鑾駕到來,烏壓壓的跪了一地,正要出聲,被易無風製止下來。


    聽聞懷袖說良妃正在午睡,並且不許她們打擾她,所以,懷袖就帶著一班子宮奴在外殿候著。


    易無風擺了擺手,將懷袖等人遣出去。懷袖以為他要給良妃一個驚喜,領著宮女們風一樣的飄了出去。直到宮裏空無一人,易無風才緩慢的走入內殿。抬手掀開遮擋視線的珠簾,進去就是良妃休憩的床榻。


    隻是,入目而來的場景,讓易無風生生的愣在原地。


    眼前良妃的模樣,並不像在熟睡中,嫣紅的唇邊掛著兩絲血痕。平日裏淩厲的雙眸瞠的大大的,遺留著最後的不甘還有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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