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湛聽聞宋太後所言,本就不太好的臉色,驀地又是一沉,仿若千年冰川一般,“母後!她是朕的皇後!”


    “她現在已經不是了!”


    宋太後腳步微頓,微轉過身,看向自己的兒子:“哀家已經下了懿旨,廢了她的皇後之位!”


    “母後這樣……”


    蕭湛勾唇,卻是冷颯一笑,毫不客氣道:“不問兒臣的意見,便廢了兒臣的皇後,不覺得越俎代庖嗎?”


    聞言,宋太後臉色微變,不由鬆開秋葉的手,瞪大了眼睛轉身看向蕭湛:“皇帝,哀家是你的母後!是大魏國的太後!”


    “您若不是兒臣的母後,您以為現在,您還能站在兒臣麵前瞪眼睛嗎?”蕭湛微揚了頭,驀地上前一步,整個人氣場全開,神情冰冷的看著宋太後:“母後,兒臣再說一遍,她是兒臣的皇後,隻要兒臣不廢後,她就依然是朕的皇後,任何人都不能,也別想廢了她!”


    “你……”


    宋太後一直知道,蕭湛跟自己心存隔閡,卻不想現在他竟然當著眾人的麵,對她如此忤逆!


    深凝著他冰冷無情的眸子,她心中微痛,想要像斥責蕭策一般,張口訓斥他一番,卻又生怕如此一來,母子二人的感情,隻會越來越遠!


    無奈,她壓下心中那口氣,沉著臉色,對蕭湛冷道:“皇上如此堅決,勢必要留下她,到底想要的是什麽?”


    聞言,蕭湛心頭一怔!


    是啊!


    他如此堅決,勢必要留下她,到底想要的是什麽?


    說來說去,不過她那一顆心而已!


    宋太後見蕭湛半晌兒怔怔不語,不由歎了歎,沉聲說道:“皇帝,你跟那丫頭相處的時間,也不是一兩日了,對她的性子,應該十分了解了!從開始到現在,她為了反抗你,先是咬舌自盡,再是毀容……”


    言語至此,宋太後微抬眸華,凝著蕭湛微閃的目光,微微冷笑了下,繼續說道:“雖然咬舌自盡,她沒有死,毀容過後,她的臉也醫治好了……但是皇帝世上總有會有萬一!你可曾想過,萬一在皇帝的步步進逼之下,她再來一次自戕,萬一這一次她是真的一心求死……”


    “母後別說了!”


    蕭湛驀地出聲,打斷了宋太後的話!


    他垂落於身側的手,也驀地緊緊握成了拳:“兒臣不想再逼她,不過是想要讓她離兒臣近一些……”


    方才,他在坤寧宮已然說過,沈良辰一次咬舌自盡,一次毀容,已經夠了,他已經認輸了!


    他現在所求,不過是想要讓她不要離他那麽遠……如此而已啊!


    宋太後深知,何為適可而止!


    視線輕飄的落在蕭湛緊握的雙拳上,身為人母的她,忍不住暗暗心疼,卻是語氣淡淡道:“皇帝,男女之事,本就是要兩情相悅的,若是有情,縱然隔著天涯海角,也無人可以將之分開!若是無情,縱是她在你身邊,你又能如何?如今,在哀家看來,與其你步步緊逼,將她逼上絕路!倒不如暫時退上一步……皇帝,退一步,才能海闊天空啊!”


    “母後……”


    蕭湛聽聞宋太後所言,不禁苦澀一笑!


    緩緩抬起頭來,正對上宋太後的視線,他雙眸微紅,語氣蕭瑟,如秋日落葉,盡是頹敗:“她太狡猾了,兒臣怕自己隻要退了這一步,就再也抓不到她了!”


    聞言,宋太後心下微窒!


    這是她的兒子,第一次在她麵前感情如此外放!


    知他這一次,是真的栽了進去,她忍不住上前幾步,拉起了他緊握的左右,用力拍了拍,然後頗為感歎的淡淡笑了笑:“皇上可知道,剛才她也是這樣緊握著繡拳的……”


    聞聽宋太後所言,蕭湛心頭忽地一顫,卻是繼續苦笑聲道:“她手裏,握著要自戕的簪子!”


    “皇帝應該去握把沙子!”


    如是,輕歎了一聲,宋太後最後用力拍了拍蕭湛的手,然後轉身向外走去:“哀家明日出宮,不希望皇帝來送!”


    語落之時,她已然搭上秋葉的手,緩步出了乾德宮大殿!


    怔怔的,目送宋太後離去,蕭湛許久不曾動過。


    時間,漸漸流逝。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是緩緩攤開自己的手,然後自嘲一笑,轉身對霍青吩咐道:“命富貴再去搬酒,朕今日一定要喝他個不醉不歸!”


    “皇上……”


    霍青張了張嘴,卻不想蕭湛忽然轉眸看了過來,不禁心頭一涼,轉很向外傳旨……


    ……


    坤寧宮中。


    宋太後離開之後,沈良辰便吩咐碎心和一種宮人收拾欽點,而她則神情寡淡的斜倚在鳳榻上,腦海中不停回想著蕭湛離去時背影和他說過的話。


    不久,寢殿內收拾幹淨了,碎心繼續收拾起沈良辰的細軟,一直在邊上不言不語的陳良弓,則小心翼翼的詢問著沈良辰:“公主殿下,雲染此刻,正在大殿外候著,您可要見他?”


    “雲染?!”


    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沈良辰微微挑眉,怔怔的看向陳良弓,半晌兒才明了他話裏的意思,回想到早前霍青所說的話,沈良辰訕訕然一笑,伸手攏了被子,蓋在了自己身上:“傳他進來!”


    “是!”


    陳良弓恭身,退了出去。


    隻是須臾,一身青衣的雲染便進了寢殿。


    甫一入殿,他便大步來到沈良辰榻前,而後直接撩起長袍,在她身邊跪落,並緊繃著一張俊朗垂首說道:“雲染糊塗,請公主殿下降罪!”


    “降罪?”


    鳳榻之上,沈良辰斜睨著跪落榻前的翩翩佳公子,微微嗤笑了出聲:“雲染,何罪之有?”


    雲染聞言,始終不曾抬頭,嗡聲回道:“雲染胡亂揣測公主心意,以為公主殿下想要原諒魏皇,以至於犯下大錯……”


    “不!”


    沈良辰輕輕呢喃了個不字,然後又搖了搖頭,冷然聲道:“你沒有錯,錯的是本宮!”


    聞言,雲染心頭一震,猛地抬起頭來:“公主殿下……”


    “你什麽都不用說,隻需聽本宮把話說完!”


    沈良辰與雲染四目相接,對他再次搖了搖頭,方才繼續說道:“這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紙,也永遠包不住火!我臉上疤痕有假,太後已然知道,蕭湛也是遲早會知道的!所以你偷偷的將真相告訴蕭湛,本宮覺得無可厚非!”


    聽沈良辰這麽說,雲染眸光微微一亮:“公主您不怪雲染?”


    “不怪!”


    再次,用力搖了搖頭,沈良辰看著雲染,微微自嘲一笑:“本宮隻怪自己,沒有早一些,讓你知道本宮真正的心意!”


    “公主殿下……”


    雲染知道自己錯了!


    在他得知蕭湛跟沈良辰在坤寧宮起了衝突之時,他便一陣心驚肉跳,後悔的不要不要的了。


    此刻,見沈良辰如此反應,再凝著她嘴角那抹自嘲的笑意,他心中頓時自責不已:“一切都是雲染不好!雲染不該聽了平王妃的話後憂心忡忡,更不該不跟公主說一聲,便自作主張跑到魏皇跟前去賣乖……”


    聞言,沈良辰不由驀地蹙起了眉頭。


    “是平王妃!”


    雲染連忙點了點頭,將當時在慈寧宮外,見到平王妃時,平王妃說過的話,悉數說給了沈良辰,然後繼續懊悔道:“公主殿下您是知道的,雲染早就被皇上整治怕了……”


    “原來還有這麽一段插曲!”


    心想著還真有不少人,想要為自己和蕭湛的事情出把子力氣,沈良辰神色淡淡的,幽幽一歎,然後輕飄飄的斜睨了雲染一眼,“明日一早,本宮便要跟太後一起離宮了,你是本宮的人,自然要一起過去,也去收拾一下吧!”


    聞言,雲染心弦微微一鬆!


    眼看著沈良辰低垂著眼瞼,麵向鳳榻內側,輾轉過身去,他不由再次開口,想要說些什麽!


    然,他到了嘴邊的話,尚未出口,便見沈良辰十分隨意的朝著他擺了擺手:“本宮累了,你退下吧!”


    見狀,雲染心下驀地又是一緊!


    在深深的,又看了沈良辰的背影一眼之後,他暗暗在心中歎了口氣,隻得依言起身退了出去。


    寢殿外,陳良弓早已將沈良辰和雲染的對話,悉數聽進耳中。


    但見雲染出來,他不禁冷哼一聲,湊上前來:“告了公主殿下的密,還沒得到懲罰,便宜你小子了!”


    “你覺得,我沒有得到懲罰嗎?”


    雲染抬眸,眸光黯淡的瞥了眼陳良弓,微微勾唇,看著像是在笑,實則卻比哭的還要難看:“老頭兒,公主這一次,隻怕真的惱了我了!”


    聞言,陳良弓驀地愣了愣:“我怎麽沒看出來?”


    回想著沈良辰方才反應,他一臉不信的樣子:“公主平日裏那般寵你,今日即便你犯了這麽大的錯,卻仍舊不曾罰你,明明是對你好到不能再好了……”


    雲染看著陳良弓,無奈苦笑著搖了搖頭,然後緩步向外走去!


    沈良辰對他好嗎?


    也許在陳良弓看來,他犯了那麽大的錯,她卻不怪他,不罰他,確實是對他好到不能再好了!


    但是,唯有他知道,事情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若是以前,沈良辰發現他出賣了她,她一定會怒,一定會火,一定會跳起來罵他個狗血淋頭!


    但是,她沒有!


    也不知是實在沒了心氣兒還是沒了力氣!


    她隻是,神情淡淡的,跟他自稱為本宮,然後沒有降罪,沒有責罰的,讓他退了出來!


    想到這些,雲染不由心酸的撇了撇嘴!


    媽的!


    他現在真想大哭一場!


    但是,他還沒來得及哭,便被人猛地撞了下肩膀,等他回過神來,轉頭望去之時,那道挺拔的白色身影,已然快步進了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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