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知厄仍在笑,這個笑容在雨中是那麽的苦澀酸楚,他個子並不高,風雨又太大,雨珠穿過他的身軀仍舊淋到李鈴鐺的頭臉之上。


    他的努力再次白費了。


    這些年吳知厄便是這樣守護著李鈴鐺,他想要變得更加強大而逐漸走向黑暗也是因為如此。可惜他依然沒能撐起李鈴鐺的頭頂那片天地。


    看著心愛女人投入別人懷裏,還生了孩子的個中酸楚怕也不是常人能夠體會的吧。


    “走吧,會議室裏還有人在等著我們呢。”黃藥師開口道。


    李鈴鐺從雨中掙紮著站起來,吳知厄想要去扶她卻被她拒絕了。因為中了一槍,她是個殘疾人,跛子。但是她不願承認這一點,我見過李鈴鐺走路,她拖著殘腿總是努力的想常人那樣走路,所以她走路的姿勢非常奇怪和醜陋,比真正的殘疾人走路還要狼狽。可是二十多年過去了,她依然沒有拄起拐杖,依然沒有改變走姿。這便是看似柔軟的她內心藏著的倔強吧。


    就像當年穿不起新衣服卻要去剪爛別人好看的衣服一樣。


    “是我的,我終究要拿回來的!”李鈴鐺朝著我決絕地說,我知道這話是說給李倩聽的。命運對她不公,那麽她便不會繼續聽從命運。


    李鈴鐺這一轉變應該是在這二十多年的某一天突然完成的,在那一個可能風和日麗也可能風雨交加的日子她變成了現在的李鈴鐺,更加強大也更加邪惡。


    她想要回魏西裏和魏蘭,無論做什麽也再所不惜,當年沒有飛蛾撲的火,她突然想在老去之前再努力一次。


    我雖然同情著她,卻又開始深深地提防起她來,這個女人變得複雜而又危險起來。


    穿過了暴風雨,我們艱難的走到了一樓的會議室當中,所有人都被這場暴雨弄得狼狽不堪,大家紛紛咒罵著天氣和命運。


    而黃藥師一進大廳便像餓狼一樣目光灼灼的搜索起暗算他的人來。


    我更傾向於那個船主人也是在船上的,就像當初廢棄工廠裏吳知厄也忍不住化身老頭藏在其中欣賞自己的玩具們一樣,船主人不可能抗拒這樣的誘惑。


    他應該是個男人,也並不年輕。但他偽裝的很好,一直沉默寡言靜靜地看著所有人。當屏幕上出現字的時候,他一定在台下默默玩著手機,然後像上帝一樣輸入指令。


    這時候我猛地在想,魏西裏會不會已經發現了船主人是誰,所以魏西裏才會說出那謎題一樣的怪話,他一定是有的放矢的。而且老魏的失蹤極有可能跟這事有關。


    所以魏西裏才能提前知道自己會被人暗殺,船主人肯定不願暴露自己的身份。


    真相一定是這樣的,魏西裏並不是魏紅兵帶走的,帶走他的是船主人,所以老魏才沒有死。


    想到這一點我開始興奮起來,正要朝主席台時。


    吳知厄伸手攔住了我,他笑著說:“這次換我來吧。”


    我點點頭,我的性格確實不適合站在人前。


    隻見吳知厄像是走在紅毯的國王一樣昂首闊步,臉帶著自信微笑朝講台走去。這種神采像極了那個胖子,或許本質上他們是同一種,聰明自負,謹慎又瘋狂。


    吳知厄握著話筒,他迷人地笑著:“親愛的朋友們,我們就要死了。當然我認為還可以搶救一下。”他頓了頓又用富有磁性的嗓音說道:“現在兩件當務之急,逃避這場暴風雨,找出南鬥和他藏在人群裏的同夥。我是個愛玩的人,也曾經獨自駕船在海上浪蕩過一陣子。這場風雨,以我豐富的經驗來看,很快就會過去。所以大家不用擔心,我們的食物和水都在鐵罐子裏裝著呢。想到活到自然死亡還是得找到南鬥他們。”


    吳知厄的話令我一直懸著的心降下了一截,原來他才是那個有著航海經驗的人。風雨即將過去,眾人臉上也輕鬆了起來這無疑是個好消息。


    老吳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在深情的看著李鈴鐺,好像在說那個胖子能做的,我也可以做,甚至更好。他在努力扮演著她愛的人,惡棍跟情癡兩個身份在我的叔父身上完美重合了。


    “南鬥他們其實也不難找出來,他們昨晚做了兩起案子,一個死者叫甘玉瑾,被人割破肚子從三層丟下了甲板,他死亡的房間住著兩個不存在電子屏上的人,我認為他們是前一批的住客,這艘船我們不是第一批乘客,所以關注點先從這兩人身上放下。”


    吳知厄饒有深意地看著我,好像猜到了我當時在現場會懷疑韓晨和那個年輕男人一樣。這個家夥還真是聰明的可怕。


    他接著又說道:“我看過甘先生的屍體了,他肚子上有道可怕的傷疤,從左到右,由深便淺。諸位可以拿手比劃一下這個割的動作,如果是慣用右手的人,傷口應該是右邊更深許多的,人在用力和危險的時候是沒法控製自己的慣用手的,所以殺他的人不出意外應該是個左撇子,而我已經看到咱們中間有一位先生吃飯的時候用的是左手了。一會兒再聊這個人。咱們說說第二起凶案。”


    吳知厄不愧是老辣的刑警,當時我隻顧著收拾甘玉瑾的腸子,根本沒有來得及查看傷口,這是要命的疏忽。


    “死者叫陳佩沁,也就是老狼的女兒,梁司風的老婆。這個膽小的女人本來昨晚是睡在會議室的,可是有人去會議室把她喊了出去。隨後便遭遇了不幸,而喊他出去的這人便是恨老婆入骨的梁司風梁先生。”


    吳知厄手指著梁司風笑道:“我希望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因為我不認為你會蠢到直接去把她喊出來殺死。這麽蠢的人不該上這艘船。這是對我們的侮辱,尤其是我!”


    他的語調一直都不急不緩,溫和輕柔,像是明星在對粉絲演講一般。他的自信是從容親和的,不像魏西裏那麽霸道充滿壓迫力。某種意義上來說,吳知厄的魅力比魏西裏大得多。


    當然作為老魏的鐵杆粉絲我是拒絕承認這一點的。


    被點到名字的梁司風,鐵青著臉,他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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