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他,因為父母溺愛他多過我。我一直恨他。”


    李鈴鐺眼神中露出來的仇恨絕對不是裝出來的,哪怕劉曉慶也演不了這麽像。


    鈴鐺的體重加張子強的體重加起來也跟個一百九十多的胖子差不多,這完全能解釋了現場那個足印。


    “你怎麽殺的他說清楚去。”我不自覺地用力敲著桌子。


    “他在撿鞋子背對著我,我從背後勒住他的脖子,當時一個很怪的念頭出現在我的腦海裏。我用力地朝著他的脖子咬了下去。鮮血飛濺,好喝極了,我這輩子都沒喝過那麽好喝的東西,滿嘴都是親生弟弟血液裏的鐵鏽味,我想就是那個時候我停不下來了。”


    李鈴鐺說著說著神情變得激動起來,我隻冷眼看著她。


    “你姓李,張浩姓張為什麽他會是你的父親?”我跟她交往幾個月,從沒聽過她提起過自己的家人,現在想想確實有些古怪。


    “媽媽是公職人員,不能生二胎,爸爸想要個男孩傳宗接代所以一生下來就把我送人了。李是我養父母的姓。”說完她低著頭,眼神有些暗淡。


    好半天她才頓了頓長吸一口氣:“我第二個殺的人是徐成,他是我在教堂認識的教友,這人一直在追求我,我早就不堪其擾了,有一次他把我約出來企圖強暴我,我咬住他的脖子,他吃痛不住想逃跑,我拿桌上的水果刀將他製服住了並把他綁在凳子上逼著他吃下自己的手掌,我還不解恨,又讓他含著自己的手指。”


    我打斷了李鈴鐺接下去的話:“不可能,你當時跟我在一起呢。”


    她抬起頭臉都漲紅,那紅色甚至蔓延到了她的眼睛,她低聲說:“我騙徐成說,喂他的是毒藥,讓他隻能坐在那向著耶穌聖像反思自己的罪過,我告訴他我會在禱告完去救他的。當我看到他坐在那嚇死了的時候我的內心無比滿足,這個煩人的蒼蠅我早就想殺死他了。”


    如果不是因為坐在提審室聽到她參與了藏屍做偽證,我怎麽也不會繼續坐著停下去。在我心中她從來都不是這個樣子的。


    我皺著眉:“你繼續。”


    “沒想到他當場嚇死了。我緊接著先後折磨了我的父母張浩屠曉,我割掉張浩的舌頭,他最愛罵我,我逼著他吞下半截舌頭。張浩臉上痛苦的表情令我很滿意。屠曉愛踢我,我就把她綁在靠牆的椅子上,一根根地切下她的腳趾,一根根地喂給她吃。折磨夠了他們,我喂他們喝下了從徐成那兒弄來的氰化鈉,然後逼著這兩個從小虐待我的惡魔去警隊和佛廟贖罪。”李鈴鐺的眼淚順著臉頰一條線一樣滾了下來,她好看的眸子裏蓄滿了痛苦的悲傷與徹底的絕望,還有一絲我猜不透的懊悔。


    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說什麽顫抖著伸出手摸在她白嫩的臉上,替她擦拭眼淚時我的心幾乎被人挖了一刀,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給殺父母殺弟弟的仇人來說謊啊,但要讓我相信曾經朝夕相處那麽心愛的人會做出這種事來,我是無論如何都說服不了自己的。


    可證據已經這麽確鑿了,不出意外幾個死者脖子上真的留有李鈴鐺的dna,而我也相信她的家裏真的藏有那具男孩的屍體。屠曉跟屠申很可能是親屬關係,那麽李鈴鐺跟屠申是近親,很可能因為基因遺傳得了跟他一樣的怪病。那個三次出現在死亡現場的老神父大概最多算是她的幫凶。可這已經無關緊要了,那個神父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比李鈴鐺更罪大的主犯。


    李鈴鐺握著我的手,我們身體的溫度重合在一起,兩顆年輕的心卻越離越遠。她悲傷地望著我,我讀懂了她眼中的不舍得。


    大概是因為關心則亂的緣故,我一貫冷靜的大腦跟內心都已經亂了,它們像被丟在一個熱氣騰騰的鍋裏,被煮成了一團。


    “我做了錯事你會原諒我嗎?”李鈴鐺哽咽著說。


    “我不是說過了嘛,不管你做過什麽我都不會生氣的。”後半句我沒說出來,我生氣又有什麽用,你觸犯的是法律,惹怒的是人間正義。這個傻瓜難道不知道殺人要償命的嗎?都這時候了你還在擔心我是不是生氣。


    我即心煩又心疼,仿佛百爪撓心一般,我隻得用力地揪著自己的頭發。


    這時宋離帶著幾個同事沉著臉進來了:“dna比對成功了,你家也找到了一具屍體還有那雙出現在油菜花地的鞋,血衣等物品。”


    “本來就全是我做的。”李鈴鐺站了起來。


    “我不會信的,絕對不是你做的。”我也跟著站起來。


    “小魏你先出去,我跟鈴鐺核對一下細節。我相信我們不會冤枉一個人好人的。”宋離說的很官方。


    “我會找到真凶的,剛才我們的對答我已經寫下來了,李鈴鐺同誌你確認一下沒錯的話就簽個字。”


    我將記下的口供遞給李鈴鐺,她看也沒看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我相信她是在給人頂罪,她的口供可能會在之前就想好了,但是這樣的小姑娘麵對戀人時會不小心露出破綻。因此我一邊問一邊寫了下來。


    我知道要救鈴鐺隻有找到真的凶手,時間來不及了,我也不拖遝隻朝鈴鐺揮揮手便離開了提審室。


    回到辦公室,馬哥在抽煙,我走過去拿起煙盒掏出一根煙,那是我人生的第一根煙。嗆人灼熱的氣味刺激著肺部鼻腔嘴唇,從鼻孔分作兩股,一股直上頭頂,一股鑽在肚子裏打轉。


    我丟掉煙異常難受:“這他嗎跟屎一樣難吃。”


    我看了鼻青臉腫的吳知厄一眼,他低著頭臉色也很難看。我相信在李鈴鐺這個問題上他是站在我這一邊的。


    這時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那三個dna比對真的沒錯嗎?我覺得有必要重做一遍。”


    我想把案件重新整理推導一遍,因為我堅信李鈴鐺絕不會是那個凶手,隻是到現在為止我都沒能想通徐成那張紙條和畫像究竟是怎麽回事?


    “一會兒我去做吧。”吳知厄插話。


    我搖搖頭:“小趙你去吧。”


    小趙比我們晚進警隊,也更年輕。按照先來後到輪長幼的警隊傳統,我們經常喊他去做事,他這個人也好說話,連連應了就去了。


    “我們聯手把真凶抓出來!”我廢話也不多說,直奔主題。


    “先去屍檢室。”他悶頭站起來朝外走。


    我鬼使神差地順手抓起老馬丟在桌上的煙盒和打火機跑了出去。


    因為是省隊,命案多,屍檢室沒在刑警大隊而是記掛在殯儀館下麵,老吳騎著他的摩托,我坐在後麵。我們一路上話不多,他騎得很快,疾風吹著路邊的房子一棟棟疾馳倒退。


    停好車,那是一棟七十年代國家提倡火化之後蓋得建築,本市的殯儀館起初隻是小小的一間房,後來隨著認同火化的人越來越多。周圍幾塊地也被並入殯儀館的建築群。一棟更高更大的樓蓋成,生與死被它用熊熊烈火分開,不管你生前如何了得顯赫,進了裏麵出來就是一個小盒子一堆白灰。無人能例外,無人能逃脫。


    我倆急忙進了殯儀館,半年前曾來過一次這裏,我們一路找到了最角落的屍檢室,那的負責任叫老張,是個五十多歲的老法醫,頭頂已經禿的差不多了,大概是因為終日跟屍體打交道的原因,他的皮膚比一般女人還白皙。臉上始終陰惻惻的,看誰都是一個表情。


    我掏出那包阿詩瑪遞給他一根給自己也點上,吳知厄說明了我們的來意,老張叼著煙揮揮手示意我們跟上,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隻覺得進了殯儀館寒意就像一條冰涼的蛇一樣爬進了我的褲管。


    到了停屍間,這種感覺更甚了,打開燈,四具屍體並排躺著,其中還有一家三口,他們全身都蓋在白布之下隻露出慘白的腳趾。


    老張皮笑肉不笑地說:“別給我玩壞了就行。”


    說完他就離開了。


    我掀開了最近的一具屍體身上的白布,因為解剖過的原因,她的胸腔肚皮全部被打開了,紅色的肌肉朝外翻著,慘白的兩個大乳.房垂在身體兩側,黑乎乎乳頭隨著布的撤去而在抖動。她花白黃綠的內髒和肋骨清晰可見。樣子就像是擺在屠案上的肉。


    這時我從警時間不長,見狀有些吃不消。而吳知厄則神色如常的像擺弄木偶一樣擺弄著屠曉的屍體,甚至連下陰都檢查了一遍。


    屠曉的左腳腳趾已經被砍光了,與右腳完好的腳趾形成鮮明的對比。


    我穩了穩心神自己去掀那十五歲的小孩的白布,他閉著雙眼,稚嫩的臉上滿是頹敗的白色。這個孩子與李鈴鐺一樣個子很小,幹癟瘦小的身體像是一根被破開的白蘿卜平躺在那兒。根根嶙峋的骨頭在皮膚下顯了形狀,他的手臂就跟兩根幹柴一樣擺在身體兩側。右邊脖子上一個觸目驚心的傷口上麵印著深深的齒印。細細的脖子上還有一圈淤青像是項鏈一樣圍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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