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潯聞言,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用這麽極端變態的殺人方式啊?


    她幽幽的問:“我們結過仇?我殺過你全家?”


    宛嫣怔了一下,隨即笑的更加開懷,露出瑩白的牙,在陰暗的山間裏,像是某種野獸的利齒,“我們無仇無怨。”


    阿潯撇嘴,氣憤不已,“那你抓我幹什麽?”


    宛嫣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似笑非笑,“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八字全陰,血有異香,正是我們要找的人。”


    “你們?”阿潯心頭一直打著鼓,盤算著要怎麽保住小命,倒也沒漏掉她話裏的重點,“你們是誰?指你和容韻?”


    那天審問容韻的時候,師父就說過,容韻有同伴,而宛嫣控製她心神的手法與容韻如出一轍,十有八九就是容韻同夥。


    宛嫣臉色一變,陰森森的盯住阿潯,“容韻是我妹妹,你最好祈禱她還活著,不然你連屍體都別想留下!”


    阿潯識相的很,知道自己在她手裏,不好和她鬥狠,見她變了臉,立即閉了嘴,免得再觸及她哪根變態的神經。


    兩人安靜的走著,漸漸的,隱約傳來了水流的聲音。


    最後,在一片幽深的寒潭前停下了腳步。


    許是因為溫度太低,寒潭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冰霜,冰霜下的潭水清澈見底,緩緩流動著,裏麵空無一物。


    唯有寒潭中央,矗立了一株暗黃色的古樹。


    或者,更準確的說,那不是一株古樹,而僅僅隻是一段枯木。


    樹皮斑駁,有的早已脫落,坑坑窪窪,頂端似乎曾經抽出了新芽,隻是也早已枯死。


    阿潯被宛嫣推搡著在寒潭前站定,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宛嫣突然就扒開了她衣服,露出她被包紮的嚴嚴實實的肩膀。


    隨即那層微微泛紅的紗布也被粗暴的扯開。


    說真的,要不是因為宛嫣也是個女子,阿潯幾乎以為她這般急切且粗魯,是要對她行不軌之事。


    衣服被扯開,猙獰的傷口正對著寒潭中央的枯木。


    阿潯發覺自己的傷口嘶嘶嘶的抽著涼氣,與此同時,平靜的潭水開始起了漣漪,那段枯木像是被人抓住了根部,順著漣漪的方向不斷移動,距離阿潯越來越近。


    枯木散發著濃重的腥氣,很像是血腥味,惡心的阿潯幾度想要嘔吐。


    她明知自己應該逃的遠遠的,奈何就是動不了。


    上輩子,阿潯跟著自己的神棍師父出去幹活,見過師父有模有樣的擺壇做法,桃木劍隨便在空中亂花幾下,再憑空燒幾張黃符,看上去牛逼哄哄的樣子,挺唬人的,但是真正的妖魔鬼怪誰都沒見過。


    所以眼下見到這一幕,阿潯上輩子養成的三觀已經徹底炸裂了。


    枯木都成精了,她一個平凡的廢柴人類要怎麽活在這個世界上?


    與其心驚膽戰的活著,不如早點死了算了,下輩子投胎到一個隻有人類的普通世界裏。


    她閉上眼,咬著牙認命。


    枯木上的血腥味不停的鑽入她鼻子裏,寒涼的水霧沾染上她的傷口,火辣辣的疼。


    就在這時,清脆動人的鈴鐺聲再一次響起,時大時小,時遠時近,最後漸漸劇烈起來,像是寺廟裏的鍾鳴聲。


    陰森山林的四麵八方都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仿佛整片山林的生物都蘇醒過來,變得躁動不已。


    阿潯驀地睜開眼,隻見周身氤氳著一片鮮紅色的光暈,她就像一隻可憐的幼獸,被嚴嚴實實的包裹在其中。


    而她眼前的空氣中,漂浮著一個別致的小金鈴的幻影,那幻影上上下下的動,最後繞著她四周轉悠起來。


    阿潯花了幾秒鍾,才想起來,這是被她鎖進私庫裏的解語鈴。


    解語鈴是上古聖物之一,阿潯哪裏敢怠慢它,思來想去,把它妥帖的放進了錦盒裏,再鎖到了她藏私房錢和各種寶貝的小金庫裏。


    可是現在怎麽會突然出現在她眼前……


    原來那個神秘麵具男沒有忽悠她,解語鈴真的可以用來防身,而且還這麽有靈性,大老遠的從私庫裏跑出來保護她。


    阿潯決定,要是大難不死,必須從此把解語鈴隨身帶著,睡覺都得抱著它!


    鮮紅光暈外,那顆枯木沒再行進,寒潭上的漣漪也漸漸散去,恢複了平靜。


    而一直在用某種狂熱的眼神期待的觀看的宛嫣,此刻臉色煞白,雙手抱著兩鬢,滿臉痛苦之色,雙腿也在不斷的發軟,最後實在支撐不住了,整個人癱在了地麵上。


    纖細婀娜的身子像是被火燒一樣,在地上不斷的打轉翻滾,嬌媚的嗓音因為痛苦的哀嚎而變得嘶啞。


    阿潯在光暈中,紋絲不動的站著,親身見證了從小小的解語鈴上發出的輝芒如何在短短時間內,迅速籠罩了半片山林。


    所過之處,野草、藤蔓、參天古樹,瘋狂滋長。


    像是吸收了什麽逆天的養分一般。


    很快,她和宛嫣來時的那條山道便被覆蓋住了。


    阿潯頓時有點絕望。


    路都沒了,都成一個封閉的空間了,就算沒被宛嫣那個女變態害死,她特喵的也出不去啊!


    正腹誹著,濃密的草叢有了動靜。


    她立即轉頭去看。


    一身玄色衣袍的男人撥開枝葉草蔓,大步流星的向她走來。


    背後倒映著鮮豔的、如火一般的橘紅光芒,英俊的如同從天而降的神祗。


    這個場景貌似有點眼熟。


    唔……好像是在那個旖旎的夢裏。


    玄澤粗暴又野蠻的將她壓在海棠樹下,狂亂的占她便宜,可是最後快要把持不住的時候,突然又放開了她。


    毅然決然的轉身走入豔紅的海棠花林,一副此生與她不複相見的決絕模樣。


    眼前的背景和夢裏的像極了,幾乎可以重合。


    唯一不同的是,夢裏,他背對她離去,而現實裏,他朝向她而來。


    阿潯有些恍惚,嘴唇動了動,尚未說什麽,玄澤已經到了她身前,英俊的臉繃的很緊,大手一伸,穿過繞在她周身的光暈,直接將她攬進了懷裏。


    小臉貼上冰冷又光滑的衣衫,她緊緊靠在他胸前,聽到了他急促的心跳聲。


    像暴風雨前的驚雷,一下一下,重不可言。


    阿潯瞬間大腦空白,頓時忘了自己還氣他瞞了自己好多事,柔軟的小手鬼使神差的環過他後腰,用力的抱緊了他。


    嬌嬌糯糯的嗓音透著無限委屈和控訴,“師父,你看吧!我就說宛嫣有問題吧!你還不相信!”


    她氣呼呼的,順手在他胸前捶了一下。


    玄澤低下頭,抱著她的手順著她的蝴蝶骨往上,摸了摸她的頭發,嗓音低沉,“我沒有不相信。”


    好吧……他當時是沒有肯定她的狐疑,不過也沒否定,最多就是不置可否。


    阿潯小嘴一嘟,換了個抱怨方式,“那師父,你下次要是再給我找婢女,能不能先和我商量一下,你看你,隨手從大街上帶回來的可憐孤女竟然是個變態!”


    玄澤:“……”


    小姑娘應當是被嚇壞了吧,語無倫次的,這種時候了還在說這種沒用的話,想必是六神無主的說胡話了。


    他閉了閉眼,壓下又一次瘋狂暴漲的冰冷殺意,極力溫柔的揉了揉她的發髻,輕聲道:“好了,下次都依你,現在讓師父解決掉意欲害你的人。”


    他的聲音裏流淌著自己都未曾意識到的縱容和疼惜。


    阿潯也聽不出來,但就是覺得他這般語氣讓她很受用,一顆受傷的小心靈仿佛都被安撫的完好如初。


    她乖巧的放開他,小手卻還是緊緊揪著他的衣袖,小小的身子依偎在他身邊,一會兒仰臉看他,一會兒看寒潭裏的枯木以及譚邊早已昏死過去的宛嫣。


    看了兩眼,還沒見她家師父有所行動,正奇怪呢,肩頭忽然一暖,帶著檀木香的男人外衫落到了她身上。


    衣衫太長了,她身量又不高,衣擺有好大一截都垂在地麵上。


    阿潯想起,她家師父平日裏,衣衫都是一塵不染,連個皺褶都沒有。


    哪能在山林間這麽糟蹋呢?


    於是她立即小心的牽起了垂地的衣擺,像穿了什麽曳地長裙一樣,姿態有些別扭的優雅。


    “不要鬆手,在我身邊。”


    玄澤察覺到臂彎處一輕,緊緊挽著他的小手鬆開了,去牽起了無關緊要的衣擺。


    他皺眉,反手將她的小手捉回來,捏在掌心裏,“這裏情況尚且不明,周圍又有霧氣彌漫,牽住我的手,免得我們散開,叫我找不著你。”


    阿潯呆住了,傻愣愣的看著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心頭那隻不安分的小鹿又開始亂撞了。


    危急關頭什麽的果然容易滋生情愫啊,難怪都說患難見真情呢,雖然這句話和目前的情況有些出入,但也大同小異了吧。


    牽手都來了,撲倒還會遠嗎?


    阿潯重重的一點頭,另一邊的衣擺也被她撒手鬆開了,兩隻柔弱無骨的小手徹底包住了她家師父溫熱的大手。


    玄澤來了之後不久,解語鈴的光暈開始慢慢散去,一直不知在何處盤旋的解語鈴也飛回了阿潯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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