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夜皇宮。


    已經後半夜。


    承乾殿燈火通明,不時有驚慌失措的宮女太監進進出出,忙碌不已。


    玄澤到的時候,殿裏跪了一地的人。


    一身黃金龍袍的國君陛下,背著手,冷著臉,天子威壓盡顯。


    “朕要你們何用?統統給朕滾出去!”


    一地的人連滾帶爬的滾了出去,給玄澤空出好大一片地兒來。


    國君瞧見他,麵色和緩了些,可是一想到早早就派人去通知他了,他卻如此姍姍來遲,禁不住心裏又有一股怒火躥起。


    可是轉念想想玄澤的身份,他眼神黯了黯,將滿腔憤怒勉強壓了下去,“國師,朝兒突中奇毒,太醫無處下手,你快給他看看。”


    玄澤不卑不亢的看他一眼,態度稍顯冷淡:“好,還請陛下稍安勿躁。”


    ……


    寢殿內,南川躺在床上,雙目緊閉,眼下青灰,麵色枯黃,白皙手背上青筋隱隱凸起,腰腹間稍稍見紅,太醫包紮好後,仍有血跡微微滲出來。


    皇後娘娘正坐在床榻邊,雙眼已經哭腫了。


    看到玄澤的身影,頓時猶如見到了救星,急切道:“國師大人,你快看朝兒這是怎麽了?”


    玄澤微微頷首,淡淡道:“娘娘不要著急。”


    說罷,手已經搭上了南川的脈。


    脈相虛浮孱弱。


    但好在毒素沒有侵入心脈,所以性命無憂。


    “國師大人,結果如何?”


    皇後見玄澤遲遲沒有說話,隻是雙眉深鎖,不由擔心的出聲問道。


    “太子爺中毒不深,我稍後會用內力替他排除體內的毒素,很快就會醒過來,隻是近日都需要好好休養。”


    玄澤說的輕描淡寫,可是神情卻是肅穆,眉頭一直凝著,幽暗的眼眸盯住南川腰腹間的傷口,遲遲沒有離去。


    皇後也沒心思注意他的麵色,聽他這麽說,頓時放心了大半,連連點頭,“有勞國師大人了。”


    ……


    摒退了寢殿內的所有下人,連帶著將皇後娘娘也請了出去。


    周圍都空空蕩蕩了,玄澤這才從床榻邊站起身,冷冷道:“戲演夠了麽?還不醒來?”


    床榻上看上去半死不活的男人一個鯉魚打挺爬起來,可是身上受的傷也是貨真價實的,牽扯到傷口,還是讓他痛哼了一聲。


    玄澤看著他捂著傷口皺眉喊痛的模樣,臉色緩了兩分,“這是馬失前蹄了?還是吃喝玩樂多年修為盡失了?竟然讓一根小小的鞭子暗算了。”


    南川愣了一下,半真半假的吃痛模樣消散,一抹沉重在他臉上稍縱即逝,他低低道:“那鞭子是東海底的東西。”


    東海底……


    “這就是你被暗算的理由?”玄澤冷嗤,頗有怒其不爭的意思,“是東海底的東西你就任由它弄死你?”


    南川沉默不語,側臉上的落寞隱忍幾乎叫旁觀的人一同動容,玄澤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歎了一聲,軟了語氣道:“你要是這麽放不下過去,就回去找她,我聽說她也一直在找你來著。”


    他頓了頓,補充,“找你報仇。”


    南川霍然抬起頭,眼睛亮的嚇人:“你以為我不想回去嗎?都十幾年了,老子被困在這病秧子的身體裏,就是出不去!你不是說幫我想辦法嗎?辦法呢?一腔心思全在你那小丫頭身上,重色輕友的混蛋!”


    他也不知道被戳中哪根神經了,突然就破口大罵,一邊罵一邊氣哄哄的狂拍自己的大腿,跟痛罵自家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的村口老太太沒什麽兩樣。


    氣過頭了,又帶著傷口隱隱作痛,紫黑的血玩命似的往外流。


    玄澤橫他一眼:“不想真的玩完就閉嘴。”


    南川住了嘴,還是用那種看“不孝兒”的眼神憤懣的看著他。


    玄澤淡淡的無視了,他定下心神,數著呼吸,慢慢抬起右手。


    很快,一團散發著淺灰色光芒的東西在他手心裏浮起,像長了眼睛似的,從他手心裏漸漸流動至南川胸前。


    靜謐的空間裏,那一團光輝淺淺的映出玄澤英俊的臉,明明暗暗,仿若一切皆是幻象。


    一刻鍾後,幽幽的淺灰色光芒慢慢滲入南川胸內,南川仿若置身於溫泉之中,從肌膚到靈魂都仿佛被蕩滌了一番,舒服又通透。


    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與此同時,蒼白的嘴角也流出一抹烏金色的血液,他順手拈了拈,若有所思:“這是珊瑚毒,那鞭子也是東海烏海草製成,柔弱無骨,都是東海的東西,難道……”


    他眼底灼灼,興奮的看向玄澤,“會不會是她來找我了?”


    玄澤就沒見過被人暗算追殺還能這麽高興的傻蛋,他冷冷一哼,冰冷無情的打破了對方的美夢,“她找你也就罷了,還連帶著暗算我家小姑娘是幾個意思?”


    南川呆了呆:“你家小姑娘也受傷了?”


    一提起這個,玄澤臉色就一寸一寸的沉下來。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傷了他的小姑娘,緋國的那幫餘孽本事倒是不小,他不把他們揪個幹淨,他們怕是以為這年頭是由他們那幫妖魔鬼怪當道了。


    “誰暗算我們?膽子挺大啊,圖什麽啊?”


    一個是當朝太子爺,一個是國師大人新收的小徒弟,都是不好招惹的,哪個不長眼的吃了雄心豹子膽,逮著他們倆殺?


    南川撐起身子,腦袋裏轉了一圈,也沒想到幕後黑手可能是誰。


    玄澤抬起眼簾正要說話,外間響起敲門聲,皇後焦急的聲音傳來:“國師大人,朝兒是不是已經醒了?”


    “太子爺剛剛醒過來。”玄澤薄唇微抿,與床榻上生龍活虎的男人對視一眼,對方立即躺回去裝虛弱。


    皇後和國君兩人匆匆忙忙的進來,哪裏有什麽一國之主的威儀在,儼然就是一對疼愛孩子的尋常父母。


    玄澤扭開臉,往後退了一步,等著那對整個王朝最為尊貴的父母看完自家兒子。


    過了一會兒,國君才轉身,斂了斂神色,嚴肅的問道:“國師,對這件事有什麽看法?”


    玄澤眉眼冰涼,正色道:“長鞭上有毒,毒素順著傷口進入太子爺體內。”


    “太醫也是如此說。”


    國君點頭,補充道,“侍衛已經翻遍了整個皇宮,沒有找到任何凶手,隻有一柄烏金長鞭。”


    說罷,他對身旁候著銀甲衛統領使了個眼色,很快銀甲衛統領便將那柄長鞭呈上前。


    玄澤瞥了一眼,和弄傷他家小姑娘的長鞭如出一轍,他斂下眸,腦海裏浮現出小姑娘蜷縮在他懷裏的模樣。


    血肉模糊,傷口猙獰,疼的她一直要哭不哭,嬌滴滴可憐極了。


    ……


    阿潯是被肩膀的傷痛醒的。


    她睡覺不老實,喜歡翻身,一個左翻,就壓著了傷口,那叫一個鑽心的疼。


    咬著牙坐起來一看,外麵天已大亮,太陽高照,完全令人想不到前一晚還是風急雨驟。


    掃視了一圈房內,地上的烏金長鞭已經沒有了,應當是被師父帶走了。


    想到師父,就想到昨晚他溫溫柔柔給她上藥的場麵,手法輕柔好像她就是一塊易碎的玉。


    雖然可能是她少女心泛濫,想的有點多,但她就是覺得昨晚的師父真是“柔情似水”。


    平時高冷的遙不可及的一個人,突然變得好像觸手可及。


    阿潯單手托住下巴,很沒出息的傻笑起來。


    一笑帶著肩膀一抽,又是一疼,總算是讓她從昨夜的美好回憶中走出來。


    “小姐,您醒了嗎?”


    門外傳來宛嫣輕輕試探的聲音。


    阿潯笑意一僵,想到昨晚她怎麽喚宛嫣都沒有回應的是事情,禁不住冷了臉。


    倒不是怪她沒有守在她身邊,隻是覺得她消失的未免太巧了些。


    阿潯眼眸轉了轉,頓了一下,才平靜道:“進來吧。”


    門外似乎安靜了一瞬,有片刻的停滯,宛嫣才推開蒙,低著頭走進來。


    阿潯靠在床頭,黑白分明的眼睛上上下下掃視了她一眼。


    隨即小嘴嘟起,稚嫩的嗓音說起抱怨的話來嬌嬌軟軟,如同一個天真的孩子。


    “宛嫣,昨晚那麽大的風雨,你去哪裏了啊?我叫你好多遍你都沒反應。我一個人都快嚇死了。”


    宛嫣一愣,立即抬起頭,雙眸在她身上不動聲色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麵上神情卻是惶恐又柔弱,“小姐,對不起,昨晚我吃過飯,頭便疼的厲害,本想在床上躺著休息一會兒,誰知迷迷糊糊就睡著了,連外麵何時下起雨都不知道,還是今早起來看到滿地狼藉才明白,是奴婢失職,請小姐恕罪。”


    “這樣啊……”


    阿潯拖長了語調,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清亮的眸子繼續滴溜溜的在她身上轉悠。


    也不知道是阿潯閱曆太淺,察言觀色的本領不夠,還是宛嫣太會掩藏心思,反正阿潯沒從她臉上看出說謊的痕跡來。


    但即便宛嫣沒說謊,那也太蹊蹺了些,偏偏昨晚頭疼的厲害?


    莫不是有人給她下了藥讓她昏睡?


    若真是如此……那阿潯真得說一句,對方還挺有原則,竟然不濫殺無辜——


    裝神弄鬼的使了根成了精的烏金長鞭來取她小命,倒是頗有善心繞過她家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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