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華林點點頭,說:“肖先生,謝謝你的提醒。不過,今天我跟周英華與顧琛撕破了臉皮之後,估計他們再也不敢對瑤瑤下手了。因為他們圖的是我的財產。但現在,他們知道:一旦瑤瑤出事,我的財產會分文不剩地捐贈給慈善機構,他們得不到任何好處,也就不敢對瑤瑤怎麽樣了。”


    肖曦雖然覺得他說得有點道理,但心裏總是隱隱覺得有點不安。


    從茶館出來後,顧華林送肖曦和沈詩瑤到“金沙名苑”門口,說自己還要找胡律師去說幾件事,便駕車離開了。


    在搭乘電梯上樓的時候,沈詩瑤忽然問肖曦:“肖曦,你去過西郊的龍盤山嗎?”


    肖曦見她在問這個問題時,忽然抬眼盯住了自己,知道她仍在試探,便神色自若地答道:“去過。那裏是省城最好的郊遊風景區,我肯定去過啊!”


    沈詩瑤雙目凝視著他,又問:“龍盤山西邊有一座野豬嶺,野豬嶺上有一個森林防火瞭望塔,你去那裏玩過沒有?”


    “去過,而且去過好幾次。”


    肖曦毫不猶豫地答道。


    沈詩瑤點點頭,沉默了片刻,忽然低聲問:“明天上午我想去龍盤山和野豬嶺走一走,你能陪我去嗎?”


    肖曦見她滿臉都是企盼之色,不忍拒絕,便點頭答應下來。


    第二天上午八點,肖曦駕駛沈詩瑤的寶馬車,後麵跟了一台越野車,上麵搭載著四個功夫比較出色的保鏢,一起往龍盤山駛去。


    沈詩瑤這次去龍盤山的原因,是因為這幾天通過與肖曦的交往,尤其是見識了他深湛的“混元功”後,心裏越來越懷疑:這個與自己分別了多年的高中同學,很可能就是“賈宜生”的原身。


    雖然,近段時間她與肖曦接觸不多,但是,從他的身上,她多次聞到了那股熟悉的、令她迷醉的氣息,也多次感受到了那種“賈宜生”似的熱情、爽朗和關切。


    特別是昨天在擂台賽現場,在自己麵對殺手刀口的生死關頭,肖曦忽然猶如神兵天降,將自己摟抱起來,甩脫了歹徒的刺殺,並跟“賈宜生”一樣,以神奇無比的功夫,頃刻間就將幾個殺手擊倒在地。


    在那一刻,她幾乎認定:這個用有力的臂膊摟抱著自己的救星,肯定就是“賈大哥”——因為那個寬厚溫暖的懷抱,她太熟悉了;那種從他身體鼓湧而出的清甜的氣息,她太熟悉了;那種一被他摟進懷裏,就覺得無比安心、無比熨帖的感覺,她也太熟悉了……


    因此,她便想帶肖曦到龍盤山和野豬嶺去走一走、看一看。如果他真是“賈宜生”,麵對兩個人出生入死的盤旋山道、野豬溝、野豬嶺、瞭望塔,他一定會有所觸動,也一定會在表情上有所流露……


    本來,她是準備與肖曦兩個人去“故地重遊”的。但是,顧華林和沈麗萍對上次她在野豬嶺遇險的事情,餘悸猶存、後怕不已,說什麽也不允許她單獨與肖曦去。


    無奈之下,她隻好服從顧華林的安排,讓四個保鏢另開一台車子,跟在她和肖曦後麵,並讓他們隨時與顧華林保持聯係,向他報平安。


    車子開到半山腰的停車坪後,肖曦與沈詩瑤走下車子,抬眼望了一下雲纏霧繞、高聳入雲的藥王峰,兩個人各懷心思,都沒有說話。


    沉默了一兩分鍾後,四個保鏢已經來到了他們身邊。


    肖曦知道她這次重遊龍盤山,一方麵是緬懷她心裏那個“賈大哥”,另一方麵,肯定也有試探自己的意思,所以,她肯定會走跟上次一模一樣的路線,並且會做跟上次差不多的事情。


    於是,他假裝不知地問:“瑤瑤,從這裏上藥王峰,要翻越三座小山嶺,需要兩個小時的時間。你前不久得了大病,身體素質還沒有完全恢複,我給你雇一頂轎子,讓他們抬你上山怎麽樣?要不騎馬也行。”


    沈詩瑤轉頭看看那些像上次一樣圍攏來、滿臉堆笑地詢問她要不要雇轎子或者馬匹的山民,心裏忽然一陣傷感,搖搖頭對肖曦說:“我不想坐轎子,想一邊爬山一邊看風景。如果我爬不動了,請你拉著我的手爬,好嗎?”


    肖曦聽到這幾句話,心裏也是一動:因為他清楚地記得,上次自己說要給沈詩瑤雇一頂轎子時,她說得也正是這幾句話……


    在攀爬之前,沈詩瑤回頭吩咐那幾個保鏢,讓他們與自己和肖曦保持兩百米左右的距離,然後,兩個人便一前一後地往山嶺上攀爬。


    與上次一樣,在遇到陡坡或者直上直下的石梯時,沈詩瑤都要伸出手來,讓肖曦拉著她往上爬,不時停下來欣賞一下山間的美景。


    當到了有山溪水和瀑布的地方,沈詩瑤就要像上次那樣,在那裏停留二三十分鍾。


    不過,這次她沒有下水玩,也沒有掬水洗臉洗手,而是癡癡地盯著清亮的溪水和浪花四濺的瀑布,好像在回憶什麽,又好像在思索什麽,滿臉都是傷感和惆悵的神情……


    肖曦知道她肯定是觸景生情,回憶起了當初與“賈宜生”在山溪裏打鬧戲水的場景,心裏也覺得酸酸的,但現在已經騎虎難下,不好意思再向她承認自己就是當初那個“賈宜生”,隻好默默地陪著她站在溪水邊,什麽話都沒有說。


    當兩個人來到上次“賈宜生”給沈詩瑤采摘“六月莓”的那條小山溪中時,沈詩瑤照例盯著溪水發了一陣呆,忽然抬頭望向對麵的荊棘篷,眼睛裏波光閃動,轉頭問肖曦:“肖曦,上次我來這裏時,對麵那個荊棘篷裏麵有很多野生刺莓,非常鮮甜可口,你能給我去摘一點來吃嗎?”


    肖曦愣了一下,搖搖頭苦笑道:“瑤瑤,那是一種季節性的野草莓,名字叫‘六月莓’。顧名思義,這種刺莓隻在農曆的六月份結果實。但現在,已經是農曆的七月底了。你現在看看,對麵那些刺莓藤的葉子已經枯黃搖落了,肯定沒有‘六月莓’果子了。”


    沈詩瑤失望地“哦”了一聲,深深地看了肖曦一眼,又抬頭看著對麵那些枯黃的樹葉,臉上忽然露出淒然的表情,低低地說:“是啊,轉眼就過去一個多月了,這裏已經物是人非、草枯葉黃了。肖曦,你讀過隋朝庾信的《枯樹賦》嗎?”


    肖曦當然讀過這篇著名的文章,但他知道沈詩瑤肯定有什麽感慨,便搖搖頭說:“沒有讀過。”


    沈詩瑤有點不相信地盯視了他幾眼,緩緩地說:“這篇《枯樹賦》的最後,引用了晉朝大司馬桓溫的六句詩:‘昔年種柳,依依漢南;今見搖落,淒愴江潭;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這六句詩用在此時此地,雖然有點不大貼切,但回想起一個多月前,我與賈道長在這條小溪邊一起戲水、一起吃‘六月莓’的情景,又看到對麵那些枯黃的落葉,忍不住就要聯想到‘樹猶如此,人何以堪’這兩句話。”


    說到這裏,兩行清淚順著她白皙秀麗的臉頰,緩緩地流淌下來。


    肖曦心內憮然,強忍住激蕩的心情,勸慰她道:“瑤瑤,過去的事就讓她過去吧!上次我也勸過你:賈道長突然不辭而別,肯定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也肯定有他的理由。他知道你對他的深情,在適當的時候,一定會回來的,隻不過現在時機還沒到而已。”


    沈詩瑤聽到他這幾句話,睜大一雙妙目凝視著他,低低地問:“肖曦,你覺得賈道長還會回來嗎?你覺得他知道我對他刻骨銘心的思念嗎?”


    肖曦有點狼狽地避開她熾熱的目光,用肯定的語氣答道:“會的,他一定會的。”


    大概兩個小時後,肖曦一行人終於爬到了藥王峰的峰頂,並進入藥王廟內。


    在藥王殿,仍是上次那兩個道士在那裏百無聊賴地敲著木魚,見沈詩瑤進來,一下子認出她就是上次讓他們發了一筆小財的那個“女施主”,臉上一下子笑開了花,兩個人同時從供桌兩旁搶出來,一邊一個簇擁著沈詩瑤,殷勤地問:“女施主,您又來拜藥王爺了?這次是來還願還是許願?”


    沈詩瑤搖搖頭,從包裏拿出兩千元錢,遞給其中一個道士,說:“兩位道長,我今天不是來拜藥王爺的,而是特意上來吃你們一頓齋飯的。這一點錢,就算是我布施的齋飯錢。”


    兩個道士聽她辛辛苦苦爬到藥王廟來,就是來吃一頓齋飯,而且吃頓飯就掏兩千元,不由既驚喜又納悶,忙問道:“施主,您想吃什麽菜?我們馬上給您去準備。”


    沈詩瑤看了不動聲色的肖曦一眼,對那兩個道士說:“兩位道長,今天我隻吃四個齋菜:一個幹蘑菇開湯、一個幹筍子炒木耳、一個黃燜油豆腐、一個紅菜苔。”


    肖曦聽她報出菜名,一下子呆住了,眼淚都差點流了出來:這四個菜,正是上次“賈宜生”親自下廚給她做的齋菜,沒想到她竟然記得這麽清楚……


    在報完菜名後,沈詩瑤忽然轉眼看著肖曦,問道:“肖曦,你會炒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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