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猗同楚臨風,一直等到這場大雨傾盆而下,也沒見孫氏的兒子回來,不得已,二人隻得在雨勢轉弱時離開。


    下雨,街上行人稀少,蘭猗坐在車裏,苦了楚臨風,早晨出來時沒帶油衣,騎馬淋雨,蘭猗試著道:“不如你也進來坐。”


    她的馬車何其大,而兩個婢女各自撐著傘跟在車旁,車夫更是有先見之明,隨身帶著蓑衣和鬥笠。


    楚臨風拱手謝過,仰頭看天道:“能與夫人雨中同行……”


    他本想說“實乃一大樂事”,半路察覺不妥,急忙改口:“這還是第一次。”


    他雖然及時糾正,因為有慧覺大師那“十個男人”的話在先,更見他無限陶醉的神情,蘭猗還是止不住懷疑,這念頭瞬間低嘯而過,是猛然又想起了慧覺大師的另外一句——與最愛的相守一生,與次愛的相忘於江湖。


    釋然。


    蘭猗也不再問他來不來車裏坐,如果他覺著同自己雨中同行是件開心的事,那就索性讓他開心吧,而自己,好好的坐車,好好的破案,好好的同公輸拓過日子,好好的照顧兒子長大成人。


    倚靠著車壁,看著街上,心裏想著惠王的事,突然進入眼簾一個熟悉的身影,而外頭的春喜已經喊了出來:“欸,那不是親家老爺麽!”


    蘭猗探出身子,見父親坐在轎子內,轎子旁邊的側窗是啟開的,夏日裏熱,大多數人乘轎子都喜歡這樣,轎子內的狐彥正皺眉思索著什麽,蘭猗喚道:“爹!”


    狐彥猛地看過來,見女兒在向他招手,急忙命令轎夫落轎,待轎夫壓下轎杠,他哈腰鑽出,旁邊有個長隨忙將自己手中的傘舉到他的頭頂。


    與此同時,蘭猗也下了轎子,父女二人相見,蘭猗問:“爹,這天下雨呢,您去哪裏?”


    她其實以為父親是去看翩翩的。


    狐彥想說,似乎很為難,左右看看,斜對過有家茶肆,他道:“陪爹吃杯茶。”


    蘭猗便曉得他是有話要對自己說,點頭,之後轉身回來對已經下了馬的楚臨風道:“抱歉,我爹有事找我,楚大人是回衙門還是回家?”


    楚臨風沒說回衙門還是回家,隻道:“夫人自去忙吧,待我向狐大人問候。”


    蘭猗謝過,然後跑回父親身邊,父女二人就往茶肆而去。


    這間茶肆不大,是純粹方便路人口渴所建,不像是竹風茶樓,喝茶是其一,聽書是其二,蘭猗同狐彥進去之後,尋了個僻靜處坐了,且讓各自的隨行之人往別處去等著,茶沒等上來,蘭猗就急切道:“爹你到底去哪裏?”


    狐彥壓低聲音:“進宮,找你姐姐。”


    找姐姐?


    蘭猗看父親神秘兮兮的樣子,問:“姐姐她怎麽了?”


    狐彥唉聲一歎,愁眉不展道:“你答應爹,絕對不能為難你姐姐。”


    父親這樣說,蘭猗隻以為蘭宜又對她做了什麽惡事呢,心一沉,很是不高興,蹙眉道:“姐姐她怎麽了?”


    狐彥哀求的模樣:“你倒是答應爹啊。”


    蘭猗遲疑著,望著父親懇切迫切的表情,最後道:“好吧,不過有些事除外,那就是姐姐不能打我小老虎的主意,不能打侯爺的主意,甚至不能打公輸家的主意。”


    狐彥長出口氣:“當然不是,是你姐姐帶走了爹的一本書。”


    一本書給他急成這樣,蘭猗好奇道:“什麽樣的一本書?”


    狐彥咬字極重的道:“毒略。”


    這本書蘭猗閱過,講的是如何製毒,且都是些稀奇的手法,來自四荒八麵,醫者看這本書,為的是了解毒,防毒,治療中毒的病人,父親說這本書給姐姐帶走了,基於對姐姐的了解,蘭猗隱隱不安,試著問:“該不會是,姐姐她用來害人了?”


    狐彥歎口氣:“她用來沒用來害人我不知道,但惠王的死,或許與之有關。”


    這句話無異於晴天霹靂,把蘭猗震得呆愣半晌,似信非信,喃喃著:“怎麽會呢?”


    狐彥又歎氣:“希望隻是我的猜測。”


    蘭猗忙問:“爹你為何如此猜測?”


    狐彥道:“惠王突然歿了,皇上當然把一幹太醫都宣了去,我見惠王麵色青黑,眼角有黑血流出,這與《毒略》上的一種中毒症狀非常像,而這本書是你表哥從西域帶回來的,爹當時還看不懂那些古怪的字,是你表哥沒白沒黑的把這本書譯了過來給爹的,這本書在我朝,可以說隻有爹有,所以若惠王真是中了那中毒,投毒者,除了你姐姐之外不會有旁人,因這本書現在於她手上呢。”


    蘭猗想,姐姐現在大概到了窮凶極惡的時候,覺著自己再不能生養,假懷孕更是深深的刺痛了她,所以她就恨宇文佑的其他兒女,特別是這位極有可能成為太子,成為皇位繼承人的惠王,殺惠王泄憤,以姐姐的個性,不是不可能,畢竟自己是她的親妹妹她都下得了手,敢自斷手足的人,對別人下手更不會心慈手軟,可是姐姐就不怕宇文佑會知道麽,一旦宇文佑得知,殺了她都是輕的,不知會怎樣折磨她呢,甭說宇文佑,就是楚皇後也不會饒恕她,想著楚皇後快瘋掉的樣子,蘭猗暗自替蘭宜害怕,轉瞬又氣,這是姐姐咎由自取。


    望著愁眉不展的父親,蘭猗不好嗬責姐姐,隻能安慰父親:“或許是您多想了,姐姐不是小孩子,該懂得輕重緩急,惠王可是將來的太子,皇上心坎上的,她敢動麽。”


    狐彥除了歎氣,也不知該如何了:“希望如此,爹找你一是為了說這件事,二是想托你查一查,看到底是不是你姐姐做的,若是,若是……”


    突然來了脾氣,怒道:“若是,爹也沒有法子救她!”


    店裏的夥計把煮好的茶端了上來,給父女二人斟滿,待離開,蘭猗勸道:“您甭著急,我覺著十有八九不是姐姐,她沒那麽大膽,這事總之我答應替您查,但您需要把這毒的一切告訴我。”


    狐彥點頭:“此毒以天竺國的曼陀羅為主藥,還有冥幽花,蛇皮草,苦虞,若中此毒,眼角流血,麵色青黑,無藥可解。”


    蘭猗一一記下,還是隱隱擔憂,一旦是姐姐,若宇文佑殺了姐姐,父母該當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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