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王乳母孫氏撞死在惠王的梓棺旁,高瓊玉愕然,也不免感歎:“倒是個忠心的奴才。”


    蘭猗卻若有所思的看向那宮女問:“但不知孫嬤嬤何時撞死的?”


    經她一提醒,高瓊玉方想起這一茬,也問:“是了,孫嬤嬤何時撞死的?我才從冰宮回來,未曾聽說。”


    那宮女道:“就在奴婢奉姑姑之命去找她的時候。”


    蘭猗心有所想,剛想問其他,高瓊玉已經揮手讓那宮女退了下去。


    失去重要的一個人證,瞬間一條線索中斷。


    不過不打緊,蘭猗決定就從孫氏為何突然撞死查起。


    於是在高瓊玉去處理好孫氏之事後回來,她詢問高瓊玉這個孫氏的來曆。


    高瓊玉道:“惠王殿下共有四個乳母,這孫氏卻是惠王最喜歡的一個,大概因她是這四人中性子最溫順的,其他乳母當然也不敢對惠王殿下使脾氣,可是這個孫嬤嬤說話的樣子總像是在哄人似的,柔聲細氣,聽了讓人昏昏欲睡。”


    說到這裏,高瓊玉吃了口茶,繼續講著。


    孫氏正因為最得惠王心意,所以在惠王斷乳之後仍舊留在身邊服侍,更擔當了監督惠王飲食這一重要角色,這個差事她做了有幾年了,從未出過紕漏,所以高瓊玉不信惠王的死是誤服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亦或是給人投毒。


    對於高瓊玉的判斷,蘭猗輕笑:“敢問姑姑,孫嬤嬤為何要撞死?且是撞死在惠王殿下的梓棺旁。”


    高瓊玉是這樣想的:“孫嬤嬤哺乳惠王到五歲,感情非同一般,定是經過受不住惠王殿下之歿,所以追隨惠王而去,奴才殉了主子,坊間這種事並不鮮見。”


    有道理,可是蘭猗仍舊有疑問:“為何那麽巧,在姑姑差人去叫她的時候,她就撞死了,會不會是做賊心虛呢?”


    說完淡淡一笑:“抱歉,非是我想詆毀殿下的乳娘,皇上要我測查此事,我不能放過一點點線索。”


    高瓊玉點頭表示理解,然後道:“夫人說的事,現在想想倒真有些蹊蹺。”


    她突然站起,讓蘭猗稍等,然後出了偏殿又喊回方才那跑腿傳話去找孫氏的宮女,帶著進來,交給蘭猗道:“夫人有話盡可以問。”


    那宮女不知發生了什麽,有些局促。


    蘭猗再次看了眼美人聳肩碧色瓷瓶中的夾竹桃,問那宮女:“你去的時候,孫嬤嬤可還是好好的?”


    高瓊玉冷著臉道:“你照實了說,這或許涉及到惠王殿下,倘或有疏漏處,莫說皇後娘娘不能饒恕你,便是我,也不會。”


    那宮女垂頭低聲道:“姑姑放心,奴婢知道的一定都告訴安遠侯夫人,奴婢去的時候,孫嬤嬤正跪在梓棺旁哭,然後奴婢就告訴她,說姑姑叫她過來一趟,大理寺的楚大人和安遠侯夫人奉聖諭測查惠王殿下之事,想問她一些事情,誰料奴婢的話剛說完,孫嬤嬤突然撲向梓棺,一頭撞過去,當時人就不行了,然後奴婢就回宮稟告姑姑了。”


    高瓊玉聽罷看去蘭猗,不知這些對她是否有用,但即使是高瓊玉已然起了懷疑,那孫氏為何一聽大理寺捕頭楚臨風和負責協辦的安遠侯夫人找她問話,就一頭撞死呢?


    心裏正這樣想著,蘭猗竟問了她這樣的一句:“姑姑想想,那孫氏為何一聽楚大人和我找她問話,既尋了短?”


    高瓊玉口中噝了聲,自言自語似的:“好像有些不對,可她是殿下的乳母,說句大不敬的話,孫嬤嬤把惠王殿下一半當主子一半當兒子待的,惠王小時經常鬧毛病,孫嬤嬤心疼得常常偷著哭,說她能害惠王,我實在難以相信。”


    蘭猗點撥她一句:“會不會是受什麽人挾製?”


    見高瓊玉似懂非懂,她補充道:“我的意思,舉凡是人,都有短處,倘或有人想害惠王殿下,拿捏住了孫嬤嬤,這事就不難辦了,因為孫嬤嬤是負責照應惠王飲食起居的。”


    高瓊玉就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夫人這麽一說,我倒想起來了,孫嬤嬤她有個兒子在內務府當差,好賭,常常過來找孫嬤嬤要銀子使,若說孫嬤嬤有短處,那麽她這個不孝子便是她的短處,該不會……”


    她把話說了一半,眯眼琢磨著,覺著會不會是孫氏的兒子不成器,輸光了身家,然後有人以金銀來收買他,讓他逼迫孫氏害惠王。


    高瓊玉隨即把自己的設想推翻了,換了個思維方式,也或者是有人挾持了她的兒子,以此為要挾,逼迫孫氏害惠王,一個是哺育過的主子,另個是親生的兒子,正常來講,孫氏該偏袒自己的兒子,為了兒子,她說不定就會害惠王,然後聽聞大理寺找她問話,她做賊心虛即撞了梓棺而亡。


    蘭猗覺著她那半截話有故事,趕忙問:“姑姑是不是想到了什麽?”


    高瓊玉便把孫氏有個爛賭兒子告訴了蘭猗。


    蘭猗心頭歡喜,孫氏這個兒子,或許是此案的突破口,她就讓高瓊玉詳細的講述了一遍有關孫氏兒子的事,最後道:“我覺著,姑姑該派人將孫氏這個兒子保護起來,以防有人滅口。”


    雖然惠王之死不能完全確定是給人害的,但蘭猗不敢掉以輕心,必須大膽的設想,小心的求證,先保護起有關的涉案之人,自己才可以抽絲剝繭,最後水落石出。


    高瓊玉如夢方醒似的,連說好好,然後讓蘭猗和楚臨風先坐著,她去找楚皇後稟告方才同蘭猗的一番交談,且說了有關孫氏兒子的嫌疑。


    楚皇後心力交瘁,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空洞的目光落在藻井上,她已經人到中年,僅有惠王這麽一個兒子,且這個兒子是她穩坐中宮的支撐,曆來後宮女人都是母憑子貴,如今兒子沒了,假如有人算計自己,怎知皇上還會念她是結發之妻呢,畢竟皇上那人反複無常,一旦給廢除後位,在這個宮裏,她的處境便岌岌可危,死於非命都是有可能的,所以聽聞兒子的事或許可以查明,她頓時來了精神,喊人將她攙扶起來,又對高瓊玉道:“想保護孫嬤嬤的兒子,非得皇上開口不可,本宮管不到那一塊,擺駕水意雲深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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