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交二更,倚蘭苑仍舊燈火通明,公輸拓才送走高崇,回來時見蘭猗坐在炕上看書呢。


    公輸拓由著春喜和冬喜給他脫下外麵的大衣裳,又洗了臉漱了口,待上炕後春喜又端來一盆洗腳水放在炕沿下,公輸拓就一壁泡腳一壁同蘭猗說話。


    “今個這一出,你唱的什麽戲?”


    腳一入熱水中,針刺般的痛,水太熱,公輸拓也沒有埋怨春喜,隻把兩隻腳擱在盆沿上等著那水涼下來,他知道蘭猗不會無的放矢,突然下廚炒菜又對高崇說了那些話,必然是有所針對。


    蘭猗放下書,方才看得太投入,也沒同進來的公輸拓說話,她是因為那本《唐李問對》入的大牢,所以出來後從公輸拓書房翻出《唐李問對》細致的看了一遍,把之前殘本沒有的空白處都補了回來,然後一發不可收拾,又看了其他兵書,手中拿著的是本朝大才子豐雲逸寫的《附三十六計》,是對著名的《三十六計》的一個補充和完善,從三十六計延展出去成為七十二計,總之蘭猗看得津津有味,覺著這個豐雲逸隻寫詩詞文章太可惜了,他棄筆從戎,完全可以成為統兵將軍。


    嗅到那洗腳水中放了香料,她先不回答公輸拓的問,指著腳盆感慨:“春喜可真是貼心,給侯爺的洗腳水都能放香料。”


    公輸拓再次把腳放入水中試了試,也還是燙,但已經是他能夠承受的範圍,沒在意蘭猗話中的其他味道,簡單答:“那丫頭說我腳臭。”


    然後匆匆結束這個話題重複問蘭猗,今晚為何突然去了書房,一般的,公輸拓有客來訪蘭猗都選擇回避。


    蘭猗朝腳盆撇撇嘴,關於今晚的事,她重新捧起書來,摩挲著《附三十六計》那幾個大字閑閑道:“高崇實乃是非人物,侯爺接觸他必有目的,我猜侯爺是為了高崇堂弟高彪的人馬。”


    話到此,公輸拓讚許的一笑:“小狐狸。”


    蘭猗不理會他,繼續道:“我回府時聽茂生說侯爺請了高崇來做客,侯爺的目的如果已經成了,就不必第二次邀高崇來,畢竟他乃是非人物,皇上對他的戒心仍在,所以我斷定侯爺的所想的沒有達成,既然第一次都沒成,以侯爺的心智和口才,說明這個高崇有點難以攻破,我擔心,就借故去了書房,當然是為了幫侯爺收服那個硬石頭。”


    聽完,公輸拓放聲大笑:“成精的狐狸。”


    蘭猗將書收入炕櫃的屜子裏,回身道:“希望能幫到侯爺。”


    公輸拓伸出手來。


    蘭猗習慣的把手遞給他。


    公輸拓握住,雖然還是保持著笑容,但語氣卻是非常的嚴肅:“有你,本侯必成大業,修箬姑姑眼光不錯。”


    蘭猗給他誇的有點不好意思。


    公輸拓忽然想起今晚她說的皇上重病一事,嗬責她道:“你啊,膽子忒大,連皇上重病這事都敢編造,幸好那高崇是個大丈夫,即便他日後發現皇上沒有重病,也斷不會把你說的話告訴別人。”


    他還握著她的手呢,所以這嗬責在語氣上也不十分淩厲,蘭猗突地抽回自己的手:“我沒撒謊,皇上不單單病了,過幾天就會死了。”


    泰山崩頂不改色的公輸拓,怔怔的望著她,良久都不發一言,宇文佑雖然經常鬧毛病但都不是致命的大病,且今個在宮中見到他時,他還生龍活虎的。


    蘭猗忙解釋:“不是真死,是假死。”


    接著,便把自己同宇文佑去了西淩河碼頭尋找賣鏡子的老板,無果,又回城裏在保國寺附近找到了那老板,卻沒有鏡子主人的線索,宇文佑要搜城,自己勸他切勿擾民,然後給他出了個詐死的計策,整個事原原本本的說給公輸拓聽。


    來龍去脈聽完,公輸拓有疑惑:“你覺著這能好用?”


    蘭猗也不十分確定,這委實帶著幾分冒險,她是憑著那鏡子給主人摩挲得光滑可鑒,推測蘇銀狐亦是放不下同宇文佑的感情,睹物思人,暗自垂淚,若是聽聞宇文佑死了,情根深種的蘇銀狐應該回突然出現,想辦法見宇文佑最後一麵的。


    公輸拓思量著:“我覺著這有點懸。”


    蘭猗歪倚著炕幾,手托腮道:“女人的直覺,我倒覺得蘇銀狐會出現。”


    女人的直覺他無法嚐試,公輸拓這時候有點信了,可是他依然覺著蘭猗給宇文佑設下的這個計策不妥,凡事都有萬一,一旦蘇銀狐不出現,按照宇文佑乖張的個性,必然會遷怒於蘭猗。


    這個蘭猗已經想到了,寬慰公輸拓道:“我能攬下這個差事,必然有圓滿這個差事的能力,無論蘇銀狐最後是否會出現,我答應侯爺,一定保全自己,並且,這是我送給侯爺壽誕的一個大禮。”


    公輸拓凝神一想,自己的生日是在四月初八佛誕日,可不就是後天了,蘭猗記得,這讓他非常開心,但至於什麽大禮,他更加有興致,還不忘戲謔:“蘇銀狐是宇文佑的妃子又不是我的相好,她出現你怎麽說是送給我的大禮呢?”


    蘭猗用手玩著燈火,手指一拂,燈火暗了下來,手指一縮,燈火亮了起來,公輸拓抓住她的手輕聲道:“調皮,小心燒到。”


    蘭猗乖順的由他握著,神秘一笑:“敢問侯爺,皇上詐死,宮中會怎樣?”


    宮中會怎樣?


    公輸拓想都不用想,吐出一個字:“亂。”


    忽而眼睛一亮:“你的意思,趁亂行事?”


    蘭猗搖搖頭:“非也。”


    不急於道破真相,擠眉弄眼一笑:“帶兵打仗,我不及侯爺,運籌帷幄,我更不及侯爺,但侯爺有一個弱點,那就是行事都太磊落,不會我這些旁門左道。”


    若說自己行事磊落,這不盡然,公輸拓甚至有點慚愧,為了成就大業報仇雪恨,他何止臥薪嚐膽把自己搞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也做了很多宵小之輩才做的事,諸如為了離間宇文佑家族的人,他讓伍鬆在江湖上散布謠言,為了兌現對宇文偲的承諾,他今個還進宮遊說太後,但蘭猗那些鬼點子他是真沒有的,這或許是性別差異,或許是性格差異,為此他佩服蘭猗,急著問:“你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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